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明爭暗斗

車站出口的閘機前，詩羽忽然停下腳步。

「怎么了？」加藤悠介不解地駐足望向她，右側的惠也跟著止步。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少女輕按著胸口閉上眼，緩緩深吸一口氣。

接著，她把胸腔里的氣吐出去。

渾圓的E罩杯一起一伏。

詩羽睜開眼，然后有意無意地問：「我有沒有哪里，不夠得體？」

加藤悠介從頭到腳打量她一遍。

白色的圓領毛衣，長及大腿一半的茜色高腰裙上，褐色的女士皮帶將腰線約束得窈窕。

加厚款的深黑色連褲襪貼合著優美修長的腿部線條，腳上穿著一雙深棕色的靴子。

烏黑近墨的長發披垂，顏色比身上的單排扣風衣還要深邃，風韻動人。

「……很漂亮，一如既往。」加藤悠介誠實地給出回答。

「那就好。」聽到這個評價的詩羽松了一口氣，眼神不自覺往右方瞟過去。

加藤惠正拿著手機，對著前置攝像頭仔細整理著劉海。

「嘖……」

詩羽嫌棄又不解地問她：「你在緊張什么？加藤同學。」

「咦？」

惠答得仿佛天經地義：「那個……見長輩之前要注意形象，這是基本的禮儀和教養吧？」

「你說的長輩是我男朋友的家人。」

「啊，嗯，對霞之丘學姐來說可能是那樣吧，不過對我來說就只是一位熟悉的長輩了。」

「于是你就想趁機表現一下了嗎？」

「要說的話，首先開口說要停下來的，不是霞之丘學姐嗎？」

加藤悠介四下觀望一下，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便利店上，「我去買點飲料，你們想喝什么？」

「黑咖啡，謝謝。」

「那我要咖啡歐蕾。」

雖然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不過詩羽和惠還是分別答道。

「明白。」加藤悠介點頭，然后大步流星地朝便利店走去。

一瓶黑咖啡、一瓶咖啡歐蕾、兩瓶烏龍茶、一條薄荷糖。

前后沒有花費5分鐘。

買好東西的加藤悠介迅速回到分別的地方，然而有的人速度卻比他更快。

就在他買東西的這段時間里。

手中提著行李箱，身上還背著大包小包的本山美奈竟然已經出來了，這會兒正面帶微笑地和惠講著什么。

站在旁邊的詩羽盡管表面平靜，但加藤悠介畢竟和她相處了那么久，因此還是能看出那掩藏在表面下的局促。

「美奈阿姨——」他快步走了上去，「您什么時候出來的？」

「小悠。」本山美奈臉上漾起長輩式的慈祥笑容，將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我才剛出來，東京的車站實在太復雜了，剛剛如果不是小惠叫住我的話，我可能就要迷路了。」

她說完看向左邊的惠，目含親切地說：「謝謝你，小惠。跟暑假那時起來，你好像長高了一點，也更漂亮了。」

「謝謝您，美奈阿姨，好久不見了。」惠也禮貌地打著招呼，聲音要比平時更加悅耳。

加藤悠介輕輕拉著詩羽的胳膊，趕忙介紹道：「給您介紹一下，美奈阿姨。這是我的女朋友，霞之丘詩羽。」

「您、您好，美奈阿姨，我是悠醬的女朋友，霞之丘詩羽。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詩羽帶著一絲緊張地行禮，神色比方才好了一些。

看著眼前身材高挑的詩羽，本山美奈一時間愣在原地。

雖然開始的時候她就見到對方了，不過她本以為那是小惠的同學或者朋友什么的，卻不想竟是自家的媳婦。

一想到這里，她就忍不住沒好氣地瞪了加藤悠介一眼，「你這孩子怎么也不早說？我本來以為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是小惠的朋友。」

說完又重新看向詩羽。

「你好，詩羽，很高興見到你，小悠他平時給你添麻煩了嗎？」

「沒那種事。」詩羽搖了搖頭，聲音里仍微微帶著緊張。

「反而是悠醬他平時一直在照顧不成熟的我，實在很慚愧。」

「呵呵，真是一個懂禮貌的孩子。」本山美奈滿意地點點頭。

「不會、您過獎了。」詩羽嘴上客氣著，微揚的嘴角帶著幾分自得。

「還有小惠也是。」本山美奈面面俱到地補充道：「你們都是很懂禮貌的孩子。」

詩羽嘴角的笑容一僵，惠則是露出一個恬靜的微笑，并回了一聲謝謝。

「嗯……總之既然你是小悠的女朋友，我就叫你小詩吧，可以嗎？」

面對本山美奈的詢問，詩羽表現得十分低眉順眼。

「嗯，可以的，我的家人和長輩也是這樣叫我的。」

看著她緊張的樣子，加藤悠介忍不住有些想笑，同時也有些小小的愧疚。

「總之我們也別再這里待著了。」

他說著從本山美奈那里拿過行李，利落地背包在肩上和提在手上，如此宣布道：「先回家吧，我去叫計程車。」

語畢，便一馬當先地朝車站外面走去。

一行四人乘坐計程車，回到加藤悠介的公寓。

這會兒的時間是上午九點半。

進入房間的加藤悠介放下行李，說：「您隨便坐，美奈阿姨，讓您從埼玉縣趕來辛苦了。」

「也沒什么辛苦的。」

本山美奈邊說邊打量著屋內，指著因為來人太多而窩在貓爬架上的黑貓問：「那個就是你說的小黑嗎？」

「嗯，是它。」加藤悠介肯定道：「它以前是只流浪貓，警惕心比較重。」

「這樣啊。」本山美奈點點頭，問道：「然后呢，你說的那個叫做小夕的女孩子在哪里？」

「她不在這邊，您先休息一下吧，我晚點帶您過去，我先去泡茶。」

加藤悠介說著就準備行動，惠的聲音卻忽然從廚房傳來。

「啊～如果是茶的話我已經在泡了，悠介你不用麻煩了。」

三人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

這才發現少女此時正背對著起居室，并舉止從容地在廚房燒水泡茶，動作間充滿嫻熟。

「我來幫忙吧，小惠。」

「不用，美奈阿姨您休息吧，我已經差不多做好了。」

本山美奈停下想要起身的動作，笑著說：「那就麻煩你了，小惠。」

「不用客氣哦，反正我也習慣做這些了。」惠回過頭來說了一句，然后又繼續忙碌。

詩羽望著她的背影，接著又四下張望起來，最后在墻壁的掛鉤上發現了不知何時脫下的軍綠色外套。

一雙酒紅色的眸子里浮現出幾分狐疑。

總覺得……有人是不是弄錯了自己客人的身份？

「對了～」

本山美奈「啪」地一合掌，「小悠，我帶了一些土特產過來，你來幫我給小惠和小詩分一下。」

「所以您的行李才會那么多嗎？」

加藤悠介略有無奈地說：「其實東京這邊基本什么都有賣的，您不必特地辛苦帶東西來的。」

「啊啦，這次可不光是我哦？」本山美奈臉上露出驕傲無比的笑容。

「自從知道你成為了漫畫家，而且還上了電視以后，村子里的大家就對你贊不絕口呢。

都說你有出息了，還送了好多自家種的水果和蔬菜，叫我一定要帶給你呢～～」

加藤悠介尷尬地搔著臉，不知該說什么，最后只是動手整理起行李。

詩羽見狀不禁感到十分好奇，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請問悠醬他在村子里很受歡迎嗎？美奈阿姨。」

本山美奈笑著反問一句：「小詩你覺得呢？」

「……抱歉，因為悠醬他很少提及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不是很清楚。」

「啊哈哈，這不怪你，畢竟小悠他以前就是這樣，什么都喜歡自己扛著或者憋著不說，我曾經也很苦惱他這種性格呢。」

「這樣啊，原來悠醬他以前就很悶騷嗎？」詩羽不無新奇地朝旁邊看去。

像是不太認可這個說法的，加藤悠介回了一句：「要說悶騷的話，詩羽學姐不也是一樣嗎？」

「咦，學姐……？」本山美奈奇怪又不解地偏過頭。

「嗯～」

詩羽心情很好地掩嘴輕笑：「其實我和悠醬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不過我比他大一歲，在讀高二。」

「這樣啊，那么小詩你今年是17歲嗎？」

「不是的，我的生日是1月31日，所以現在目前還跟悠醬是同歲。」

「嗯……這樣計算的話，小詩比小悠大8個月嗎？他是9月23號的生日。」

聽到9月23日，正在泡茶的惠不由露出滿意的表情，嘴角微微揚起的同時，也輕聲哼起了歌。

把泡好茶的杯子擺上托盤，然后端著托盤來到起居室。

「大家，請用茶～」

詩羽瞅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心情這么好。

「謝謝你，小惠。」本山美奈雙手拿起馬克杯，啜飲一口。

熱乎乎的紅茶在口腔中四溢，味又回甘。一口咽下去，身體立刻就暖和起來了。

「呼……很好喝，謝謝招待。」

面對夸獎的惠微笑謙虛一句：「一點粗茶，不成敬意～」

觀望著兩人互動的詩羽納悶地偏著臉，微妙的有種這個家好像姓加藤的錯覺……

——好氣！

連姓氏都一樣什么的，果然還是好氣！

「美奈阿姨。」

整理好行李的加藤悠介拿起自己的那杯茶，喝了一口，「東西我都拿出來了，其他的也就算了，您怎么還帶大米過來。」

「那是內山爺叫我帶給你的新米，用那個煮飯的話會很香的。」本山美奈解釋道。

「我的意思是這些東西也太重了，下次別帶了。」

「就算你這么說，但你平時都一個人住在東京，難免叫人擔心。」

「……您還把我當小孩子嗎？」

「呵呵～倒也不是，畢竟小悠一直很懂事，而且還寄回來那么多錢，你已經是個出色的大人了。」

完全就是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

加藤悠介不禁面露苦笑。

至于本山美奈說的錢，是他轉存到對方賬戶上面的。

數額不多，大概有五百萬，主要是想要給對方改善生活。

為了說服本山美奈收下這筆錢，當時還花費好一番功夫。

「總之下次別再帶東西了，我能照顧好自己的。」他說。

「下次再說吧，我們先分一下東西。」本山美奈不以為意地說著，拉著他一起分揀起土特產。

詩羽看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馬克杯，清澈的茶水表面倒映出她的虛影。

喝了一口以后，果然味道醇厚又香甜。

「……說起來，加藤同學你們班，這次文化祭好像要辦女仆咖啡廳吧？」

「嗯～是這樣沒錯。」

「你會穿女仆裝嗎？」

「那個，畢竟是文化祭的活動，所以應該會穿吧。」

「嘿誒——」

詩羽不置可否地拖著長音，「是說你泡茶的手藝確實很好，喝起來和主人一樣中正平和。」

聞眼，惠便是看了她一眼，「嗯，謝謝你的稱贊，霞之丘學姐。」

此時，本山美奈也把東西分好了。

絹光米、草加仙貝、狹山茶（綠茶）、各種果蔬，所有的東西被大致均等得分成了三份。

「小惠，小詩。」

她說：「我們鄉下也沒什么好東西，這兩份是給你們的，就當是見面禮了。」

「哪里話，您實在太客氣了，是我們打擾了。」惠輕輕擺著手回道，想要推辭。

詩羽也輕輕點著頭，算是認同這個說法。

「你們就收下吧。」加藤悠介在旁邊插了一句嘴：「長者賜，不可辭。」

兩女先是看向他，接著又看向本山美奈，異口同聲道：「謝謝美奈阿姨。」

「不用客氣～」

本山美奈笑得十分開心，然后又對著加藤悠介吩咐道：「小悠你去拿兩個結實一點的袋子，幫小惠和小詩把東西裝好。」

「知道了。」

加藤悠介依言照做，并將兩個裝得滿滿當當的大號帆布袋分別交給她們，然后就坐下來大口大口灌茶。

看到這一幕惠開口問道：「還要再添一些茶嗎？悠介。」

「好。」

加藤悠介點點頭，準備把杯子遞過去，而惠也是向他伸出了手。

可就在這時，一只手卻橫插在了他們中間。

「不用麻煩了，加藤同學。」

詩羽說著，把自己的杯子放在了加藤悠介面前。

「我不是很渴，悠醬喝我這杯就可以了。」

桌上的聲音倏地一靜。

緊接著——

「就算你這么說，但我記得霞之丘學姐不是已經喝過那杯了嗎？」惠輕輕蹙起眉頭。

「咦，情侶之間用一個杯子，這種事情很奇怪嗎？」詩羽笑著反問。

「嗯，話是這么說，不過那杯茶水應該已經涼了，既然要喝的話果然還是熱茶好一點。」

「那只是你那么覺得而已吧？」

「基本上，我覺得大家都會喝熱茶耶。」

「悠醬不會介意那種事情。」

兩人直視著彼此，誰也不肯退讓。

僵持了三秒鐘。

「悠介你覺得呢？」

「悠醬你覺得呢？」

兩道或平靜或較勁的聲音一同響起。

熱茶還是涼茶，你選哪一邊？」」

咕都……

加藤悠介吞下一口口水。

什么話也沒說，他直接拿起詩羽的杯子，豪氣干云地將里面茶水一飲而盡。

「悠醬……」

詩羽喃喃著，漂亮的雙眼似月牙一樣地彎起，接著又朝對面投去了挑釁的視線。

喝完茶水的加藤悠介放下杯子，然后又將自己的空杯推向對面。

「……我有點渴，可以再給我來一杯嗎？惠……咕。」

低頭看著被推來面前的空杯，惠把茶壺收了起來，然后面無表情地抬起頭。

「不好意思哦，我這里只有悠介喝不慣的熱茶，所以沒辦法給你。」

「呃……」

加藤悠介頓時傻眼。

正想要說什么時……

「咦？」

廚房忽然傳來本山美奈驚訝的詢問，「冰箱里面的這些菜是你自己做的嗎？小悠。」

加藤悠介愣了下，下意識地回道：「不是。」

「是嗎？我想把水果和蔬菜冷藏起來，不過里面有好多菜，是你從外面買來的嗎？」

「——美奈阿姨。」

惠轉過頭去說道：「那些菜是我昨天準備的。」

「誒？小惠……準備的？」本山美奈詫異地眨眨眼。

「嗯，因為我偶爾會來悠介這邊幫他準備一些常備菜，不然他自己就只會買便當和速食食品來吃，一點也健康。」

惠說著起身走向廚房，「如果需要放東西的話，我來一起幫忙吧。」

「……這樣啊，那就謝謝你了，小惠。」

「不會，我已經習慣了。」

聞言，本山美奈便是奇怪地看了加藤悠介一眼，然后又收回目光，開始和惠一起收拾冰箱。

被看了一眼的加藤悠介不由感到有些尷尬，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下一秒，一只手就搭上了他的左肩。

「悠醬～？」

甜美的嗓音從旁邊飄過來，「請問一下，加藤同學剛剛說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戰戰兢兢地望過去。

映入眼中的，是一張陰沉似水的和善笑臉。

一股漆黑的氣息，正從詩羽身上不斷飄散出來。

這些氣息宛如一根根看不見的觸手，緩慢而切實地延伸過來，將他牢牢包裹起來。

猶如被蜘蛛絲束縛，加藤悠介瞬間感到一股窒息感。

讓人心驚肉跳的寒意，便是順著他的嵴椎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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