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莉莉絲·詩羽

從不死川大樓離開以后，兩人便一同來到了神保町的車站附近。

黃昏時刻的車站前呈現一片車水馬龍，到處充滿喧囂聲。

在跨入冬季前的這一時期，太陽西斜的時間也早了許多，照在街道上的陽光相比以前昏暗了不少。

加藤悠介在原地站定腳步，對著身旁的少女問道：“那我去取腳踏車，學姐就在這里等我吧。”

“嗯。”

過了兩秒鐘，他沒能邁開腳步。

“詩羽學姐？”

“嗯～？”

“那個，手。”

“手？”

似哼著歌般的明快嗓音回應著他。

“我的手怎么了嗎？悠醬～♪”

加藤悠介舉起右手，在兩人的視線前方來回晃了兩下，兩只手正膠著地黏在一起。

“學姐是不是可以放開我了？這樣子我沒辦法去取車。”

詩羽略微歪著腦袋，側目而視的同時微微勾起唇角，如是說：“不會讓你跑的喲♡～？”

“…………就算你這么說，但我也沒有那種打算啊。”

“真的～？”

美麗的臉龐飛速迫近，輕易就跨越了普通意義上的安全距離，像是要索吻的情侶。

“……太近了學姐。”加藤悠介把腦袋往后退開一點距離，問道：“而且你指什么？”

“真的不會離開我？”

“……只是去取腳踏車應該算不上離開吧？”

“哪怕我突然變成喪尸，不得不靠著吸收悠醬的精氣賴以生存，否則就會被業火纏身焚燒殆盡，你也不會離開我嗎？”

“……這是很奇妙的比喻呢。”

“奴家會用牙齒巧妙地注入毒素，呼出粉紅色的煙霧，在你陷入沉眠之時，神秘的花紋會在我肚子上浮現出來。”

“不覺得設定太多了嗎？有種把「喪尸」、「吸血鬼」、「魅魔」唐突混雜在一起的感覺，世界觀過于混亂了。”

“接著你再也無法離開我，直到死前都會與「莉莉絲·詩羽」我一起幸福快樂地生活。”

“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可怕的綁架監禁結局？？”

“呵呵，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喂。”

在她說出更多之前，加藤悠介伸出自由的左手，在那因遐想而變紅的臉頰上掐了一下。

“……好痛！？”

詩羽的笑容僵硬在臉上，繼而生氣地輕皺起眉毛，幽怨道：“你完全搞錯位置了，我不想要這里的疼痛，而是另一個地方才對。”

“別鬧了，學姐剛剛笑得跟癡漢一樣。還有就是，差不多該放開我了吧，感覺手心已經出汗了。”

“汗？那……稍等一下，我幫你清理干凈喔♡～”

抬起手的同時，腦袋也慢慢湊了上去。

加藤悠介見狀背后一涼，強行把手掙脫出來，并低聲警告一句：

“哪怕是玩笑，也不要若無其事地做出這種要舔的樣子來！學姐。”

語畢，便快步流星地朝存車點跑去。

望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詩羽有些不甘地輕咬著下唇，念念有詞道：“不是明明說好不跑的么，騙子。”

語畢，卻又開心地笑了出來。

一瞬間綻放出來的笑容讓周圍不少人為之失神，不自覺放慢了腳步，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若是放在平時，面對這些視線，少女會用冰寒徹骨的眼神碾壓過去，給那些人一個警告。

不過今天她的心情很好，也無心顧及周圍的閑雜人等，只是雀躍地一下下輕點腳尖，讓鞋子發出咯咯的輕笑聲。

低頭凝視著小皮鞋發亮的漆面，上面隱約映照出一張艷若桃花的笑臉……

加藤悠介沒有花太久的時間，很快取來了寄存的山地車，并戒慎恐懼地回到詩羽身邊，一副戒備的姿態。

迷彩綠的山地車整體還算干凈，狀態仍舊和那天送她回家時一模一樣。

詩羽不由感慨了一句：“好懷念，上次你也是在這里載我回家的。”

“從實際時間上來說，并沒有達到值得懷念的程度吧？而且我們來的時候學姐不也坐在后面嗎？”

“這是不同的。”

“不同嗎？”

“沒錯，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你就當我形容夸張吧。”

加藤悠介微微頷首，跨上山地車的座椅，單腳踩上腳蹬。

“那么，坐上來吧，詩羽學姐。”

“這個嘛，在那之前我要問一下，你要帶我去哪？”

“反正不會是去龍宮。”

“那么去情人旅館的選……”

“沒有的。”

“嘁。”

“咂舌也是沒用的。”

詩羽露骨地撇下嘴角，悶悶不樂道：“沒出息的男人。”

加藤悠介選擇性地無視了這一句話，僅是把大拇指指向身后，做了一個「上來」的手勢。

“我說，這一次我可以坐在前面嗎？”

“學姐要騎車帶我嗎？”

“不，我只是想坐在你懷里而已，不行嗎？”

“那樣好像會有點擠。”

“……你應該沒有在說我胖的意思吧？”

“浮現在我腦袋里的是「豐滿」一詞。”

詩羽微微牽起嘴角，問道：“那樣不是正好嗎？根據情況，你可以遇上幸運的軟綿綿彈撞意外喔？”

“感覺，是很有誘惑力的提議呢。”

“當然，畢竟我可是霞之丘詩羽。”

“一般會有人這么介紹自己嗎？”

“為什么要問我這些呢？對于世界上最討厭與人相處的我……就算給出回答想必也跟「一般」相差甚遠。”

“學姐不必這么嫌棄自己吧！”

“是這樣嗎？不好意思，可能是被你拒絕過太多次，我變得有點不自信了吧～？”

加藤悠介回以一個苦笑，“唯獨在挖苦人的方面依舊嫻熟呢。”

“當然，畢竟我可是霞之丘詩羽。”

“我是加藤悠介，請多指教。”

語畢，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于是呢？”

笑了一會兒的詩羽接著問道：“今天可以讓我坐在前面嗎？”

“在前面坐久了屁股可能會疼。”

“沒關系，到時我會叫你停下來換座的。”

“這也是一個選項。”

“那么，你的答復是？”

加藤悠介沉吟了片刻，然后一本正經地說了起來。

“按理來說，我本該拒絕你，畢竟從概率上講，軟綿綿的彈撞意外發生在后面的情況比較高……”

頓了頓以后，他又話鋒一轉。

“不過當然，就選你喜歡的位置坐吧，詩羽學姐。”

詩羽輕輕眨了眨眼，繼而粲然一笑，并邁步上前。

“那就打擾了～♡”

加藤悠介垂下一條胳膊，她就調整著姿勢橫坐在山地車前面的橫梁上。

前凸后翹的身體挪動著，兩條修長的美腿自然地垂下，懸在半空。

“嗯～～～我已經坐好了，你可以把手拿上來了，悠醬。”

說話的同時，一雙手臂已是自然而然地抱住了他的腰。

加藤悠介抬手握上山地車的把手，也由此順勢用手臂包圍了詩羽。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堪稱不妙的柔軟觸感，不斷從身體正面涌來。縱使隔著衣物，仿佛也能感受到若有似無的體溫。

他淺淺呼吸一口氣，試圖用冰涼的空氣冷靜一下大腦，卻聞到了非常好聞的洗發水香味。

即使是如此微小的動作，少女也立刻察覺到了，遂以耐人尋味的表情轉頭望來。

“……我好聞嗎？”

“如果我回答是的話，會怎么樣？”

“也沒什么啊，至少讓我知道了你的一些喜好，為作戰提供了寶貴經驗？”

“學姐今天常會用很夸張的措辭啊。”

“或許吧～另外，如果你沒那么緊張了的話，我們可以走了嗎？周圍的視線還是挺煩的。”

“這點我贊同，不過在那之前……呼……”

“呀！？”

隨著一口熱息吹如耳朵，剛剛還一臉游刃有余的詩羽當即發出了可愛的叫聲。

“現在，緊張的到底是誰啊？”

加藤悠介瞇著眼睛損她一句，然后踩下腳蹬，山地車便“吱”地一聲向前挺進，并慢慢加速。

“……竟然吹耳朵，我也是大意了。”詩羽有些懊悔地低吟著。

“嘗到人生的醍醐味了嗎？”

“嘛，姑且還是嘗到了悠醬的味道的，是芝士呢～”

“你說的那是中午的披薩，你這廢物公主。”

兩個人隨便聊著，山地車流暢地跑上街道。

“說起來，悠醬？”

“你在不死川的時候，為什么要說那些話？”

“哪些話。”

“你的陳述邏輯看似合理，實則充滿了詭辯。本質上，我是在自己的意志下做出了解約的決定，和悠醬無關，沒理由讓你來承擔后果。”

“我不是說過了嗎？”

“什么……？”

“說過我會照顧好詩羽學姐的，而且町田小姐也做了見證。如果這樣仍然很難理解的話，你就當作是我的自我滿足吧。”

詩羽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問：“為什么還要叫學姐……？”

“嗯？”

“因為，你都已經接受我了吧，用名字來稱呼不行嗎？”

加藤悠介目視著前方，回道：“只是習慣了而已。”

“習慣啊……”

詩羽喃喃著，接著又像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町田小姐怎么樣了……”

“我們不是才剛剛離開嗎？”

“我只是有點擔心町田小姐會不會有事，你覺得她會受到處罰嗎？”

“鑒于事情已經解決了，所以我覺得不會，你感到不安嗎？”

“……大概吧，畢竟不死川是一家企業，如果有上級覺得威信受到挑釁，從而做出遷怒行為的話……”

詩羽的話沒說完，但加藤悠介已經聽懂了她的意思，他稍作思索，然后如此說道：

“那樣，倒也不要緊。”

“不要緊……嗎？”

“我想問一件事情，你很喜歡跟町田小姐一起工作嗎？

“……要說的話，我的性格基本沒辦法跟別人順利相處，也只有跟町田小姐還勉強處得來吧。”

加藤悠介忍不住笑了，“你其實可以更坦率一點，直接說喜歡就可以了。”

詩羽有些赧然地別開臉，輕聲說：“誰叫我是個麻煩的女人呢？你也不是剛認識我了，事到如今還說這些？”

“說的也是，學姐麻煩的一面我深有領教。”

“……后悔了？”

“雖然不是完全沒有，不過更多的是覺得可愛吧。”

“可、可愛什么的……”

“說起來我一直覺得，學姐身上的某些部分，微妙的有和英梨梨相似的地方，你們不能好好相處嗎？”

“讓金發雙馬尾獲得幸福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聲音忽然變得又冷又低，猶如來自九幽深處。

這兩人的相性究竟為什么這么差啊，加藤悠介既是無語又是費解。

不過他沒有為此分心太久，很快回歸了正題。

“還是言歸正傳吧，假如不死川真的因為解約一事遷怒町田小姐，并決定對她施加處罰的話，到時我們就把她變成這邊的同伴吧。”

“變成同伴……？”

“嗯，學姐希望今后一直創作下去的吧？我也希望希望有人能從旁照料你，現在看來應該沒有比町田小姐更合適的人選了。”

“怎么覺得……”詩羽有些古怪地看向他，“你的口氣好像是要把町田小姐挖過來一樣呢？”

“不行嗎？你忘記我還有個工作室了嗎？”

“如果你說的是那個只有一個空殼的，屬于停擺狀態的工作室，我的確有點印象。”

“學姐的話里有很多多余的形容，不過就是那個了。”

“咦？這里難道不是在開玩笑嗎？你來真的嗎？”

“不可以嗎？”

“不是，再怎么說町田小姐也是那個不死川的副主編，這樣的人……”

詩羽說到這里暫且停頓，隨即又思索著繼續說了下去。

“不……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不過如果町田小姐對薪資以外沒有太多要求的話，倒也不是不行。”

她指的是用自己的收入來給町田苑子發薪。

加藤悠介看出了這一點，并直接做出回絕。

“既然是我提出的這個提議，相關的問題我自己會處理好的，詩羽學姐只要安心創作就好，用不著想太多。”

“……先不說那么多，畢竟我們現在討論的事情也許只是異想天開，至少我不認為町田小姐會在現階段同意這種事。”

“我明白，所以一切還是要靠成績來證明對吧？包括工作室的事情也是。”

“呵呵～我不是在說這個，不過悠醬這么干勁滿滿的樣子，是我最愛的你。”

詩羽說著抬起頭，目光落在他脖間凸起的喉結上面。不由自主的，她“嗯”地把嘴唇湊了上去。

——啾。

加藤悠介身體條件反射性地一抖，溫熱彈潤的觸感滑過脖子，帶起一片酥癢，讓他差點沒能握緊腳踏車把手。

少女咯咯笑著，調侃道：“謝謝你的那個提議，我很高興。還有，這是沒有軟綿綿彈撞意外的補償，不知悠醬你滿意嗎～？”23sk

“別在帶人騎車時做這么危險的事情……！”

“嘿嘿～”

夕陽在天邊斜照，秋風將頭發吹的肆意飛揚，腳踏車的影子被拉得斜長。

天空混雜著靛藍色與茜紅色，在兩種顏色完全分開之前，還要等上好久。

漸近的建筑群之間，霞之丘家的公寓出現在了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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