事實證明,有些問題最后還得靠錢來解決。
就比如李安想要的開場。
最終他從無數個開場方案中選擇了一個最貴的。
當然,貴的方案未必好,但是好的方案一定得折騰。
好在李安選擇的這個方案只用折騰學校。
說折騰學校其實也不確切,確切來說就是學校得繼續花錢。
花錢對于書人來說算事嗎?
雖然劉振拍胸脯保證預算不設上限,可是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如果劉振知道一個開場就要咋個五六個,會不會還那么痛快呢?
可能有人得問了,搞那么大的舞臺,一個開場花五六個很多嗎
反正李安覺得真是有點奢侈了。
可能還有人得問,說到底也就是一場校園演出,什么樣的開場能用五六個呢?
李安摸著良心說,這五六萬還是縮了水的。
昨天夜里他給傅天鳴說完自己的開場設想,詢問大概報價,傅天鳴直接說按照他的設想,得十個打底。
給李安嚇了一跳。
李安怎么也沒想到他只是小腦瓜一動,居然就要花這么多錢!
好在傅天鳴明白他的想法,給他提供了一個實惠的方案。
效果上不會差太多,但是價格能剩下一半。
那就這樣吧。
最近這段時間給他熬的,差不多就行了。
不過學校這邊對于這個開場節目的花費能不能接受還得看今天的會議討論。
九點半,李安并不忐忑地帶著一群人來到了藝術中心會議室。
李安一進門,所有人藝術中心的目光都詫異了起來。
在眾人的印象里,誰也沒有見過李安這副模樣。
頭發是油的,胡子是沒刮的,襯衣是皺巴的。
再仔細一看,這不就是李安昨天穿的那件襯衣嗎?
“早劉校。”
李安和老劉打了個招呼便坐了下來。
劉振沖李安點點頭,接著與四鋼眾人打了個招呼。
“那咱們就開始吧。”
隨著劉振招手,穆老師關上了會議室的門。
今天的會議目的是確定最后的演出方案。
不過在公布方案之前,李安先讓徐麗拿出了一份新的采購清單。
一人一份發到了每一位藝術中心的領導面前。
劉振大致掃了一眼,然后將手中的清單放到了桌子上。
接著笑著對坐在對面的李安笑道:“沒問題。”
李安笑得疲憊但也不失燦爛:“兩頁呢,您還是仔細看一看。”
劉振:“我又看不懂,導演說什么那就是什么。”
接著李安又看向其他幾位領導。
劉振再次強調:“全聽你的。”
李安沒接話,問向其他幾位領導:“各位還有什么問題。”
幾人紛紛笑著搖頭,也學著劉振把手里的清單放到了桌上。
雖然面上沒人說,不過在看到開場秀的報價和請樂團的費用時,還是有個別領導先問一句。
這里外里又是幾筆不小的開銷啊。
劉振心笑這個李安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好了我的李老師,咱們就別賣關子了?”
這次李安才起身:“還真真不是我賣關子,這份清單要是不批我就只能拿出B方案了。”
眾人笑。
劉振:“那就讓我們聽聽李老師的A方案。”
隨著會議室大屏幕上亮起,李安走到大屏幕前,像是一個推銷員似的開啟了長一個小時的產品介紹。
一個小時后,隨著李安話音落下,會議室里掌聲響起。
再看幾位領導,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孩子一樣的笑容。
比起一開始的疑惑,現在他們真想抱著李安大聲告訴李安:這錢花得值!
太值了啊!
劉振就知道,李安肯定能掏出個大活。
現在來看只要演出能按照李安的方案執行,哪怕只能完成60,那都足夠他向上面交差了。
迎著眾人的掌聲,李安也算是長出一口氣。
“這就是藝術啊!”鄭鐵明激動得都站起來了。
氣氛都到這了,李安當然不能把鄭鐵明撂下不管。
他接過話,“謝謝鄭主任,如果想把藝術展現得極致,我們還差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還有什么?
劉振不耐煩道:“趕緊說啊!”
四鋼眾人笑,接著就聽李安頗為玩味地回答道:“煙花秀。”
一瞬劉振的笑容凝固。
李安繼續道:“如果在最后一個節目的結尾來上一場盛大的煙花,那這臺節目就完美了,各位可想象一下那個畫面。”
緊接著眾人眼前浮現出臺上臺下幾千師生合唱,漫天煙花如同星光般點亮整個學校。
只用稍稍一想,就讓人忍不住感到興奮。
可問題是蓉城這兩年嚴禁在市區內燃放煙花爆竹,過年都不讓放,更何況只是一個民辦學校的晚會呢。
“這個恐怕.”
劉振想了想,“我得先和學校匯報一下。”
李安心說果然書人還是有實力啊,看這情況也不是一點可能沒有啊。
不過這個對于李安并不重要,他只是提出一個建議。
“劉校,您這邊對于我們的方案還有什么問題?”
劉振:“你先等等。”
李安:“您說。”
劉振才反應過來,他又對著手里的節目單看了一遍,“怎么沒有你的節目啊。”
穆老師跟道:“我剛才就想說。”
李安擺手:“快饒了我吧,孩子們的演出我就不湊熱鬧了。”
劉振撇嘴:“你作為藝術中心的藝術總監,這樣的活動你不上臺說不過去啊,不行,你說什么也得出一個節目啊,大家說是不是,是不得讓我們的導兒也上臺露露臉啊。”
隨著劉振話音落下,四鋼眾人也跟著起哄。
雙拳難敵四手,最后李安實在沒辦法,就應聲遂了眾人的心愿。
“那我就最后一個節目,到時候上臺跟著音樂彈一段。”
劉振:“先說好,這可是你自愿的。”
李安:“行,我就給您打工的,您怎么說怎么是。”
劉振樂:“我們可請不起你上臺啊。”
哈哈哈哈哈—
笑聲中,書人的六一演出總方案就算是徹底敲定了。
后面還有一些細節商議李安就不參與了,交給了隨行的徐麗老湯幾人。
“安哥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坐公交車回去,劉校你們繼續,我實在頂不住了。”
把車鑰匙留給了徐麗,李安揮別眾人先行離去。
回到家李安先洗了個澡。
從昨天下午一直忙到今天早晨六點,快天亮的時候他才躺在會議室的沙發上瞇了一會兒。
昨天晚上李安沒回家。
“你吃點再睡吧?”
“不吃了爹,也別叫我。”
和老李交代了一聲,李安一頭扎進臥室。
給小米老師發了一條信息,接著便昏昏睡去。
等到李安再睜眼的時候,窗外已經華燈初上。
已經晚上七點半了。
這一覺睡得。
呼——
拿起手機大概翻了一下,沒有什么問題,下午傅天鳴已經派人去操場搭臺了。
從床上爬起,李安從衣柜里找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換上。
客廳里沒動靜,書房里小車正在練舒曼。
李安悄默聲地來到昏暗的餐廳,低頭一看心說行啊。
好家伙,油燜大蝦和紅燒肉,這“一老一小”挺會啊,背著他盡吃好東西。
早已饑腸轆轆的李老師也不再顧及形象,直接用手抓起一塊紅燒肉扔進嘴里。
還是溫的,不用熱了。
接著去廚房用吃面的大碗盛了滿滿一大碗米飯,回到餐桌坐下就吃了起來。
他正吃著呢,八萬跑過來喵喵喵地叫了起來。
隨后就聽書房門響。
小車要上廁所,一出來便看到老師黑著燈在吃飯。
“老師你怎么不開燈啊!”
小車跑來開燈,李安像是沒事人似的,端著飯碗笑著說道:“彈得不錯,剛才那幾個踏板加得很有創意。”
見老師嬉皮笑臉的樣子小車一時間又心疼起來,不過她能理解。
沒應聲,小車轉身去茶幾上找到老師的茶杯,給老師泡了一杯茶。
將茶杯送到茶桌,小車也沒離開,直接坐了下來。
“怎么今天不練了。”李安樂道。
小車齜牙:“練啊,一會兒再練。”
李安:“怎么,監督我吃飯啊。”
小車:“我才不監督,就是想和您說會話,感覺好幾天沒和您坐在一起了。”
呀哈,這話還真給李安說內疚了。
說來也真是,最近這段時間李安要么就是在店里,要么就是在學校,就算回來吃個飯也是匆匆忙忙吃完就走。
還真是好幾天都沒和小車好好說幾句話了。
“哎呀,最近不是特殊情況嘛。”
李安想解釋一下,但是又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馬上就忙完了,還有五天。”
小車:“忙完六一您還有音樂會,忙完音樂會小星就要來了,然后還有蓉城之夏音樂季,音樂季結束還有夏令營。”
李安:“琳琳啊,你聽我說。”
小車:“嗯。”
師生四目相對,迎著小車認真的目光,李安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怎么這氣氛成這樣了?
“琳琳,在我心里石坡的節目和書人的節目一樣重要。”
小車搖頭:“都沒有您的身體重要。”
李安一哽,接著露出無奈笑容:“.還是生我氣了。”
小車再次搖頭:“老師我沒生氣,我知道您很辛苦,您快吃吧。”
“好。”李安繼續扒拉著飯碗大口干了起來。
一邊吃李安一邊琢磨著怎么處理眼下的情況,他真沒想到小車對他昨天晚上沒有回來情緒那么大。
“老師。”小車把涼好的茶推到了老師手邊。
“謝謝。”李安端起茶杯送了送嗓子眼里的飯菜。
小車撲哧一笑。
見小車笑了李安頓時輕松了,笑了就好說了。
“唉琳琳,三十一號你跟我一起去書人看看吧,這次書人的演出絕對震撼。”
小車:“我能去嘛?!”
李安:“當然!到時候你們都去,31號你們不都放假嘛。”
小車:“嘿嘿!太好了!”
李安見狀再次試探道:“不生氣了?”
小車:“老師我真的沒生氣,我怎么可能生您的氣呢。”
怎么一下氣氛又回來了。
李安放下飯碗,這時小車讓他再喝一口水。
他喝完小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跑去冰箱方向,再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瓶冰鎮啤酒。
李安剛才吃飯的時候就想這口呢!
還得是我琳啊
小車乖巧地倒滿一杯酒,“老師,我回屋練琴啦。”
“走。”
小車一愣,就見老師端著茶杯站了起來,忙說道:“老師你再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李安也是一愣:“我睡了一整天了,走,聽聽你的童年即景。
“啊?”小車懵了,疑惑道:“老師您不是要出去嗎?”
李安馬上明白了,“我去哪啊?兩個學校的方案都提交通過了,我還去哪?”
“好啦好啦,哎呀,六一就算忙完了,剩下的就是走流程了,現在放心了吧?”
一瞬小車臉上擠滿笑容,“我才不擔心您!”
嘴里說著不擔心,阿琳同學的心里卻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以前老爸再忙的時候也沒有連著幾天忙到大半夜。
今天早晨她沒見老師起床還以為老師還沒睡醒,結果中午回來之后才知道老師昨天晚上就沒有回來睡覺,而且一夜都沒睡覺。
當時爺爺說的時候她都心疼死了!!
但是她真的一點都沒生老師的氣。
不多時,書房里響起了舒曼的夢幻曲。
靜謐的旋律仿佛在黃昏中搭起一座橋,橋的這邊是風聲,那邊月光皎潔。
鋼琴前小車演奏的專注,一旁李安捧著茶杯靠坐在椅子上,安靜地注視著琴鍵上舞動的十根纖細手指。
于李安而言,小車的琴聲像是永遠都有一種神奇的魔力。
無論何時何地,只要聽到小車的琴聲,李安都會感到一種滿足,一種浸入心底的治愈。
就這么短短的十幾秒,幾個句子而已,李安就感覺昨天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
依舊疲憊的身體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能量。
一曲彈完,琴箱里的回音還未散去,小車手就搭在鍵盤上,然后轉過輕聲道:“老師,等我再長大了就幫您工作,到時候您就不用熬夜了。”
李安笑了笑:“好,等你長大,我還想再聽一遍夢幻曲。”
小車轉回身子,抬手間便是奏出了下一個夢境。
這次她拉長了第一個音,如同觸到春末微涼的水,漣漪便搖晃著蕩向了蘆葦叢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