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新生之禮

昏暗無比的房間中再度變得明亮，午后的陽光從玻璃窗重新浸入女王的臥室。

“哥哥……不，兄長。”

悖焰之蝶特意采用了與尤利婭不同的稱呼，那個慵懶而溫柔、如睡前在耳邊柔軟低語般的聲音，在艾華斯心底響起：“我想起，您給夜魔起了一個名字……”

“那原本就是她自己的名字……”

艾華斯有些無奈。

“我也曾有一個名字。”

悖焰之蝶態度堅決：“叫做尤利婭·莫里亞蒂。”

聽到這話，艾華斯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小蝴蝶以為艾華斯對她的感情，是來自對尤利婭的移情……或者說，她已知道并非如此，但仍然想要一個證明。

艾華斯固然可以耐心和她解釋自己對她的看法，但那樣恐怕她并不會開心。

“就送你一個禮物吧……”

艾華斯下定了決心：“當作新生之刻的祝福。”

他能感覺得到，小蝴蝶對殺死德羅斯特這件事感到異常滿足。她甚至不顧自己的形象，也忘記了給艾華斯也分兩拳……直到她完全摧毀德羅斯特，才終于冷靜了下來。

對她來說，這正是值得慶賀與銘刻的新生之刻。

……畢竟，自己沒給小蝴蝶起一個正式的名字，也的確有些說不過去。之前小蝴蝶沒有完整人格，甚至說話都有些費勁。但現在她的思維和智力已與常人無異，那就必須要給予尊重了。

不過……

“事先聲明，我確實不太會起名……”

艾華斯沉吟片刻，突然開口：“你還記得，我喜歡叫尤利婭什么吧？”

“尤莉，”悖焰之蝶立刻答道，“我記得這個昵稱。那時我也能聽到。”

“那我……叫你莉婭可以嗎？”

艾華斯解釋道：“和尤莉一樣，作為‘尤利婭’這個存在的另外一半……你并非是她的影子，也不是她的殘余。既然我曾經對尤利婭的感情，你們兩個都能清晰的感知到；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你也都能聽到、感知到，那就說明我所認識的尤利婭也有你的一份。”

在艾華斯的感知中，悖焰之蝶對尤利婭的敵意大約就來自于此。

她大概率不是轉生的幻魔，而是“新生種”、或者說“初代”幻魔。

也就是說，她人生的起點就是從尤利婭體內覺醒之時。而尤利婭沒有親人，她所接觸到的第一個親密者就是艾華斯。

如果說艾華斯是尤利婭的哥哥……那么對本就沒有父母的悖焰之蝶來說，艾華斯就更接近于她的父母。

但艾華斯并不知道她的意識是清醒的，并且能感知到外界。每次悖焰之蝶情緒失控、導致尤利婭體內幻魔之力上漲從而發燒，艾華斯陪伴在尤利婭身邊之時，她都認為自己是一個“反派”、一個“病菌”、一個“詛咒”。

正因為她的存在，尤利婭才會遭受痛苦。而艾華斯關注尤利婭的痛苦，那也就意味著審判她的罪行。

如果她試圖奪取尤利婭的身份、或者搶奪身體的操控權假冒尤利婭與艾華斯相處，或許她能得到的大罪烙印就會是“嫉妒”。

然而她沒有。

她意識到艾華斯的愛是投向尤利婭之時，她就悲傷的選擇了自我封印。

比起養父拿到的“讓幻魔沉睡的藥”，悖焰之蝶自身的被動意愿恐怕才是尤利婭能活到現在最主要的原因。

她終究是天生的上位幻魔。那藥就算能壓制幻魔之卵，但恐怕未必能壓得住掙脫欲望強烈的上位幻魔。

“正是因為你不希望我會因尤利婭之死而悲傷，不希望我與伱之間從親人變為仇敵……所以，你才會選擇保持現狀。”

明明能做些什么，卻選擇了觀望。

或許也能冒些險來讓事態變得更好，但最終還是選擇了什么也不做。

沉溺于溫柔鄉之中，忘卻甚至舍棄了自己天生的使命——奪走宿主的生命力，發育完全并破腹而出。

所以，她才會背負怠惰之大罪。

——直到發現自己的拖延讓一切變得無法挽回。尤利婭死去、自己失控并險些殺死艾華斯。接受到了另一條世界線上悖焰之蝶的記憶，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么幸福。

她的情緒正是因此而失控。

也正因如此。

“我給你取名叫莉婭。你也是我所認識的尤利婭的一部分，是與尤莉等同的另一個存在。是同樣愛著我，也由我所愛的……親人。”

艾華斯說到這里，突然頓了一下。心中有所觸動。

他沉默了一會，答道：“抱歉，之后不會讓你再使用自爆了。”

在意識到悖焰之蝶——或者說莉婭對自己的強烈感情之時，他才終于意識到，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

或許是因為在封印悖焰之蝶的時候，她使用尤利婭的形象對自己喊著哥哥、讓艾華斯饒了她……這讓艾華斯產生了強烈的被欺騙的反感。因為對那時不知道這一切的艾華斯來說，她就是讓尤利婭痛苦的元兇、而她卻在用著尤利婭的形象來阻止自己拯救尤利婭。

從那之后，雖然艾華斯沒有繼續對她抱有敵意，但也多少將她視為工具或者武器。

……也可能是因為影魔總是會與自己聊天，而沒有發育完全的悖焰之蝶不善言辭。比起已經被封印為大獸的悖焰之蝶，艾華斯卻反而更相信影魔。

如今悖焰之蝶的失控，卻反而讓艾華斯真正理解了她的感情。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悖焰之蝶的確有著自爆的技能，她也的確不會因此而感到痛苦。

但“自爆”正是奉獻之道的核心體現——為他人為奉獻自身的全部。作為BOSS的悖焰之蝶會擁有這項技能，正說明了她內心的痛苦與自毀欲。

……我都做了什么啊。

想到這里，艾華斯還有些消沉。

但焰蝶卻在這時，飛到了艾華斯的眼前。

它環繞著艾華斯的臉輕輕飛舞，溫暖的蝶翼拍打在艾華斯臉上。像是在用手撫摸、觸碰他的臉頰。

“我很喜歡莉婭這個名字。”

那個慵懶而溫柔的聲音在艾華斯心中響起，言語之中帶著欣喜、同時帶有淡淡的回音：“但它與尤莉太像了……為了和她做出區別，我要求更換對兄長……或者說主人的稱呼。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直接稱呼我艾華斯也可以。也可以叫我兄長、叫我哥哥，怎么都行。”

艾華斯稍微放下了心，輕笑出聲：“也可以學著夏洛克那家伙叫我狐貍，或者其他類似的稱呼我也都同意。或者……如果你覺得我們的關系還沒有那么親密，也可以叫我莫里亞蒂。”

反正只要不是最后一個，就都可以接受。

艾華斯如此想著。

要是悖焰之蝶真稱呼他為“莫里亞蒂先生”的話，他大概真會有些受傷。

然而莉婭的話，卻完全出乎了艾華斯的預料——

“我想叫你媽媽，因為你就像是媽媽一樣溫柔……陪我一同成長。”

“……爸爸可以嗎？”

艾華斯的表情有些古怪：“當然……媽媽也行。”

“也可以。”

莉婭那如同在耳邊悄聲低語一般，令人骨酥肉麻的慵懶氣聲：“那么，爸爸……

“——初次見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