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棉花糖

神社境內，木屐踏著清脆的聲響。

五彩繽紛的攤位在道路的兩側林立，吐出五花八門的氣味。

赤、橙、黃、綠、藍……

往來少女們的衣著同樣綻放著艷麗色彩，與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溜溜球交相輝映。

戴著面具的小孩子揮舞著玩具劍到處亂跑，拿著啤酒的大人們則是笑著跟在后面，臉上的表情要比平常溫柔。

高大肅穆的鳥居在明亮燈光的照耀下也多了幾分柔和，安靜地守望著每一個來到此處的人。

在這小小的夢幻國度里，掛著幾盞寫有當地企業與店家名字的燈籠，以朦朧的燈火映照著夜晚。

站在鳥居的正下方。

“哇……”

沙優發出了感嘆聲，并情不自禁地松開手掌，小跑著走在了前面。

叩叩，叩叩。

“哈哈……好壯觀喔！”

張著嘴巴的樣子看來有些傻氣，又有些可愛。少女就這么神采奕奕地環顧著四周，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被大人帶到游樂園玩的孩子一樣。

加藤悠介遂將手放在嘴邊作擴音狀，叮囑道：“可不要走丟了哦。”

“才不會呢。”原本正東張西望的沙優轉頭看向這邊，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爽朗笑容，然后又不斷指著四下問道。

“悠介悠介，那是什么？”

“撈金魚的。”

“旁邊那個呢？”

“賣水球的。”

“這邊這個呢？”

“氣槍射擊。”

“還有這個呢？”

“那個只是普通的面具攤位。”

雙手插在衣袖里的加藤悠介慢慢悠悠地走上前來，接著抽出一只手探向對方的額頭，并曲指在上面彈了一下。

“呀！”

嘣——

少女發出可愛的聲音，隨著這道輕促的悶響，沙優用雙手捂住了頭。

“欸，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對方帶著莫名其妙又楚楚可憐的表情抬頭看了過來。

加藤悠介便不置可否地回應道：“這只是對故意挑一些幼稚問題作弄人的、惱人JK的懲罰，你是小孩子嗎？”

“誒嘿嘿，有像嗎？”

“我沒在夸你。”

“可是話又說回來～”

少女這么說著，稍稍將上半身傾斜了過來。

“我覺得啊，會真正把我放成小孩子照顧的人應該只有悠介一個了，至少在別人的眼里看起來，我難道不像新婚妻子那樣的感覺嗎？”

屬于對方身上特有的柑橘甜味輕柔地飄了過來，并與空氣中的甜味攪拌在一起，融合成像是淋了一層糖漿的水果般的味道。

柔軟的半球型F罩杯在浴衣的領口處若隱若現，散發出強烈的女性魅力。讓加藤悠介不由自主地偏轉開視線，暗暗強迫自己不去想象那隱沒在陰影之下的體溫。

于是他決定轉移話題。

“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個合格的新娘的——”

話語說到這里驟然一停，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的加藤悠介立刻朝沙優看去。

就見對方正半張著嘴巴，傻愣愣地呆在那里，同樣一副說不出來話的樣子，顯然是沒想到會聽到這種感想。

就這么過了幾秒。

少女那張白皙的臉頰慢慢變得通紅。

“那個……意思是……”

沙優以微弱到都快要消失的嗓音，開口朝他問道：“我以后會成為悠介的……新娘嗎？”

明明聲音細若蚊蚋，不知為何卻還是清楚地傳進了耳中。

“嗯？”

加藤悠介的眼皮微微跳動了幾下，而沙優則是難為情地低下頭，臉色已經紅到了耳朵根。

——「新娘」

虛無縹緲卻又充滿幻想的詞，就如那高掛于夜空中的圓月，遙遠到就算是拿來開玩笑都讓人不知道究竟該做什么反應。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心不在焉地遙望著那輪皓白的悠然之月，加藤悠介默默思量起了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接著又若無其事的問道。

“……我剛剛好像聞到了蘋果糖的味道，我們去買吧？”

少女纖弱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而后又慢慢抬起頭，閉著眼作了一個深呼吸。

當她再次張開雙眼時，臉上也重新綻放出了笑容。

“嗯，我想去！”

幾分鐘過后，兩人停在了一家攤位前。

攤主是一名外表隨和的大叔，這會兒正向升著高溫的圓形爐心內加著粗糖。旁邊還圍著幾名翹首以盼的小孩子。

“原來是棉花糖么？”

“啊……棉花糖……”

沙優喃喃著道，語氣似有感慨。

見此，加藤悠介便對著攤主開口說道：“不好意思，請給我們一支。”

“好嘞，一百円。”

他立刻痛快地拿出了一百円遞給對方。

“……咦？悠介……”恍然回神的沙優將目光投了過來。

“你不吃嗎？”

“呃……？”

“因為你看起來一副很想要的樣子。”

“有這么明顯嗎……”

少女將微涼的柔荑塞進他手中，輕聲說道：“我只是想起了小時候去祭典，結果怎樣都沒能讓大人買給我，那時候的事情讓我記得非常清楚，所以才一直很有興趣。”

凝望著爐心的沙優微微抬起頭，有些不太自信地問了一句：“這樣子，會很奇怪嗎……？”

宛如一件易碎的瓷器，少女的眼中浮現出些許軟弱。

加藤悠介沉默不語，只是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并拉著對方走到了離爐子更近的位置。這里原本還有兩名小孩子，不過等他們拿到屬于自己的那支棉花糖離開后就空下來了。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填補你當時的遺憾，不過現在的你是自由的，就讓我們先從一點一點的小事開始彌補吧，比如棉花糖的制作過程。”

“這樣……呀。”

沙優慢一拍地點著腦袋，眼眸一陣搖曳。隨即又將注意力放在了爐心上面，觀賞起來。

嗡嗡，嗚——

和善的大叔轉動著手中的免洗筷，讓糖絲不斷纏繞在上頭，那模樣看了很有意思，同時也很有夏日祭典的風情。

“噯。”

低著頭的沙優忽然輕喚出聲，將加藤悠介的視線吸引過來。爐光映照著她的側臉，讓那張面容染上一抹如火燒云般的橙紅。

少女喃喃著說道：“你剛剛為什么會愿意回答那種問題呢？”

不在意因為某種情緒而變得安靜下來的對方，她按耐著想要回過頭窺視的沖動，徑自說了下去。

“「有個人會在終點一直等我」，我可以報有這種期待嗎？”

盡管再怎么小心翼翼，語氣里仍不免流露出一絲像是亟欲聽到答案的心情。

周圍仿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怦怦，怦怦。

微涼的小手變得有些僵硬，手心也開始微微冒出冷汗，就在其主人忍不住想要把手悄悄抽回，以防被覺察到異常時……

“我只是不否認任何的可能。”加藤悠介淡淡道。

雖然回答得有些風牛馬不相及，倒也沒有令沙優說出「這根本就算不上答案啦」的嘟嚷。

隔了一會兒，沙優才頷首回應道。

“……嗯，說得也是喔。”

接著又回過頭來，臉上流露出促狹的笑容。

“你還真是不坦率耶。”

加藤悠介對此懶得解釋，只是伸手指了指前方，那里攤主手上的工作已接近尾聲。

“來，做好啦。”

關掉機器的大叔把一支約有足球大小的棉花糖遞了過來。

“哇，好大一球……謝謝您。”

沙優感激不已地說著，并從大叔那邊接過棉花糖。

“好棒，是真正的棉花糖耶！”

臉上盈滿笑容的少女把棉花糖拿給他看，那模樣十分的惹人憐愛，就像在給大人炫耀寶物的孩子一樣。

‘雖然只是砂糖而已。’加藤悠介有些煞風景地想著，不過卻沒把這話說出口，只是有趣的觀察起了對方吃東西的樣子。

用手把棉花糖撕下一小塊后，沙優立刻便驚訝地「唔哇」叫了一聲。

“我一碰才發現它超黏的。”

“畢竟是砂糖。”

“說的也是～”

緊接著——

“好神奇，一瞬間就融化掉了！”少女的雙眸因為驚訝而微微瞪圓。

“都說了是砂糖了。”看著這一幕的加藤悠介忍俊不禁道。

被他這么一笑的沙優便不滿地嘟起嘴唇，“你別笑我啦，人家是第一次吃嘛……”

悠介對此微微頷首，用眼神示意自己知道了，只是臉上的笑意仍未完全散去。

「不過……」少女輕哼一聲，又繼續撕了一塊棉花糖下來放進嘴里。

“無論是棉花糖其實黏答答的，還是入口即化的這件事——”

沙優語氣輕快地說道：“假如沒有遇見悠介的話，我鐵定不會知道呢……”

加藤悠介微笑不語，僅是用柔和的目光注視著她，說了一句：“記得別吃太多，后面還有很多其他的。”

“一人一半？”

“嗯。”

“哦～既然這樣的話。”

不由分說地，少女就往他嘴邊撕了一塊棉花糖過來，“那么請張開嘴巴。啊～～”

松軟的糖絲與冰涼的手指一同抵在了嘴巴上，鼻尖傳來一股甜膩和淡淡的香皂味。

加藤悠介遂張嘴把棉花糖吃了下去。

“怎么樣？”

嫣然一笑的沙優抽回手，接著又將纏著糖絲的指尖放進自己嘴里，嗦著手指問道：“是不是甜甜的很好吃呢？”

用目光在那瑩潤的唇瓣上輕輕流傳，加藤悠介亦點頭「嗯」了一聲，說了一句好吃。

木屐踩著歡快的節奏，將夜繼續進行了下去。

兩人肩并肩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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