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朝會爭辯

當第一縷陽光自地平線升起的時候，秦國諸臣皆已經抵達了咸陽宮，準備踏入秦國的權力中樞章臺宮。

趙嘉孤伶伶的站在一側閉目養神，他與秦國的這些大臣接觸不多，一方面是因為他身份特殊，乃是趙國大公子，若非王太后趙姬的寵信，他也只是一個質子，如今雖然地位改變，可身份卻并未改變，自然沒有什么大臣愿意與一個寵臣過多接觸。

何況趙嘉還喜歡作死，與呂不韋對著干。

群臣之中幾乎百分之六七十都是呂不韋提拔上來的，他們豈會跟著趙嘉與呂不韋死磕，至少明面上沒有人會愿意與趙嘉過多接觸。

不過今天倒是發生了些許變化。

昌平君竟然帶著幾人湊了上來，面帶微笑的恭賀道：“昨日便聽聞長信侯歸來，看來此行前往韓國一切順利，不知我等何時可以吃上長信侯喜酒？！”

說話間，一旁的昌文君等人也是連連說道，若是不認識他們的人，或許還以為他們的關系不錯。

這便是嬴政所言的辦法？

趙嘉對于昌平君的到來有些詫異，不過面上卻是不動絲毫，嘴角含笑，道：“最近事多，還需過段時日，如真到了大喜日子，在下必然會宴請諸位，到時諸位可一定要到。”

“自然！”

“一定！”

幾人連聲應道。

這一幕自然也看呆了遠處的是諸臣，尤其是站在呂不韋身邊的幾人，神情更是凝重了起來。

呂不韋目光陰沉了下去，他沒想到昌平君竟然會參與進來，若是以前雙方還保持應有的默契，那現在昌平君的意思就很明確了，他不信對方沒有收到王齮出事的情報。

“相國……”

一人想要說什么，卻直接被呂不韋打斷：“無需理會，等會朝會再說。”

說完，他便閉上了眼睛，眼不見為凈，此事與趙嘉等人口舌之爭毫無意義，一切還得看朝會上的決議。

昌平君自然也察覺到呂不韋的眼神，他不由得苦笑了一聲，低聲對著趙嘉說道：“公子此行武遂有些草率了，那王齮身份特殊，哪怕真的抗旨，也不該這般草率的誅殺，今日朝會可不好處理。”

王齮畢竟是武將，三朝元老，對大秦勞苦功高，如今死在趙嘉這個他國質子手中，豈能不讓其他人多想。

若是以此為借口，趙嘉想要脫身必然極難。

“君上只需保住我的小命即可，至于其他，我都不在意，畢竟我也只是被推出來的一把刀。”

趙嘉面帶微笑，一臉淡然的說道，似乎對于今日的困境早有所知。

昌平君顯然不知道趙嘉已經換了個靈魂，據他收集的情報，趙嘉依舊是那位德行端謹的公子，如今就算有所變化，本質應該還是純良的，所以對于趙嘉的無奈，他也是深表理解，誰讓他有時候也是如此，被逼無奈。

可人生本就是如此，哪有什么事事如意，越是高位者越是如此，所謂權力越高越自由，那不過是底層人的幻想。

位置坐的越高，一言一行都會被盯死了。

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將自己玩死。

“只是保住公子性命，此事應該不難。”

昌平君頗為自信的說道。

趙嘉坦蕩的說道：“如此便足夠了，至于其他，在下無所謂，哪怕是這侯爵之位，被剝奪了也是應該。”

他此刻表現得越是坦蕩，日后嬴政的補償便會越多，這一點，他對于嬴政很了解，對方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這也是嬴政為何能掌控秦國十數年的原因，一個君王必備的人格魅力。

昌平君聞言倒是對趙嘉頗為佩服，拱手說道：“公子德行令人敬佩，以公子的身份，本該記恨才是。”

“本就一無所有，又何必強求什么。”

趙嘉輕嘆了一聲，隨后又低聲補充了一句：“何況，我終究是趙國人！”

昌平君聞言，頓時眼睛一閃，似乎被這句趙國人戳到了心坎子，畢竟他也是楚國人，還是楚國的公子，心中豈能不記掛自己的母國，這一點，他與趙嘉是一樣的！

他沒有再說什么，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今日必須保住趙嘉。

這不單單是同情，也是為了他日做準備。

看來這句話對昌平君很有效啊……趙嘉很擅長察言觀色，看到昌平君的神情變化，心中有了判斷，他決定日后與昌平君交流便以此為切入口，對方是那種堅定的愛國者。

其實這也很正常。

在秦國尚未一統天下的時候，七國已經存在數百年了，就連文字信仰都不一樣，豈會認為華夏是一家人。

大家都沒這個想法。

各自愛各自的國家才是真的。

這也從側面反映了秦國滅亡六國的難度，以武力滅亡六國容易，甚至可以借用強權磨滅六國的文字信仰，可仇恨卻沒那么容易磨滅，它需要時間，這也是趙嘉為什么不與嬴政搶活的原因。

他可是個好人！

“入殿！”

伴隨著一聲尖銳的聲音，群臣相繼站立，向著章臺宮緩緩走去。

朝會開始了。

群臣站立，嬴政高坐王座，王太后趙姬垂簾聽政，趙嘉甚至能感受到趙姬炙熱且幽怨的目光，顯然昨日沒有陪她通宵達旦讓她心情沒有得到徹底的釋放。

看來今日還得辛苦一番……趙嘉心中輕嘆一聲。

這一會兒，朝會已經進入了高潮階段。

在呂不韋的示意下，一名大臣走了出來，他直接指著趙嘉的鼻子，呵斥道：“大王，臣請求誅殺此逆賊，大王、太后對其有恩，準其入韓求娶韓國公主，甚至為此出兵保護，可此逆賊卻在武遂殺了王齮老將軍，其罪當誅！”

“末將附議！王齮老將軍對大秦勞苦功高，竟死的如此不明不白，請大王為王齮老將軍做主！”

“他國逆賊，當誅！”

一瞬間，朝會熱鬧了起來，無數人指著趙嘉的鼻子開始怒斥，恨不得生吞了他。

呂不韋陰測測的掃了一眼趙嘉，默不作聲，此番無需他親自下場，群臣的態度便足以讓趙嘉喝一壺了，今日就算弄不死趙嘉，也得將他徹底搞下去，滅了那層身份，他捏死趙嘉就像捏死一只螞蟻。

“長信侯，你作何解釋。”

待得群臣說話，嬴政才不急不緩的看向趙嘉，緩緩的說道。

趙嘉上前一步，環視全場，理直氣壯的說道：“殺人者，人恒殺之，王齮老將軍在軍營之中妄圖殺了我，我難道束手就擒，任其殺死嗎？”

“你說此話有何證據？王齮將軍為何要殺你！”

一名老將走了出來，冷冷的盯著趙嘉，質問道。

“或許是為了武安君白起，或許是因為在下乃是趙國公子，又或許，他是受到某人的示意！”

趙嘉不急不緩的說道，令朝會的氣氛為之一僵。

顯然群臣都沒想到趙嘉會陡然間提到武安君白起，這個對于趙國以及秦國皆是忌諱的名字，就連許多老將的臉色都是變了變。

“就算如此，你也不該當場殺了王齮老將軍！”

老將硬著脖子，繼續說道。

“身在軍營，我若不殺了王齮，如何能走出武遂？諸位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問蒙恬，如今武遂的大軍由他掌控，他也知道期間發生了什么，只需要問一問，就知道在下是否虛言。”

趙嘉平靜的說道，淡定的仿佛自己沒有任何罪責。

蒙恬？！

群臣皆是一愣，他們對于其中細節并不清楚，不過從其中也能判斷出一二，或許真如趙嘉所言的一般，若是如此……不少老將看向了呂不韋，都不說話了。

涉及到權力糾紛，將領顯然不適合插手。

呂不韋開口了，聲音低沉有力，質問道：“殺了便是殺了，王齮老將對大秦有功，且勞苦功高，你一介外臣，哪怕得到王太后的寵信，也不該借此狂妄自大，擅自處置大秦將領！”

“情有可原，臣覺得當仔細調查，再論對錯！”

昌平君上前一步，拱手說道。

頓時場面又是一僵。

呂不韋盯著昌平君，幽幽說道：“若是如此，讓其余老將軍如何看？昌平君，不要忘了，你是秦國人！”

昌平君面色一僵，眼神微沉，他沒想到呂不韋會針對他的國籍開口，這讓他如何辯駁，好在他也不是常人，沉默了少許，便直接開口反駁道：“難道秦國就不問對錯嗎？！”

“對錯？老夫只知道王齮死了，趙嘉這個他國質子安然無恙的返回了咸陽！”

呂不韋沉聲的說道。

嬴政此時開口了：“暫且將趙嘉收押，待查明此事，再議！”

他選擇了拖字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