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東德?東德在哪?”
聽兒子提起最近的行程,劉茵一下子就愣住了,“在東邊?”
“在西邊。”李學武輕笑著給母親解釋道:“就是原來的德意志國,現在一分為二,分為東德國和西德國。”
“去那么老遠干啥啊?”
劉茵放下包了一半的餃子,走到里屋門口看著屋里的兒子問道:“坐船過去?不得猴年馬月才能到那啊?”
“媽——都什么年代了!”
李雪好笑地抬起頭給母親解釋道:“二哥是同其他集團領導一起乘坐飛機飛過去。”
“飛機?那得飛多久?”
劉茵有些慌,搓著手里的白面看向兒子問道:“不會有什么危險吧?”
其實她哪里關心德國是東邊的還是西邊的,她是擔心兒子此行是否安全。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安慰母親道:“又不是只有我一個,整個工業系統要去六十多人呢。”
這一次老李之所以心里沒底,怕在外面露了怯,還就是人太多了。
你想吧,副總帶隊出訪,隨團的最低也得是企業副職,還得是關鍵副職。
李懷德能把李學武的名字報上去,還得說李學武以往的工作成績,以及在遼東負責的工業企業集群具有影響力。
工業系統名額有限,給一機部的名額就更少了,一般都是一個名額。
為啥紅星鋼鐵集團這么特殊?
原因有很多,首先紅星鋼鐵集團的實力雖然還沒有絕對的優勢,但涉及到的產業規模非常可觀,發展潛力十足。
其次集團職工總人數即便是削減了將近3萬人,可在整個工業系統內也算得上是超大型企業了。
最后便是集團開展的對外進出口與技術合作具有典型的代表性,上級也希望此次出訪能達成一系列切實可觀的合作。
上面在挑選工業代表的時候首先要看發展潛力,再看生產規模和業務范圍,最后才看負責人的資質和能力。
要真是看資質和能力,老李或許得排到100名以外去,可誰讓他占著一個懂管理,出成績的先決條件呢。
紅星鋼鐵集團有自己的工業企業集群,構成了重工業和重、輕混工業上下游產業鏈條的閉合經營管理。
尤其在汽車、電子、飛機、船舶、鋼鐵等典型重工業行業領域創造出了優秀成績。
在對外合作與貿易工作中,建立了聯合儲蓄銀行,創辦了國際事業部,打通了與國際貿易市場接軌的渠道。
這種獨特的產業優勢在行業內和系統內都屬于拔尖和特殊的存在。
疊加了如此之多的BUFF,全系統上下誰又能爭得過紅星鋼鐵集團呢。
別說李懷德要多帶一位副職,就算帶兩個上面也不會說啥的。
這一次去東德實際目標和正治意義非同一般,如果能達成實際合作,對于內地打開國際市場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其他企業長時間與國際市場斷聯,這一次出去真不一定能找到合作的機會。
可紅星鋼鐵集團不一樣,早有對外貿易基礎,這次隨團出訪,帶著政策談合作,絕對是如虎添翼的存在。
如果真能促成紅星鋼鐵集團與東德一些重工業企業和輕工業企業的合作,上面完全可以擴大紅星鋼鐵集團的經營性政策條件,給予和放寬約束限制。
既然已經選擇紅星鋼鐵集團作為市場化經濟的試點企業,那就給予更多的發展條件,促成企業的進一步變革。
李懷德也是聽了杜主任的解釋,這才了解了此次行程的目的和意義。
紅星鋼鐵集團有什么業務可以作為合作經營的資本?
或者換個思路考慮,東德有什么值得紅星鋼鐵集團學習和合作的。
這個問題不僅是留給李學武的作業,組織和參與此次出訪任務的工作組都在思考和整理資料。
看似紅星鋼鐵集團參與此次出訪任務由總經理李懷德帶隊,秘書長李學武陪同,相關經濟干部隨同,實際上呢?
就在李學武知道這個消息以前,李懷德已經授權給總經濟師高雅琴、總會計師景玉農和總工程師薛直夫共同組建工作小組來籌備和策劃了。
不要覺得李學武什么都知道,他對于此時的東德了解甚少,只知道東西兩德是在90年重新合并在一起的。
這還是他學習和研究北毛解散和平演變歷史教訓經驗時記住的。
誰的大腦能記住所有的歷史事件,就算是歷史高材生也不可能把社會、經濟、正治、醫學等等全部學科都記住。
不了解不等于不能了解,國內的封閉只是相對來講的,就算李學武不知道,不是還有上層渠道和外企渠道嘛。
李學武從集團出來的時候就同圣塔雅集團、三禾株式會社以及吉利星船舶的凱瑟琳通過電話了。
很簡單,直白地講出了自己的目的,就是要此時東德的所有資料。
有人問了,明明紅星鋼鐵集團與這三家早就開展合作的外企有聯系,憑什么還要等他回來聯系?
很簡單,集團已經就相關訴求向所有關聯單位發出了求助函,可這份信函是發給對方單位的,不是主要負責人。
而李學武就不一樣了,直接電話聯系對方的總裁、主管或者總經理。
早在李學武負責經濟對外聯系的時候,這三家企業就是他的關系戶。
這一次集團也給駐港辦事處去了消息,請國際事業部的同志收集消息。
工作組發出的消息主要針對東德的工業發展狀況,企業目錄以及發展規模,更重要的是產品市場和技術優勢。
李學武除了問這些還問什么?
他想問東德的總體經濟和社會發展狀況,知道對方的產品和技術不是全部,談判更需要結合實際環境來出招。
今天他當然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同老李詳細談過工作組的工作細節以后,又同關系外企通過電話他就回家了。
老太太過六十整壽,他再忙也得回家盡一盡孝心,一輩子也就這么一回。
況且三叔李同趕巧來京,他不能抻到晚上再回家,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如果按老太太的想法,別說六十整壽,就是六十六、八十八也不會過的。
不辦壽,不收禮,老太太就是這么絕對,她說過壽等于折壽,她還想多活幾年,好看看兒孫長大成人。
李順是一家之主,自然要聽母親的意見,只是也要為老人考慮。
老太太身下有三個兒子,因為種種原因,真是天南海北,一年到頭都不一定能見上一面。
就是他的兒孫,這還得說二兒子有能耐,把所有兄弟姐妹聚在京城,否則他也要承受這種親人離別相思之苦呢。
可特別就是二兒子李學武偏偏不在京城工作,一個月也就回來兩三次。
老太太最在意哪個兒孫?
也別說誰遠誰近,經常能見到的她就不會那么的思念和在意,越是見不著,越是不好見的才想念。
李學武的三叔李同回來的次數最少,因為他在部隊身不由己。
李學武這一年,上半年工作忙,下半年工作累,就是回來也只能跟老太太坐一會,說不了幾句話。
老太太想這二孫子,不招待,不收禮,但家里人聚一聚熱鬧一下沒毛病。
李順也是應兒子們的要求,這才同老太太商量的。
去年丈人,也就是李學武的姥爺六十整壽,家里人也是這么熱鬧的。
既然有大姥在前,老太太也就沒再堅持,只是強調不要收外面人的禮。
這一點李學武同父親都同意老太太的意見,也認同不場面做壽的道理。
家和萬事興,還是要過好自己的日子。
不收禮,只叫家里人一起吃飯,可總擋不住親朋故舊的拜訪。
早就惦記老太太的整壽,李學武的干媽前幾天拎著東西來看過老太太了。
李順和兒子們當時都沒在家,劉茵想不收,可哪能拒絕王淑華的好意。
兩家的關系可處的不遠,尤其是李學武回來以后,真拿干媽當親媽看的。
逢年過節李學武是要去家里看的,平日里工作忙回不來,沈國棟一定是要代為看望的。
平時王淑華來家里帶東西都收,這一次來看老太太怎么能說不收的。
王淑華都來了,在家的沈國棟那是必然要來給老太太磕頭的。
這不是別人,這是干奶奶。
他和李學武是把兄弟,是磕頭的兄弟,叫李順和劉茵干爹干媽,跟老太太平日里叫老太太,但也當奶奶叫的。
沈國棟來磕頭,比他高一輩的費善英則也抱著孩子拎著東西來看了。
躲不過去,李學武隨著李文彪同聞三兒叫舅舅,雖然沒有血緣關系,甚至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可叫是叫了。
現在李學武身邊圍著的幾個兄弟,都是一起打天下的,關系比親兄弟沒兩樣,所以叫聞三兒舅舅也是真親的。
反過來,聞三兒同李順,同老太太也是親近的,費善英也是一樣。
這些人帶來的禮物不能拒絕,是親朋關系,鄰里關系呢?
這個可以拒絕,但傻柱、于麗來看老太太怎么拒絕?
沈國棟他們同李學武是把兄弟,傻柱同李學武也不遠啊,見著了要喝酒的。
于麗就更不用說了,當初還是老太太保了她,平日里娘倆處的好著呢。
當然了,這些人送禮不全是沖著李學武和李家來的,是真心看望老太太的。
所以李順和李學武決定張羅大家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就都給信兒了。
不是什么正經的招待,但席面絕對夠看,傻柱更是沒裝客人,親自下廚。
就在倒座房,還是更寬敞的西屋。
現在回收站的倉儲業務轉移去了大庫,這邊都沒有三輪車停靠了。
也不是不開展業務了,只是對接零售,也就是街坊鄰居們過來賣破爛。
平時呢,主要是作為工作室的性質來使用的,大姥要在這邊做木工活。
二爺回來的時間少了,每次回來不是對賬就是整理庫房里積存的古董。
這些年雖然沒再有過當初那幾個月的瘋狂,可二爺從未放棄過古董收集。
攢夠一庫房了,李學武找時間就會帶走,悄無聲息的。
二爺過來是給這些古董做鑒定和保養,貼上鑒定標簽,再進行妥善封存。
李學武手里已經有足夠創建一座博物館的古董資源了,他知道二爺喜歡這些老物件,給他的資金一直都是不限量的。
二爺沒有子女,李學武倒是不怕他藏私,就算是十三太保,二爺心疼他們,但也不會拿這些玩意給他們招惹禍端。
年輕也不喜歡這個,玉石翡翠啥的不認好東西,金子銀子又太惹眼了。
李學武倒是大方,允了二爺挑自己喜歡的留下,算是他送的禮物。
二爺倒是沒太在意,他早就看透了,這玩意兒雖然是個念想,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他拿了也是放在手里把玩,絕對不會藏在哪喂耗子去。
從大庫被啟用,李學武回來便能明顯感覺到回收站安靜了下來。
沒有了小子們的笑鬧,也沒有了早晚出車收車的熱鬧,就是倒座房都空了出來,只有大姥在這邊住。
有的時候誰找不開宿了也來這邊對付一宿,傻柱就經常干這種事。
喝多了,怕回家挨收拾,借口跟大姥聊天,晚上就住在這邊。
迪麗雅也知道他是個什么德行,只要不在外面睡都不管他。
傻柱還真有一套行李在倒座房,平時就疊在柜子上。
李學武也知道大姥這兩年孤寂,不像前幾年人多熱鬧時開心了。
可沒辦法,他是同大姥說了,要養他老,來家里住或者跟他去鋼城都行。
大姥什么性格,來姑爺家生活已經是千難萬難了,李學武要真如當年回來時一窮二白,狗屁沒有,他也就認了。
自己親外孫,自己沒后人,可不就得照看著點孩子嘛。
可李學武沒給他機會,現在生活越來越好,他反倒不想跟李學武過了。
守著自己親閨女,不比去隔輩人家里住松快的多?
再說了,李學武也不是光棍一個人,老婆孩子生活習慣能一樣嘛。
他也是混個營生,重新拿起了家伙事,研究起了家具。
現在沈國棟同黃干搞的那個家具廠樣式都是大姥給提供的,好看還實用。
平日里安靜慣了,突然熱鬧也有點受不了,看著滿屋的孩子,大姥的眼睛都不夠用了。
大人們要在西屋說話聊天,小孩子則被安排在了東屋。
李家的孩子有李姝、李唐、李寧、李悅,李悅還在襁褓之中。
還有就是張新民、何壯和聞遠。
張新民年齡最大,比李姝都要大三歲,正兒八經的大哥哥了。
可上小學的他也正是淘氣的時候,尤其是被聞三兒給慣的。
幸好聞三兒常年不在家,否則這小子要翻天了。
他媽管他管的厲害,不聽話還能耐心說教,不學習那是真打。
李學武遇見過一次,完全不敢勸,費善英本就是剛強性子,發起火來嚴肅的可怕。
今天沒有外人,全家老小齊上陣,就連大醫生李學才都伸手幫忙了。
李學文這個當大哥的也沒撈著閑,一邊照看著小閨女,一邊看其他孩子。
你能想象帶著大框眼鏡的他是如何看孩子的嗎?
趙雅芳不放心,時不時地從廚房出來看他一眼,很怕把孩子看丟了。
李學武等人就在西屋坐著說話,他是家里唯一一個特殊的,就連顧寧都在婆婆身邊學著包餃子。
本來劉茵是不讓趙雅芳幫忙的,畢竟剛坐完月子,不能沾涼受累。
趙雅芳哪里肯在這個日子擺大奶奶的譜,堅持要幫忙。
姬毓秀和顧寧照顧她,不讓她干累的活,妯娌三個搶著干活的場景可算是把李同給羨慕壞了。
“什么時候學函也能找著這么好的媳婦就得了。”
“呵呵,三叔你急什么。”
李學武笑著拿了茶壺給他的茶杯里續了熱水,道:“多說也就這幾年的事。”
他是看著三叔面相見老,可見信中所說辛苦不是假的。
與那一年他去羊城出差時所見至少老了十歲,才四十出頭的年齡竟然有白頭發了,他說熬過這幾年就痛快了,可沒說這幾年到底是幾年啊。
要真繼續這么熬下去,恐怕人都熬沒了。
李學武也不知道該怎么勸他,想要動用丈人的關系幫他,可又怕他反對。
這跟上一次出手相助不同,三叔也是個要強的人,不能幫侄子忙也就算了,哪里肯借侄子的光。
不過這一次回老家看望老娘,明顯能看出三叔是很高興的。
李學武勸他喝了茶,嘴里打趣道:“說不定您明年就能當爺爺了。”
“嗯,我真怕他沒那個能耐。”
李同哼哼兩聲,好笑又無奈地說道:“6月份大院里有嬸子給他介紹對象,是后勤主任的閨女,偏嫌人家胖。”
“胖點不好嗎?”劉茵笑著講道:“誰不想說個富態的姑娘。”
“誰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李同不滿地講道:“我問他有沒有對象,他說沒有,給他介紹還挑三揀四的,真打光棍就知道著急了。”
“那不能,學函長得好,隨他媽了。”劉茵笑著夸贊道:“他們哥幾個還就屬學函最有模樣,有南方人的秀氣。”
“太嬌氣了一些,他媽也是慣得。”李同依舊不滿地講道:“我說安排他當兵去,洪敏非說再等兩年。”
“學函今年18了吧?”
劉茵想了想,問道:“高中畢業了?”
“早都畢業了。”李同喝了一口熱茶,放下茶杯后講道:“在家晃蕩了大半年,我要送他去鄉下,他媽非不干。”
“這不嘛,還在家晃悠呢。”
“是得找點營生了,18了。”
李順當大爺的,自然有資格說侄子的事,這會兒也是皺眉講道:“再不給安排就晚了。”
“這次回去說啥都得送他去當兵。”李同像是下定了決心,目光再一次看向了侄子李學武。
曾經的侄子甚至比兒子現在還要小兩歲,就敢跟他說要上前線。
那時候他可想了一個晚上,最后還是代大哥、大嫂決定送侄子拼前程。
當得知侄子負傷的時候,他差點暈厥過去,那時候他只想著侄子到底怎么樣了,真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跟大哥大嫂交代。
李學武雖然不是大哥唯一的兒子,可養了這么大,誰能舍得自己兒子。
當初把孩子送他這來也是為了歸置,他也聽說侄子在家惹的禍了。
只要看著現在的侄子,他就信一句話,再不好的孩子送去當兵,經過大熔爐一改造,回來也是個好孩子。
不過說起來,李學函到底跟他二哥不一樣,李學武可天生帶著血性。
男孩要是沒有一點狠勁,還能在弱肉強食的大環境里活下來?
李學函就是生活的太好了,也是洪敏太嬌慣了,這才失了狠勇。
他就喜歡厲害的小子,最好像是李學武這樣從胡同里打架打出來的兵。
天不怕地不怕,讓沖上去絕對不會掉隊,這樣才能打勝仗。
李同嘴里說著回去就送兒子去當兵,可心里也在隱隱地擔憂。
不是那塊料,也打不出好刀來。
真逼著孩子去當兵,到頭來惹出什么禍來倒是毀了他一生。
什么叫兒女債啊,這就是。
李學武見三叔看向自己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趕緊轉移了話題。
他不想三叔沉浸在這種憂愁當中,今天是老太太過壽,再掉下兩滴眼淚來,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氣氛就毀了。
“說了嗎?什么時候走?”
李順也看出了兒子轉移話題的意思,主動問起了他的行程。
李學武則順著父親的話解釋道:“還沒定呢,得等上面通知。”
“我回來也不是為了準備出國,而是集團這邊有工作會議。”
他給炕上坐著的幾人簡單介紹了鋼城的工作,以及正在忙的事情。
爺們幾個就著他的話題說起了閑話,主要還是各自的工作。
“還是你省心啊——”
聽著大哥幾個孩子的情況,李同感慨道:“那些年不白挨累。”
“你大哥當年比你現在難。”
劉茵借著以前的事勸了他,道:“你想吧,那時候經濟不穩定,全家吃喝都指著你大哥。”
“四個孩子都上學,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還得給我們家貼補呢。”
她說的都是實話,也是真心話,能伺候李順也是真心的。
憑什么?
就憑那些年最苦的時候,李順能從家里的口糧掰出一份來給她家里。
那時候李學武的姥姥還活著呢,只是身體不好,經常吃藥。
李家就是大夫,這藥錢能省下不少,可李學武的姥爺干活要耽誤啊。
啥叫上班?
不上班老請假,哪有那么多工資,開不出工資來可不就挨餓嘛。
劉茵其實早就跟李順商量過了,要接父母來這邊養,李順也是同意了的。
是她們家老太太不同意,說了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家里。
后世有沒有這個說法不知道,但這個時候老人一上歲數就不串門了。
你要說家里親戚孩子結婚,老人能不去就不去,就算親自來接也不去。
怕有這個風險,不想去討人嫌。
你說有沒有點背的?
真要死在人家怎么算啊,大喜事由著你躺在地上,日子還過不過了?
這個時候的老年人都有這個自覺,知道自己身體不好,輕易不會離開家。
也有那沒臉沒皮的,哪都想去,尤其是親孫子、孫女,或者外孫子外孫女,結果就影響人家結婚的大喜事了。
是,自己的晚輩,說也說不出什么來,可也是一輩子的大事。
李學武的姥姥就不來,任由李順和劉茵怎么接都不來,結果真就死在家里了。
也是有感于母親的倔強,又悲傷子欲養而親不待,劉茵發了狠,這才把老爹從鄉下接來了家里。
大姥來家里了,李順這才停了給那邊的貼補,不然哪年都不落下。
你都說李順工資不少,剛開始獻醫獻方那會兒就能賺五十多塊錢,后來慢慢漲到了現在的七十多塊錢。
有人不理解李順賺這么多工資怎么還不夠用,家里的日子過的緊巴巴的。
生活賬架不住算,一算哪哪都要錢。
劉茵也是跟著他相濡以沫從苦日子過來的,自然深有體會。
一邊包著餃子,一邊說起了過去的生活,以及曾經遭遇過的困難。
她說這些不是為了倒苦水,更不是為了說自己辛苦,而是勸李同,也是說給兒女們的。
不能說李學文哥幾個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是現在的生活好了,不能忘記過去吃過的苦。
屋里幾個爺們都聽著,老太太時不時地也說幾句,對比現在的好生活,氣氛倒不覺得苦悶。
憶苦思甜,劉茵用自己過去的親身經歷給全家上了一堂正治課。
“雨水咋還沒回來呢?”
眼瞅著餃子都包好了,傻柱那邊也起鍋燒油準備炒菜了,劉茵這才發現不僅何雨水沒回來,連于麗也沒回來。
于麗沒回來她理解,何雨水啥情況?
本來是想著叫王亞梅的,可肚子大了以后王亞梅就歇了。
或許是真決定老閨女養老,王亞梅的父母對帕孜勒和女兒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真心實意地在乎。
王亞梅在這邊上班,他們早前是認同的,可結婚以后有想讓她真歇了。
帕孜勒都無所謂,現在他的工資也不少,再加上王亞梅父母的,絕對夠一家人生活的。
只是王亞梅不干,在回收站上班不全是為了拿工資,還有個自己的生活。
她還年輕,本來就不想過在家帶孩子的生活,不能像費善英前幾年那樣。
所以也是跟家里說好了,孩子可以生,但不能耽誤她上班。
直上到了7個月的時候,肚子實在太大了,這才被沈國棟攆回家去的。
王亞梅在家里現在可牛了,誰都管不了她,沈國棟的話她倒是真聽了。
其實吧,當初一起玩的時候她還真就不怕沈國棟,連李文彪她都不怕啊。
你想吧,李學武跟她姐在房間里那啥她都敢趴著門縫往里面看,這小妮子膽子不僅大,性格也是足夠豪爽。
她是能聽得進去沈國棟關心她的話,也知道沈國棟要是管不了她,一定會找李學武來說她,所以沒討這個麻煩。
李學武說話就這么好使?
直到現在她也拿李學武當姐夫看,別人不知道,她可知道她姐在哪呢。
雖然她姐先李學武一步去了鋼城,可要說沒有李學武的安排,她姐在紅星鋼鐵集團有多大的能耐她還不知道的?
至于說她姐和李學武現在有沒有那種關系她是不知道的,也沒打聽過。
就算現在沒有,還能否定以前啊?
所以她在這邊上班完全是心安理得,真拿這里當自己家的買賣用心。
只是今天來不了,她爹她媽如何都不會放這個時候的她出來串門。
于麗那就不用說了,今天早晨出門的時候她看見于麗了,讓她下午回家來吃飯,于麗說了有工作忙,回不來。
是真回不來還是假回不來,劉茵心里清楚,這是她少有認同的“編外兒媳婦”。
二兒子是個什么德行她太了解了,當初的婁曉娥,后來的秦淮茹,再加上于麗,這院里就沒有他夠不上的。
也別說是人家主動的還是他愿意的,她就說蒼蠅不盯沒縫的蛋。
婁曉娥應該是沒消息了,反正這么多年也沒聽人再提起過。
秦淮茹去年結婚搬走了,相信李學武不會做這種虧心事。
唯獨剩下于麗,這么多年一直沒有找,對家里也是盡心盡力。
要說起于麗啊,劉茵真是有很多話要說,真不是沒有人給介紹啊。
于麗可守著東院的大房子呢,這年月女人離婚能有房子的都少見。
她自己有房子不說,還有工作,每個月都不少掙,穿著打扮也年輕。
于麗也確實年輕,比李學武還小呢,當初叫嫂子,其實是閆解成大。
李姝在家養的那段時間,于麗都拿李姝當自己眼珠子疼,一年四季的衣服鞋子,都是她親手給做的。
也就是現在李姝大了,于麗也怕顧寧不高興,所以不敢再親近了。
她是怕孩子記住她的好,嘴里再說出來,惹了顧寧,再影響了孩子。
李學武粗心可能注意不到這個,可老太太和劉茵能注意不到?
今天雖然沒能叫她回來吃飯,可劉茵心里也記著她呢。
不能說虧心話,她認的兒媳婦只有三個,可于麗是唯一特殊的。
這么多年都沒搬出去,于麗也是個可憐人,是守著李學武以前的生活當指望呢,她咋說不搭理人家了。
都是李學武欠的桃花債,她這當媽的能說什么。
何雨水不同,她不喜歡何雨水,跟何雨水的性格和為人沒關系,就是單純地不喜歡從小沒有父母養育的孩子當兒媳婦。
這一點不是歧視誰,更不是心狠,而是老一輩的思想如此,選擇兒媳婦的想法也是盡善盡美。
從科學的角度來說,缺少父母疼愛和陪伴的孩子可能沒有安全感,在生活中會有偏激和執拗的可能。
而家庭生活,尤其是家庭成員較多的情況下,偏執和執拗的性格往往會有鉆牛角尖的危險,產生不和諧的矛盾。
你要說何雨水人咋樣,要給別人介紹劉茵一定愿意,給李學武就算了。
當初給李學文都沒要呢。
就李學武那驢脾氣,再找個何雨水這樣執拗性格的閨女,那日子沒法過了。
她不問于麗,只問何雨水,也正是心理沒有負擔的表現。
她是知道兒子現在工作忙,跟何雨水沒什么交集了,就算是有也會避諱。
劉茵是不想兒子再禍害人家姑娘去,惹了一身騷,虧了顧寧了。
“她回不來,不用等她。”
何雨柱一邊把菜下鍋翻炒,一邊解釋道:“她今天有工作,說了回不來。”
“那就給她留餃子。”
劉茵叮囑道:“反正現在天也涼了,晚一點煮壞不了。”
“別了,不用管她,她回不回來都說不定呢。”
何雨柱笑著回頭講道:“她在工人新村的房子裝修好了,已經搬過去住了。”
“是嘛,怪不得最近老見不著她呢。”劉茵問道:“不回來住了?”
“回來,回來的少了。”
傻柱邊忙活邊介紹道:“工人新村有去她單位的班車,說上下班更方便。”
“再一個,她單位休息也方便。”
傻柱很快便炒好了一盤菜,正在煮餃子的姬毓秀回身要去端,顧寧已經伸手端著菜上桌了。
兒媳婦多就是這點好,動手的人多,活都不夠干的。
當然了,兒媳婦也不能太多了,十個八個的湊在一起準打起來。
“雨水出息了,獨立了。”
劉茵笑著夸獎道:“現在工作也穩定了,你也放心了。”
“嗨——嬸兒啊,親妹妹啊。”
傻柱感慨道:“就是一輩子我都得惦記著她,想著她,放不下呢。”
“可不是嘛,兄妹兩個。”
劉茵看著跟著忙活的李雪,笑著說道:“就這哥幾個都還惦記著呢。”
“李雪可是好的。”傻柱轉頭看了李雪說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