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黃泉

在死神小姐乙夜的帶領下，三人來到了鐮倉所在的車站的月臺，一輛只有死者才能看見的列車正等候在此。

列車是極為老式的那種，一共三節車廂。

谷云上車的時候，車廂內已經坐了不少人。

所有死者身邊都有一位死神引路，讓谷云再次感慨鐮倉生死一條龍的到位服務。

“想要通往黃泉，必須找到入口。”

爺爺說：“大部分的入口，都由黃泉的神明把控，幾乎沒有例外。”

因此，想要前往黃泉，最簡單也是最好的辦法，就是搭乘黃泉軌道，按規矩前往。

當然，這是單行之旅，只去不回。

畢竟沒有聽說過，人死了之后，還能把你送回來的事。

“這里有好多死神啊。”

谷云想到了袖白雪的喚醒任務，上前與他們打招呼：“那個，各位好，我是飯島谷云，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哦，噢。”

死神們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谷云握了手。

袖白雪

喚醒需求：接觸10個擁有為亡魂引路的善神（已完成）

喚醒方法：在心中呼喚‘袖白雪’的名字，即可覺醒斬魄刀

“搞定！”

“等回去后，就把袖白雪召喚出來吧。”

車廂內還有很多死神，谷云為了防止得罪人，還是把剩下的也認識了一遍，這才坐回原位。

“小少爺是第一次去黃泉嗎？”

乙夜小姐跟爺爺很熟。

她以前不小心放跑過需要引路的亡者，導致對方化作了怨靈。

當時還比較年輕的飯島蝸牛，遇見了困擾的乙夜小姐，幫她抓住了厲鬼。

幸運的是，對方的怨恨還不是很強。

憑爺爺的靈力，尚且能夠驅散詛咒，將其凈化。

因為這件事，乙夜小姐成了爺爺偷渡黃泉時的引路人，曾幫他多次來去于生死之間。

“嗯，我是第一次。”

谷云問道：“在黃泉，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沒什么特別的，”乙夜小姐表示：“不要去地獄，不要靠近冥界諸神的府邸就可以了。”

冥界本身是神世的一部分，位于第5維度。

別說是一般的靈體，就是如乙夜小姐這樣的死神都沒資格進入其中。

“嗯，我記住了。”

對方因為爺爺的關系，愛屋及烏。

谷云知道這次黃泉之旅的目的，因此開始接收他在這邊的人脈和關系。

“說起來，飯島少爺現在是什么級別的除靈師？”

“我之前退治過一個裂口女，是中級怪談。”

“那就是中級除靈師了！”

乙夜小姐非常驚訝，以谷云的年紀，竟然可以退治堪比中級妖魔的怪談，這實力，著實有些驚人了。

“呀~~”

乙夜小姐自嘲道：“比我厲害多了。”

“我的話，勉強可以對付下級妖魔，遇到中級妖魔的話，只能抵擋一下，”乙夜小姐撓著頭：“反正肯定打不過就是了，哈哈哈。”

被繪卷評價為‘善神’，乙夜小姐的靈格不低。

然而她是黃泉規則的產物，并不能直接等價為‘人類的靈格’。

除靈圈子里，將人類靈格與潛力，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劃分。

無靈格，也就是0點靈格。

這樣的人看不見幽靈，也不會法術。

他們屬于編外人員，反正美夜子是不會承認這類人是除靈師的。

1~5，看得見幽靈，但施展不出法術。

除靈界對于這些人有一個統稱，即‘靈媒’。

靈媒可以算作除靈師的基層，但大多不會將除靈當做工作，也沒能力退治妖怪。

5~10是正兒八經的除靈師，不再是騙子。

只是這類人雖然擁有一定靈力，可因為天賦問題，即便是基礎法術，學習起來都異常的困難。

終其一生所能達到的頂點，大概也就是道摩大叔的水平。

靈格10~20，對應著下級妖魔。

好好修行的話，20歲左右，就可以跟下級妖魔正面交鋒。

不一定穩贏，但也不會被輕易打敗，提前布置好結界和法陣，也有戰勝對方的希望。

他們是除靈界中的精英，也是蝸牛所說的‘一般除靈師’。

就實力來說，乙夜小姐這樣的小善神，面對一般除靈師都會感到不小的壓力。

她可以利用靈格，躲入善神的維度，但攻擊力卻異常尷尬。

之后，20~30是中級，30~40是上級。

超過40，以蝸牛為例，他在不借助任何式神的情況下，只憑自身的法術和靈力，就能跟普通的特級妖魔五五開。

如果算上御神術，那即便對手是大妖怪，爺爺也能跟對方板板手腕。

另外，靈格高不代表實力強，二者并非絕對。

爺爺的靈格是40+，美夜子是50+。

他們若是交手，爺爺有自信吊打后者。

蝸牛年近八十，80年積累下來的靈力，那是相當的龐大。

每個人的靈力爆發期雖然不同，可在35歲之前，每一年增長的靈力都會超越前一年。

等過了35歲，靈力增幅速度才會突然驟降，接著進入低谷，增幅一年比一年小。

美夜子今年28歲，她還有好多年的路可以走。

不過在谷云的祓除儀式后，美夜子的靈格突然提升，一并帶來的，還有靈力上的補全。

如今的美夜子的靈力，同那些天生靈格便是50+的人，到達28歲時的靈力相差無幾。

用數據來描述的話。

祓除儀式之前，爺爺的靈力是美夜子的五倍以上。

可僅僅一個夜晚，美夜子的靈力就達到了爺爺的六七成。

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個一兩年，美夜子在靈力上的積累，就要超過老爺子了。

沒辦法，靈格高的人，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同樣的年紀，靈格越高，靈力越多。

然而，靈力并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爺爺有御神術等一系列配套的法術體系，美夜子沒有。

這才是蝸牛吊打美夜子的原因。

法術這東西，在術士爭斗之中真的太重要了。

它就像是武俠小說里的武功秘籍，你空有一身內力，卻不知道怎么使用。

強依舊很強，但一身實力，恐怕發揮不出三分。

打碾壓戰還好，若是遇到相差不大的對手，可能一瞬間就會被對方找到破綻，直接秒殺。

由此可見，在術士的世界里，有一個好的出身是多么的重要。

這里的出身不是權利和地位，而是一個家族的底蘊。

十名門選中飯島家，可不只是爺爺的御神術，更是他這些年來的積累。

老爺子書房里的那些古籍、文獻，里面藏著不計其數的法術和禁術。

即便是以谷云的天賦，那些法術也足夠他學個十幾二十年了。

“轟隆~轟隆~~”

“嗯？”

谷云感知到了空間上的波動，他透過車窗向軌道前方看去，只見一個漆黑的好似由霧氣凝聚而成的漩渦憑空出現。

“要出發了。”

乙夜小姐說完，列車震動，開始緩緩向前方駛去。

“嗡~~”

穿過漩渦，列車先是在一條宛若隧道般的灰色空間中行駛。

短短十數秒后，谷云只覺得眼前一亮。

原本昏暗的車廂外，明媚的陽光灑落，一道道射入車廂的金色斜陽，讓谷云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是來到了黃泉。

“這里，就是黃泉？”

谷云起身，他的目光穿過車窗，只見一條木制軌道漂浮在數百米的高空。

軌道之下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其上佇立著座座高山。

列車穿梭在群山之間，谷云打開車窗，只覺得清風拂面，鼻間甚至能夠聞到兩側山峰上的吹來的縷縷花香。

“很漂亮吧？”

“嗯！”

谷云眺望蔚藍色的海面，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依山而建的棧道和木制房屋。

重巒疊嶂、鱗次櫛比，隱隱有云霧繚繞，似夢似幻。

‘難以想象，這樣的世界，竟然是黃泉！’

整個黃泉世界給谷云的感覺，根本不像是死后的靈魂歸所。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甚至會認為這里是海上的蓬萊仙境，一處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

“前方到站，黃泉。”

“下車的乘客請注意，前方到站，黃泉。”

隨著列車播報，車速開始減緩。

眾亡靈看見了一個月臺，它建立在一座高山之上，其間炊煙裊裊，飯菜香味足以讓人相信自己并未死去。

“嗡~~~”

列車緩緩停下，隨著車門開啟，一群人蜂擁而至。

就像是出國多年的親人，終于回到了家鄉，他們的親朋好友興奮的前來接車。

“次郎，次郎你來了嗎？”

“媽媽？你是媽媽？”

一個六十歲的老者，看著比自己年輕了二十歲的中年婦女，眼中滿是驚訝和懷戀。

“阿正，這邊這邊，我來接你了！”

“姐姐？”

青年顫抖著上前，他眼中飽含淚水：“你在這邊等我嗎？”

“可憐的孩子，竟然這么年輕就死了。”

女子撫摸著弟弟的臉龐，悲傷道：“阿正在那邊，一定過的很辛苦吧？”

“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阿正緊緊抓著姐姐的手，聲音顫抖道：“明明約定好了的，一定會堅強的活下去，可，可還是沒有獲得幸福就死掉了。”

“沒關系的哦，阿正已經盡力了嘛。”

姐姐拉著弟弟的手，向月臺外走去：“快點，爸爸媽媽已經在家等著我們了，媽媽做了你最喜歡吃的壽司。”

“爸爸媽媽也在這里嗎？”

“嗯，我們一直在等你過來呢。”

他們一家的命運十分悲慘，父母車禍去世，姐姐含辛茹苦的養大弟弟，卻因積勞成疾，英年早逝。

弟弟很努力的活著，拼了命的工作。

可沒日沒夜的熬夜和加班，最終壓垮了他的身體。

然而他怎么也沒想到。

在人間成為了孤兒，只能一個人面對冰冷世界的他，死后卻可以再一次見到了姐姐，可以跟父母家人團聚。

那邊已經沒有他的親人了，而在這里，卻有人在等著他回家。

“田村先生！”

“惠子？”

田村先生下了車，迎面便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那正是他多年前過世的妻子。

“真的是你嗎？”

兩人在車站相擁而泣，彼此間更是有說不完的心里話。

‘這就是，死后嗎？’

看著這一幕幕，谷云心里百味滋生。

“我去忙了，飯島老師。”

“嗯，去吧。”

爺爺帶著沉默不語的谷云，揮別了乙夜小姐，然后走上月臺，穿梭在街道之間。

周圍是小販的叫賣聲，還能聞到食物的香味。

“這些，都是真的嗎？”

谷云有此一問，爺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隨手變出了一個蘋果，遞到孫子手中。

“嗯…”

谷云沒有懷疑，直接一口咬了上去：“是真的！！”

“這是怎么做到的？”

憑空創造物質，按理說以爺爺的靈格，應該是做不到的才對。

“它不是真的。”

爺爺笑著接過蘋果，隨手一捏，便將其化作虛無：“這里是黃泉，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你的心靈之上。”

“心靈？”

“可以理解為想象力吧。”

爺爺一邊解釋，一邊示意谷云看向周圍：“在你眼里，黃泉是怎么樣的？”

“一片仙境，郁郁蔥蔥的山，蔚藍色的海，”谷云掃視周圍的熱鬧街道：“還有像是廟會一樣，建立在山上的小鎮和街道。”

“哦，在谷云眼里，黃泉是這樣的啊。”

爺爺微微一笑：“嗯，我也差不多，總之非常美好就對了。”

按照爺爺的說法，黃泉是靈魂的世界，這里并沒有任何物質世界的東西。

換言之，這里的一草一木，乃至天空、海洋，全部都是幻化出來的。

不過這種幻化，又稱心向世界。

“善良的人來到黃泉，世界在他們眼里是寧靜而美好的。”

“而在邪惡的人眼中，黃泉充滿了污穢，猶如煉獄一般。”

同理的，因為是死后世界，所以這里的靈體可以根據自己的想象力，創造各式各樣的東西。

靈魂不會饑餓，卻能通過回憶、記憶，塑造出生前知曉的食物。

你對食物的了解越深，具現出來的東西也會越美味。

當然，電視、電腦之類的，肯定是弄不出來的。

畢竟想象力也不是憑空誕生的，爺爺塑造蘋果，會消耗靈體的意念，過多施展，靈體會變得十分疲憊。

谷云和爺爺因為有靈力，所以持久和上限，遠超普通靈魂。

“原來如此。”

想要什么就能變出什么，無論是食物，還是各種工具。

每個靈體每天能變的東西有限，可集思廣益，大家彼此負責衣食住行的某一塊，再進行交換和買賣，這就形成了另類的市場。

“他們可以一直住在這里嗎？”

靈魂若是能長住黃泉，變相來說，是不是也實現了長生不老的夢想。

“會膩的啊。”

爺爺搖頭道：“黃泉是讓靈魂放松的地方，他們在人間遭受到的苦難，所以才會在這里進行修養，填補心靈上的殘缺，尋求治愈。”

然而這樣的修養，早晚有一天，會讓靈體感到厭倦。

那個時候，靈體就會離開黃泉，搭乘上開往來世的列車，開啟屬于他們的新的人生。

用谷云的話說，就是人生已經沒有留戀和遺憾了。

他們放下了心中的執念，放下了這一段旅程。

“我的父母，也就是谷云你的曾祖父和曾祖母，他們在數十年前便離開了黃泉，轉世重生去了。”

兩人的執念是沒有照顧好爺爺和他的姐姐，將兩個孩子養在親戚家，寄人籬下。

多年前，爺爺帶著姐姐來到黃泉，跟父母團聚。

他們原諒了父母，讓他們放下了心中的愧疚，得以安心的前往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