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8章 帶楚天驕回家

這個連“神”都毫不畏懼的男人此刻居然罕見的露出了怯懦的表情，是因為他深愛的女人……他一輩子都是個很有自我主見、從不會退縮的男人，唯獨在那個叫蘇小妍的女人面前，他幾乎失去了一切主張，他并不是害怕蘇小妍，而是不敢面對心中那份對蘇小妍的愛，他已經離開了那個女人，所以他沒資格愛她，可他又抹除不了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所以他只能把那份不該存在的愛隱藏的小心翼翼、不為人知。

蘇小妍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場夢，隔著很遠的距離，他還能看著那個女人的臉偶爾回憶這場夢，可一旦和那個女人面對面，他就沒了辦法，他擔心的不是被辱罵被斥責，他擔心對方直接無視他，把他看作一個毫無所謂的陌生人，這樣他的夢就碎了，以后連做夢的資格都沒有。

“叔叔，你是害怕見蘇阿姨么？”路明非小聲對楚天驕問。

“也不是說怕見她，這些年我其實偷偷見過她很多次……哦不對，這七年里沒有，但七年前我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偷偷看她五六次。”楚天驕撓了撓后腦勺，“和你們講我也不用端著這張老臉了，畢竟我的房間你們都去過，那些照片你們也都看過。”

“我不害怕看見她，但我害怕她看見我，準確來說，我是害怕她見到我之后的反應。”楚天驕嘆了口氣。

“您覺得蘇阿姨見到您會是什么樣的反應？”路明非有些好奇地問。

“不……不知道。”楚天驕搖了搖頭，低聲說，“想都不敢想，我根本就沒想過再和她重逢的畫面，七年前我甚至打算從他們母子的生命里慢慢消失掉，等到楚子航長大了，我就會徹底離開他們，不會主動出現，也不會讓他們找到我，只會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看著他們，我已經不需要幸福了，其實他們的幸福也就是我的幸福，我很怕自己出現在她面前，她原本的幸福就被打破了。”

路明非張了張嘴，但沒說出任何話來，因為楚天驕的擔心也不無道理，不說蘇小妍再次看到楚天驕會不會有什么情緒波動，但鹿天銘顯然是不愿意蘇小妍再和楚天驕見面的，盡管鹿天銘為了維持體面的形象也許不會說什么，但這個世界上哪會有男人樂意妻子的前夫和自己的妻子見面，更何況還是自己的繼子帶來的。

而且楚天驕已經這樣選擇了，作為一個外人，路明非也不好干涉人家的想法，這時候路明非給出怎樣的建議都不合適，最好的做法就是尊重楚天驕的決定。

“幸福這種東西，沒容易被打破。”楚子航忽然開口了，他看著楚天驕搖搖頭說，“如果僅僅是和以前的愛人見過一面，以后的生活就會變樣的話，那這樣的幸福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幸福，因為它原本就很脆弱，總會有破碎的一天，哪怕不在今天破碎，也會在明天、會在后天因為其他的什么事而破碎，你如果希望媽媽得到的真正的幸福，就不應該害怕見到她。”

“這……”楚子航這番話饒是能言善辯的楚天驕也無從反駁了，但他的表情依然透著猶豫，“說實話，除了這個我還害怕其他的。”

“我怕的不是見了面你媽媽指著我鼻子罵我，我害怕的也不是你媽媽一見面就讓我滾，我害怕的更不是她質問我這些年去哪了為什么拋下你們不管，我最害怕的是她完全無視我。”楚天驕深吸一口氣，眼神黯淡地說，“哪怕我在她面前也沒辦法讓她有一絲情緒波動，就好像她根本不記得我這么個人，我們以前的感情和回憶仿佛不存在一樣，這才是我沒辦法接受的。”

楚天驕說這番話時的語氣甚至在輕輕的顫抖，看到楚天驕臉上悲哀的表情，路明非此刻終于明白了，楚天驕剛才對他撒了謊……他說他根本沒敢去想和蘇小妍見面時蘇小妍的反應，也許他是真的害怕，可他怎么可能沒想過呢？畢竟那是他曾經乃至至今都深愛著的人，不論他有多畏縮、不論他有多害怕，他的腦海里一定千百次反復上演過和蘇小妍重逢的場景，他做過最好的設想，也一定做過最壞的設想。

對于楚天驕來說，最壞的結果就是蘇小妍把他當作形同陌路的陌生人，這是他沒辦法接受的結果，所以這些年他一直避開蘇小妍，從不主動出現在他面前，因為他在逃避……只要他不出現在蘇小妍面前，最壞的結果就永遠不會發生，他可以繼續活在他的回憶里，守著那對母子的平安喜樂和他僅存的一點點的念想，度過他余生的漫長歲月。

“怕，就一定不去做么？”楚子航忽然這么對楚天驕問。

楚天驕愣了愣，下意識的，他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

“這是我小時候你對我說過的話，小時候我沒理解，但現在我懂了。”楚子航頓了頓，他看著楚天驕的眼睛，輕聲說，“在和你分開的那個雨夜，我就懂了。”

看到楚子航的眼神，楚天驕猛地怔了怔。

“那個夜晚從尼伯龍根離開之后，我沒有哪一天不在想這件事，沒有哪一天不后悔，因為我當時害怕了，所以我弄丟了對我重要的東西。”楚子航語氣認真，低聲對楚天驕說，“我每晚都會想，如果當時我選擇的是面對而不是逃走，是不是哪怕死在那里我也會比現在滿意？那時候我就明白了，悔恨和遺憾是比恐懼更可怕的東西，直面你害怕的事，結果只有一個瞬間，但悔恨和遺憾卻很可能貫穿你的一生。”

楚天驕嘴唇微微顫動兩下，但楚子航的這番話他根本無從反駁。

“你可以逃的了一時，也可以逃的了一輩子，但你覺得你真的不會后悔么？”楚子航對楚天驕反問道，“媽媽從很多年前就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但你還沒有，你一直活在自己的回憶里，你很愛媽媽我知道，所以你為她考慮，從不聯系她，也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你覺得這是最好的方法，這樣她不用苦惱，你也不用擔心那個最壞的結果。”

“但你真的為自己考慮了么？”

楚子航冷不丁的一問，楚天驕的身體顫抖了兩下。

“可你哪怕真的出現在媽媽面前，她到底有什么可苦惱的？如果她還愛你，見到你應該是她一直想的事，如果她不愛你了，她又為什么會因此苦惱呢？”楚子航面無表情地說，“真正苦惱的其實是你自己，如果一輩子不和媽媽再見，你真的不會后悔么？你僅僅靠著一點點回憶和念想活著，因為害怕那個結果，哪怕結果不盡人意，這份永遠沒有結果的想念就真的比最壞的結果要更好么？”

楚天驕的表情完全呆住了，他怎么都沒想到楚子航會和他說出這樣一番話……這樣一番迎頭痛擊的話，把他內心深處所有的顧慮和遮羞布全部都揭開了，但楚天驕并不覺得羞恥或是丟臉，反而因為楚子航的話，他的心境正在發生巨大的改變。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你和媽媽見面，并不意味著你們就會破鏡重圓，僅僅是見面而已你們并沒有什么根本上的矛盾，不是說從曾經相愛的人就一定要變成老死不相往來的仇人，我覺得媽媽也不會這樣想。”楚子航頓了頓，“其他人也許會有點介意，但如果只是因為這件事就影響他和媽媽未來的關系，這只能證明他們的關系原本就不堪一擊。”

“我……明白了。”楚天驕沉默了很久后嘆了口氣，他妥協般的說道，“你真的長大了，比我想象的更加明事理，你說得對，是我想的太復雜了，因為我對你媽媽的感情，我的想法都被擾亂了，只是見個面而已，原本就不該是多大的事，就算你媽媽把我當成陌生人又怎么樣？我們現在本來就沒有關系只要她能過的好就行，對于我來說，難道還有什么更壞的結局么？”

“不會那么壞的。”楚子航對楚天驕輕聲說，“雖然很多人都說媽媽沒心沒肺，但她其實也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是那么不重感情的人，如果她真的完全不在意你，當年和你離婚的時候也不會天天罵你。”

“天天罵我……”這倒是楚天驕不知道的事，但應該也在意料之中吧，在所有人看來，是他當初把楚子航母子給拋下了，這樣不負責任的男人就該被罵被狠狠唾棄。

但知道這件事楚天驕倒是一點也不心煩，相反的，他內心深處甚至還有點小雀躍，因為就像楚子航說的，蘇小妍罵他是因為在乎他，誰會浪費時間和口舌去罵一個自己完全不在乎的人呢？

感情夠深才會由愛生恨吧……更何況是天天都罵，這該是有多在乎他啊？

其實很多時候男人就是這么有點小賤的生物，就像中學時期的男孩，都以欺負喜歡的女孩為樂，看著女孩因為自己氣急敗壞甚至惱羞成怒的樣子，他們哪怕被打被罵內心也相當滿足……他們大概是覺得，你讓一個人有了這么大的情緒起伏，只有你有這樣的本領，她的心里你該多重要啊！

“只有最后一個問題。”楚天驕深吸一口氣，“我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我該以一個什么樣的立場去？”

楚天驕環顧周圍的一圈人，全都是楚子航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晚輩，這一圈人里只有他一個大人，身邊跟著一群青春洋溢的俊男靚女，走在街上的時候，面對路人的目光，楚天驕都感覺有點不自然。

“以我父親的身份。”楚子航回答。

“我知道，但是以你父親的身份不是更奇怪么？”楚天驕撓了撓后腦勺，“親生爸爸去后爸家里，見自己兒子的女朋友，好像我自己沒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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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楚天驕忽然頓住了，因為他發現自己在這座城市確實沒有能被稱為“家”的地方，當初和蘇小妍還有楚子航一起生活的小房子留給了蘇小妍，已經被賣了，那個重工業園區的十幾平的宿舍充其量算是個能住的地方吧，他總不可能再把別人帶去他地下室的秘密小屋吧？蘇小妍要是看到那間屋子里的東西不得被嚇壞啊？

“我的意思是，可以去外面包個餐館酒店啥的，大家一起吃個飯聊聊天也行嘛。”楚天驕弱弱地說，“非得在家里面么？人家小姑娘也會覺得不自在的吧？”

楚子航看著楚天驕的樣子，他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掏出手機，打開一個短信聊天框給楚天驕看。

“我把我爸爸帶回來一趟，聊和夏彌的婚事。”

這一條是楚子航發的，大概在兩個小時以前。

“行。”

這一條是對方回復的，是接著上一條楚子航的短信十分鐘以后，楚子航給這個號碼的備注是“鹿天銘”。

“婚事？”楚天驕頓時就精神了，“原來這次見面是要聊婚事？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說啊！我還什么都沒準備啊！”

“我原本不是這么想的，只是想找個理由把你帶回家。”楚子航有些無奈地說。

其實他還有后半句話沒說完……如果這一次楚天驕真和夏彌見過面了，那夏彌就相當于見過他的父母了，也許這一次，真的可以聊一聊訂婚以及婚禮的事？

畢竟路明非和繪梨衣、愷撒和諾諾還有葉勝和酒德亞紀他們已經或是馬上就要步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了，楚子航也是有勝負心的人，他也不愿意落后太多啊。

“喂喂喂，不是早就發消息說到小區門口了么？怎么還在這兒杵著？你們開會呢？”遠遠的，一個人一邊往這兒走一邊沖這邊招手，操著他的大嗓門朝這兒喊道。

眾人望去，第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喜相的臉，臉上一對向下耷拉的喜感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