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我只是......想他們了

老曹提高了嗓音，顯得十分輕松且愉悅。

“我也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你們知道的，‘鮮血儀式’雖然也能達成我想要的目的，但那種方法太過殘忍和血腥，我作為靜謐會的成員，不能主動去做那種危害普通人的事情。

所以，我只是給自己構建了一個‘新’的世界，擁有小麗和孩子們的世界。我實在是、實在是太想他們了......”

老曹的聲音逐漸變弱。

“長安，你還記得嗎？你剛成為御靈師的時候，對靈獸屬性一知半解，是我給你舉例子，是我一點點告訴你的。”

“老何，雖然我們平時吵架拌嘴不斷，但你我都清楚，這已經成為了我們的習慣，是我們彼此建立牽絆的一種方式。”

“魚隊，你很年輕，也很有能力，你成為副隊長，成為代理隊長，最開始是我向隊長提議的，你還記得嗎？”

“竹子，抽屜里的零食吃完了嗎？最近好久沒回去，忘了給你補了，等我、等我忙完這一段，馬上就給你補上......”

說著說著，他再次懇求起來：

“求求你們了，我的要求真的不高，我只是想、只是想再過一段時間有小麗、有孩子們陪伴的時間。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傷害任何人，也絕對不會做出違背靜謐會規則的事情，求求你們回去吧，回去吧！”

白竹的淚水如同斷裂線的珍珠，噼里啪啦地滑落。

她身體輕輕顫抖了下，險些摔倒，卻老何緊緊的抓住。

撲在老何的胸口，淚水瞬間就沁濕了他的衣服。

冉劍魚緩緩閉上眼睛，動了動嘴唇，最后還是問道：

“老曹，你真的清楚你在做什么嗎？”

“清楚！莪很清楚！”

老曹幾乎是搶著回答的，他的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瘋狂。

“你們知道嗎？‘界析紅瞳’！只要拿著‘界析紅瞳’，我的腦海中就會不斷浮現出小麗和孩子們的一娉一笑，他們在我的耳邊不停地說著，他們想我了。

每次你們都感到畏懼的紅月交替，對我而言，其實是最溫馨，最向往的時候，因為那樣我就能再看到他們了。

這次，這次我真的忍不住了，我提前偷偷做了一個‘界析紅瞳’的仿版，在魚隊你放回器具室之前，我掉包了。

但我保證！我真的沒有想要貪墨，我只是想，只是想再多看看他們.......”

李長安咬了咬牙，抱著小幻的手都不由自主的緊了起來。

小家伙被他抱得有些生疼，但卻默默地忍受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它能感受到，李長安的內心，如同刀絞。

“老曹，這都是虛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

老曹不斷念叨著，面色逐漸癲狂，大喊道：

“不！不是假的，這是真的！都是真實的！長安我跟你說，‘知識’的盡頭，是全知！是全能！我見即我會！只要借助‘界析紅瞳’的力量，我就能將小麗他們具象化，我能讓他們再次出現在我的世界里！”

隨著他的不斷嘶吼，越來越多的白色絲線順著他的嘴里噴出，房間內也被填充地越發充盈。

老曹的身體，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瘦削，變得虛弱。

但他卻毫不自知。

“好的，好的老曹，我知道了，你可以做到，你可以做到的。”李長安趕忙安撫。

他要做最后的嘗試。

他覺得老曹還有機會。

是一定還有機會！

“老曹，老曹！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李長安喊道：

“‘鮮血儀式’！‘鮮血儀式’真的能令人復活！你還記得我跟你們說過的嗎？日記的主人他成功了，小雯的尸骨并沒有被找到！這說明是可行的，你也可以，你也一定可以的！我們一起，我幫你，我記住了‘鮮血儀式’的儀式繪制，我們一起幫你復活你的妻子和孩子，好嗎？”

在他說話的時候，老何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李長安。

他要干嘛？！

瘋了嗎？

可在老何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被冉劍魚用眼神攔住了。

她深深地看著李長安逐漸靠近老曹的背影。

先把老曹從“界析紅瞳”那冗雜繁復的信息中拉出來，才有一絲可能拯救他。

“可是，那么多的鮮血......”

果然，老曹遲疑著開口。

那束縛在七星斑蝶身上的紅色眼睛，開始輕輕顫抖。

“沒關系，沒關系的老曹，我們靜謐會要對付很多壞人，很多邪惡的靈獸，我們可以用他們的，用他們的，沒關系的老曹。”

李長安逐漸靠近，他懷里的小幻卻變得異常警惕。

“真、真的嗎？”老曹呢喃著。

“真的！是真的！”

李長安堅定道：

“老曹，你睜開眼，睜開眼睛看一看。”

聞言，老曹極為掙扎，“界析紅瞳”也開始劇烈晃動。

忽然的。

老曹緊閉的眸子微微顫抖了下，一抹渾濁的，疑惑的，帶著渴望的視線，慢慢睜開了。

他茫然地看了房間內的景象。

老曹似乎終于清醒過來了。

久久地沉默了一段時間后，他看向近在眼前的李長安，露出一抹苦澀。

“原來，這才是真實......”

“老曹，還有機會的，我們還有機會的，跟我走，把你那該死的手給我！”

李長安幾乎是吼著朝著他伸出手。

看著那只微微顫抖的手，老曹再次愣了愣。

旋即，他露出討好的，害怕的，膽怯的笑容，身體在絲線的拉扯下，緩緩后退、

“不，長安，不。我不需要那么多，我只需要現在能看到他們就好。求求你們，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就三個月，然后我再也不會想他們了！”

伸著手的李長安默然了。

身后的冉劍魚三人，也都沉默了。

果然，已經晚了嗎？

噗噗——！！

突然。

老曹那骨瘦如柴的身體之中，在他的背后，一雙七彩斑斕的翅膀，刺破皮膚，掙脫周遭的絲線束縛，卷起陣陣大風。

試圖朝著窗口飛去。

另一邊，控制著七星斑蝶的“界析紅瞳”，也跟著一起試圖離開。

下一秒。

一團黑影在老曹的身后浮現，暗色厲芒交錯之中，一閃而逝。

唰！！

顯露身形的小幻面色復雜，但爪子依舊毫不留情地老曹的一只翅膀撕碎。

“啊！！！”

吃痛的老曹大吼出聲，尖銳的叫聲，就如同刺耳的蟲鳴。

房間內所有的玻璃制品，瞬間炸裂。

砰！！！

李長安的身后，蘊魂子彈射出。

端著左輪的冉劍魚表情堅定，眼神銳利。

噗呲——

子彈沒入下墜中的老曹肩膀。

重重地砸在地上。

汩汩墨綠色的腥臭液體，從傷口中溢出，浸染了雪白的絲線。

掉在地上的老曹，吃痛的同時，似乎終于恢復了一絲理智。

他艱難地抬起頭，求助地看向李長安。

聲音沙啞低沉道：

“長安，幫幫我.....”

李長安的臉猙獰成了一團，拿起左輪，咬著牙關。

第一次，他第一次放在扳機上的手指，在顫抖，在猶豫，在不忍。

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讓他難以扣動，不能扣動。

老曹艱難地扯動嘴角，露出了個極為難看但真實的笑容。

“不要替我難過。我在最后的這段時光里，過得很開心，我很開心，很滿足......所以，長安，我請求你，幫我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砰！！

銀色的蘊魂子彈，洞穿老曹的頭顱。

只是老曹現在的狀態，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他翕動著嘴唇，斷斷續續地說道：

“要、要小心.......靈性......魂.......血肉......”

咕嚕嚕——

一顆鮮紅的眼球，滾到了老曹的身旁，滾到了李長安的面前。

李長安看著這張熟悉的面龐，看著他漸漸地離他們而去，心底涌現出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他只覺得此刻更像是在一場噩夢之中，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之中。

“檢查一下房間。”

冉劍魚的聲音，就像是鼻子被塞住一樣。

李長安默默地點點頭。

邁著沉重僵硬的步子，走向客廳內的房間。

在床上，老曹的母親就安靜地躺在上面，呼吸平穩，面容健康，嘴角上翹著，似乎在做什么美夢一般，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外面發生的事情。

在房間的一角，還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

老曹就算被“界析紅瞳”影響了，也依舊不忘保證他母親的安全和健康。

或許，對老曹的母親而言，夢里全家人都和和睦睦的。

又或許，等老曹的母親醒來，她就把什么事情都給忘了。

幾人簡單地調查了一番，除了“界析紅瞳”外，并沒有別的什么異常。

回去的車里。

白竹因為哭得太累，倒在冉劍魚懷里睡著了。

這次是李長安負責開車，冉劍魚跟何永南都看著表情寧靜，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老曹。”李長安剛一開口，就被自己的聲音弄得愣了幾秒，那是如此的沙啞低沉，就像是個重感冒的患者。

清了清喉嚨。

“老曹最后說，靈性、魂、血肉.......”

到了最后的關頭，老曹除了滿足于跟“妻子”、“孩子”生活的這一段時間外，沒有忘記靜謐會的他們。

“老曹是在提醒我們。”老何終于開口了。

從先前進入老曹房子開始，他就一直憋著沒說話。

他們幾個人里，是他跟老曹關系最好。

李長安都感覺自己無法接受，更何況是他。

“‘界析紅瞳’。”

冉劍魚也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變化，深深地吸了口氣后才再次開口：

“‘界析紅瞳’影響了老曹，但也讓他從冗雜的信息中，提取出了一部分有用的。”

沒人懷疑老曹的提醒，這是他給出最后的......分析結果。

“靈性......‘蠕動觸手’，巨大蟲繭地下的零散靈性。血肉.......‘緋紅薔薇’的‘鮮血儀式’。那魂......”李長安緩緩道。

他讓自己的腦子飛速旋轉起來，以此來替代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的身影。

“胖子做過的任務中，有個名為‘老奶奶’的案子。那位老奶奶，是個游離的‘魂’。”冉劍魚進行了補充。

李長安有印象。

是他在做靜謐會的第一個任務，合隆礦場的任務時，胖子因為要扶“老奶奶”過馬路，而姍姍來遲，險些導致李長安死在鄭春月的手里。

“看來，三大要素都在。”

老何極為勉強地扯了扯嘴角。

“這么算的話，科興電子廠的攝魂蜥，也算魂。”

李長安也想到了自己做過的一個任務。

忽然的，他仿佛觸了下電。

“‘蠕動觸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不算是靈性、魂、血肉的糅合體？”

它擁有駁雜紛亂的靈性，擁有實質的軀體，甚至還有一定的自我意識，擁有“活著”的特性。

最重要的是，它僅僅只是一部分，某種生物的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