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叛逃的錘子

祂們的肉體可以被消亡毀滅，但靈魂都會被接引入一座閃閃發光的金色宮殿——瓦爾哈拉。

瓦爾哈拉是阿薩神族的天堂之地，也被稱作英靈殿。是位于神國阿斯加德境內的一座無法在物質界維度所觸碰的宏偉殿堂。

不僅是阿薩神族的英魂會在死后歸入此地。

神話中所有信奉神王奧丁的凡人英雄和國王，也能以武勇和犧牲的精神贏得祂的認可后，被騎乘著天馬的女武神接入瓦爾哈拉，從此同歷代英豪暢飲美酒，獲得另一種形式的永生。

征服九大國度于一統，將阿薩神族推上巔峰的神王奧丁波爾森沒有留下任何遺骸。

祂化作點點燦金的光粒，在天后弗麗嘉的懷里隨著神域的海風飄散消逝。

而七日前的葬禮，則是奧丁生前曾用過的一身甲胃和衣冠放置在古樸的獨木舟上，順著阿斯加德的海洋流向無盡的星辰。

神域金宮，索爾與洛基兩兄弟分立于獨屬諸神之王的寶座之下。

大殿上神域軍團僅存不多的七八位地位較高的戰士，已經神族的年長者們分立兩側，女神希芙站在最前端，原本被斬斷的右臂由一條暗銀色的烏魯魔法金屬手臂所替代，長劍斜跨在腰側。

天后弗麗嘉立在空置的王座旁，指尖輕撫著邊緣暗金色的扶手，雙眼平靜。那柄始終在奧丁手中握持的永恒之槍「岡格尼爾」筆直的矗立在一旁。

「...阿斯加德的王位不可長久空懸，神王長子索爾·奧丁森殿下，阿薩神族與九大國度的正統繼承人，是時候接過諸神之王的位置了。」

一位穿著亞麻色長袍的白發老者看向上方握著錘子一言不發的雷神索爾，隱晦的瞟了眼另一邊微側著身子的二王子洛基。

老者沉吟片刻，心里暗自嘆了口氣剛想再度出聲，索爾卻忽然鼻息有些粗重的摘下頭戴的飛翼銀盔，咣啷扔在了臺階上。

「一個國王如果不能英明神武，不能睿智寬宏，不能帶領他的同胞和國度走上更加恢弘的道路.......但至少該保護好自己的親人，保護治下的百姓安危...」

「仙宮三勇士」陣亡后，除了詭詐之神洛基，與索爾關系最親密，最了解祂的女神希芙心里陡然一沉。

她望著索爾腳步沉重的踏在金階上步步而下，沉默的走到幾位神域軍團和百姓代表的面前，滿臉臟金色的胡須已經很久沒有打理，凌亂的糾纏支棱著。

「...這些當屬國王該做的事情，我一件都沒能做到，甚至如果不是因為我執意去往米德加德惹來強敵，此刻父王還坐在上面望著我們...」

希芙同老者都作勢向前，試圖安撫和慰藉索爾，可沒等他們出聲，雷神之錘猛地抬起橫貫在索爾身前，示意二人止步。

「我沒有作為國王的品質和智慧，只是個一味魯莽的戰士...哈...作為戰士又不夠強大...洛基比我更適合繼任阿斯加德的王位。」

索爾回身看向上方的弟弟，右手握持著「姆喬爾尼爾」輕按左胸，竟然微低下頭顱頷首致意。

「洛基·奧丁森，只要你能帶領阿斯加德重現輝煌，只要能為父王向米德加德的人類復仇，我的戰錘，愿意為你而揮舞。」

「不一可。」

正當洛基那白凈俊秀的臉龐神采微動，一聲并非出自希芙或其他索爾支持者們的聲音在王座邊淡然響起。

金宮大殿上眾人齊齊將目光投向上首一身素雅長裙的天后弗麗嘉。

神王奧丁的遺孀從一開始來到宮殿間并未發一言，

聽到母親的突然出聲后，洛基臉龐漲紅著緊抿嘴唇，望著弗麗嘉的眼神像個被輕視的孩子。

「洛基，我的兒子，你該知道...你的命運并非在此處.....」天后緩步走到洛基身邊，探手輕撫上他的臉頰，如往日里的溫柔輕聲耳語。

「我的命運...母親，連你也——奧丁把我當成了什么！我又到底是誰！」

洛基重重的捶著胸膛的甲胃，他的眼眶一點點爬滿深紅，尖利的咆哮響徹在金宮遼闊的殿堂間，望著「母親」弗麗嘉的眼神里充滿了失望。

「你是奧丁在征服約頓海姆，擊敗冰霜巨人王勞菲后發現的一個遺失在戰場上的棄嬰，你的血脈來自冰巨人王族，是勞菲的孩子，可先天的發育卻有所虧...」

天后的每一句話都讓洛基的身子顫抖的更厲害，弗麗嘉明白，視如己出的養子滿眼似乎都在哀求著自己不要再說下去。

「..祂把你帶回了阿斯加德，用神域的力量療愈你的身體，你屬于冰巨人的血脈顯現一點點被隱匿，成為了我們的兒子。」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巍峨的宮殿，不論是索爾還是下方的神族將領，當神王奧丁的家族秘辛被弗麗嘉親口揭開后，只留下一雙雙眉眼大睜的呆滯面孔和長久的寂靜。

「嘿！嘿嘿黑..」

突兀竄起的尖笑聲一點點打破沉寂的氣壓，洛基微躬著身子肩膀不斷的聳動，笑的愈發肆意甚至...瘋癲。

「遺失的棄嬰！奧丁懷著無限的寬容與慈悲在戰場上撿回的棄嬰？哈！我不過是雄才大略的諸神之王從冰巨人那里奪來的人質，養在這座宮殿里等待有一天可以派上用場！」

「洛基，我和奧丁養育你的每一天都把你當做親生的兒子，我們」

「那祂為什么從來沒有提過一句！哪怕流露出一絲對我的認可，認為我也有資格繼承王位！」

洛基憤怒的打斷了弗麗嘉的話，脖子和臉龐上青黑色的經絡暴起，白凈的皮膚緩緩蔓延出暗沉的瘀斑。

索爾兩步踏上階梯，大手堅定的擋在洛基和母親弗麗嘉中間，將這個情緒越發不穩定的「弟弟」推后了幾步。

「你！我的哥哥，你雖然滿腦子只有掄錘子和飲酒，但至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配成為阿斯加德的國王，可即便是這樣你們所有人都不認同我有資格登上這張椅子，嘿！別說是現在了，哪怕我就是奧丁的親生兒子，你們會擁護我嗎！」

洛基目眥盡裂的掃視著下方，推搡了幾下索爾卻反倒絆的自己向后踉蹌兩步，自奧丁魂歸英靈殿后，弗麗嘉眼里又一次閃爍著淚光，言語懇切的解釋道：

「你們兄弟二人皆生而為王，一個繼承阿斯加德，一個回歸約頓海姆繼承冰巨人的王位，在你們的情感與羈絆維系下，神域將和約頓海姆真正的迎來和平，這才是你們父王的初衷

正當金宮大殿紛亂爭執之時，皮膚黝黑，抱劍緩步而行在彩虹橋上的海姆達爾緩緩走來。

祂披散垂落著節節纏繞扎起的長辮，雙目被一條橫貫的猙獰傷疤所覆蓋，雖然不能視物，但身子毫不佝僂，步履筆直的走入了王座宮殿。

彩虹橋之匙，神劍「布爾特鋼」被猛地抬手擲向金宮的穹頂壁畫中央，在場的所有人都被海姆達爾這一突然的動作驚駭，一時都停下了爭吵看向后方漠然佇立的神域看門人。

「阿斯加德的保衛者，彩虹橋的開啟人只效忠于國王，不該介入王權之爭......」

海姆達爾雖然行動依舊正常，完全看不出雙目已失，但言語間卻無法尋找對視的目標，祂面對著那張空置的王座，肅然的沉聲繼續道：

「.....可此刻已經不是

你們該爭執王位歸屬的時候...我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但感知九大王國的一點本事還在。她回來了，她向我傳來了呼喚...」

噼噼...砰砰砰...

海姆達爾投擲的神劍刺入了穹頂的壁畫正中央，條條蛛網般的碎裂紋路順著劍刃的位置迅速的蔓延開來，很快就布滿了整片講述奧丁與神域歷史的恢弘畫卷。

「布爾特鋼」銳鳴著落回海姆達爾的手中，隨即片片壁畫掉落而下，碎塊撲簌簌的落滿了大殿。

索爾和洛基，乃至天后弗麗嘉都望著上方的眼神都從疑惑茫然漸漸變得驚駭...

一副掩蓋在原本壁畫之下，以血色與火焰，還有漆黑的刀兵為主色調的古舊畫卷映入眾人眼簾。

上面充滿了最原始的殺戮與征服，血流漂櫓，山河變色的猙獰的圖案，尤其是一位騎著巨狼，頭戴猙獰亂角頭盔的冷峻女性身影分外惹眼。

她幾乎時刻伴隨在壯年模樣的奧丁身邊，沖殺在九界的一座座土地上，手里甚至還握著的是.....

索爾下意識的看了眼掌中的「姆喬爾尼爾」雷神之錘，他開始懷疑父王是不是還曾經鑄有過一柄類似的錘子。

仿佛望著一個深埋過去「情史」的愛人，在彼此相知許多年后卻陡然爆出了曾經的過往。

「死亡女神＇海拉·奧丁森，奧丁的長女，祂的第一個子嗣海姆達爾默然的聲音像是在嘲弄剛才因親生和領養而爭執的索爾與洛基兄弟，連相伴奧丁數千年的妻子弗麗嘉都滿眼的茫然與驚愕，扶著暗金王座的椅背輕咬著下唇。

「......吾王奧丁經歷的歲月時光遠超一般的阿薩神族所能想象，神域還存活在世的諸神中只有我知悉海拉的存在，她是被神王親手所封印，甚至是靠著女武神軍團的全軍覆滅才爭取到機會，一旦她——」

仙宮看門人的話猛地戛然而止，海姆達爾緩緩低下頭顱，動作生硬的一點點轉過身子看著彩虹橋盡頭的方向，拄立著神劍撐起身子。

.........「呼！」

隨著海拉起伏的胸膛深深吸入阿斯加德的氣息，她那一身殘破碎裂的黑綠色甲胃倏然間變的完好無損。

死亡女神蒼白的面色肉眼可見的盈潤起來，她的身后飄出兩縷暗綠色的肩風，隨著雙手收攏著黑長的發絲，一頂包裹著頭顱的黑角戰盔具現而出。

「嗯...我還是懷念用黑石與粗糲的金鐵構建神王宮殿的時代，現在這幅模樣，哼哼，華而不實。」

海拉搖曳著身姿邁步向前，步履雖緩但速度卻詭異的迅捷，好像沒幾步就走到了金宮的門口。

一路上眼見凋零的阿薩神域沒有了往日山呼海嘯的雄壯軍團，她足下的靴子踏在宮殿的黃金地磚上呼呼震顫，彷如奏響了君臨的鼓點。

「海姆達爾...你原來真的瞎了，可難道耳朵也聾了嗎，聽不到你應當發誓效忠的國王在呼喚你么！」

海拉一邊說著，從大門處幾步走來，湊近在海姆達爾身前，仔細的看著他那雙被毀掉的神眼，似乎這座宮殿中只有海姆達爾一人能值得令海拉正視。

「海拉殿下，你早已被神王廢去一切繼承神域王權的資格與地位，并被永恒的放逐驅離，我..沒有義務響應你的呼喚。」「哼！無趣，你還是死板的和那群骯臟的矮人一樣。不為我介紹介紹么，這兩個聽說都是我的親弟弟啊？」

靜止壓抑著的宮殿中，索爾不自覺的握緊了錘子：「你一「

「跪下。跪下同我說話，你們所有人。」

海拉風姿高貴的一手撐著腰肢，撥弄著指甲沒有正眼細看索爾一眼，只是盯著那張屬于奧丁的環形王座，眼里再無他物。

「混帳！」「你想要什么。」

索爾與洛基幾乎同時向海拉出言「問候」，死亡女神有趣的左右看看兩兄弟，嗤笑著指著洛基說道：

「嗯～你更像祂。」

海拉說完從二人中間抬步經過，大走上了王座的階梯，經過天后弗麗嘉時瞇縫著眼睛深深看了一眼，悠然自度的坐上了那張寶座。

「想要什么？很簡單。我，＇死亡女神＇海拉將帶領阿斯加德神族重拾無上仙宮的榮光，讓你們這群能被凡人欺辱的垃圾貨色好好看看！真正的國王，真正的征服該是怎樣的氣魄與威能！」

海拉的話音剛落，猛地沖向索爾攤開五指，「姆喬爾尼爾」只是在索爾掌心掙扎了一瞬便陡然飛沖向了海拉手中，穩穩的被一雙纖長的手掌握持住。

洛基知道，此刻的氛圍或情緒已經足夠凝重，可當他看著哥哥索爾呆滯的臉龐，還是忍不住了撇了撇嘴，將湊在嘴邊的笑聲......

硬生生的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