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宴天司的誕生

當阿萊斯特重新回到地表之時，這破破爛爛的房子中仍舊沒有一人。

她謹慎的伸出手來，示意話很多的鏡魔先噤聲，隨后在空中畫了個符文。

隨后第一能級的簡易儀式“望風”免材啟動，外面的聲音隨著流動的風細細碎碎傳入了阿萊斯特耳中。阿萊斯特以第四能級的能力使用這個儀式，能夠輕易聽到一條街之外、沒有準備隔音結界的談話聲。

“……哼。”

她認真聽了許久，微微瞇起眼睛：“這些地精……還真是欠突突了。”

雖然早就知道地精缺德，但如今她才真正聽到第一個當事人的故事。

阿萊斯特再度意識到了阿瓦隆與星銻的底層執行力差距。

雖然上層腐朽而墮落，但阿瓦隆下面的監察者與督察官們卻仍舊相信著昔日立國之時的騎士傳說。

若是遇到這種問題，他們將會抱著死亡的決心沖進去——事實上有不少監察者就是因此而死的。對他們來說，能為了女王、為了阿瓦隆而死是一種崇高的榮耀。對于沒有被勞合社腐化的騎士來說，榮耀遠勝于生命。

甚至就連大臣之子，都可以為了給民眾斷后而死——姑且不提這死的有沒有價值，但至少心是沒問題的。

而對星銻的治安警官來說，這卻只不過算是一個工作。他們并沒有為了女王而死的決心與信仰，僅僅只是拿一分錢干一分活……因為萊比錫伯爵給他們錢，所以他們就全聽萊比錫伯爵的。

比起崇高的“人民警察”，這些星銻的治安警察倒更像是當地貴族的私人衛隊。

與阿瓦隆、教國甚至鳶尾花都不同，這些治安警察完全沒有保護平民的認知觀念。即使是其中最為年輕、尚未被社會打磨的年輕女警，也只不過是想要“彰顯正義”而已。

“教皇慈悲……”

阿萊斯特低聲喃喃，重復著那個老人虔誠的祈禱聲。

一時之間，阿萊斯特有些觸動。

教皇陛下……確實是慈悲的。那老人說的不錯……如果艾華斯知道了他們這邊的問題，他就必然會管，阿萊斯特有著這樣的自信。

于是阿萊斯特先將這部分的記憶、連同安娜·金斯福德的事一并上傳到云端，打算看看艾華斯那邊怎么說。

她愈發的意識到，雖然在一周之前他們還是同一個人……但是差別卻變得越來越大。

幸好她當初并沒有繼承艾華斯這個名字，而是單獨給自己起了一個新名字、才不會導致自我混亂——她才能堅定的認為，艾華斯從頭到尾都是在教國的圣樹頂端沉睡的神圣靈魂，而不是自己這樣野心勃勃、唯恐天下不亂的樂子人。

而很快，艾華斯的意志就傳遞了過來。

“——想辦法幫幫他們吧，阿萊斯特。這種規模的經濟危機，放著不管可能會擴散到全世界的。如今看來，墮天司降臨后的死亡中可能還覆蓋掉了相當一部分‘窮死’的平民。這些數據在戰后都被墮天司的降臨而被掩蓋……但既然我們來了，就不能讓星銻再度被毀滅、讓那三分之一的人口滅絕。

“能救則救——除了需要保護的人才之外，這些平民同樣也要盡量保護起來。雖然星銻的上層曾試圖入侵阿瓦隆，然而這些平民是無辜的。連開廠的資本家如今都窮成了這樣，真正的星銻平民又該遭受何等苦難？

“不過，那老爺子也有一點說的不對——別說是人類，哪怕是蜥蜴人、矮人甚至巨魔都一樣，既然看到了、也能幫，那就得管管啊。只要有著肉長的心，還能看著他們活活餓死不成？”

艾華斯的聲音清晰的在阿萊斯特心中響起：“至于具體細節，不必事事過問我——我相信你。正如雙生鏡的密言所說，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如果需要我這邊給你提供任何支援，記得隨時請求援助、不要逞強。銜尾之環儀式正在籌備，全世界所有的第五能級超越者都在向星銻靠攏……就算有著夜魔的庇護、你自己是安全的，但最好也不要在鬧市區開戰。至于金斯福德那邊，你有空的話也可以去接觸一下，我有點好奇。

“放心，我會幫你的。教國這邊的教皇近衛可能不太好調動，但是星銻的整個九柱神教會都是你的力量——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無論如何，我都會接受伱的。”

“……哼。”

阿萊斯特嘴角微微上揚，輕快的回了一個“1”。

有了艾華斯這話，她就有數了。

雖然艾華斯婆婆媽媽的絮叨了一大堆，像是班主任拉著她談心一樣、唯恐她走上什么錯誤的人生道路。但阿萊斯特大致翻譯了一下，就知道艾華斯真正的命令了——

——不擇手段的幫助星銻人解決經濟危機，可以調動教會的力量。

“本來還想著不給艾華斯添麻煩，自己去借助月之子的力量……”

阿萊斯特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得靠他。真是諷刺，居然讓一個超越者與月之子去帶領教會……”

不過說是這么說，月之子那邊的力量依然可以利用。

倒不如說，因為道恩伯爵與阿爾馮斯·馮·皮洛蒂的死，恐怕月之子與學會這次真要打起來了。

因為學會那邊原本就和煉金術師打了幾個月，損失不少。如今又折損了一個稀有的第五能級，還是最為克制月之子的那一個。

原本紅相還需要讓自己的“孩子們”——比如說艾瑪和萊比錫伯爵打入學會之中，成為一個雙方心知肚明的雙面間諜。但如今，大概是不需要了。

本土的第五能級惡魔化身一共也就那五六位，艾瑪與道恩伯爵都死了。一共也就不剩幾個人了……恐怕紅相要對他們動手了。

而趁著這個機會，阿萊斯特這邊也就可以聯系上教會進行操作了……

這么想著，阿萊斯特靠著那破碎的鏡子，與夜魔一同回到了西雅爾多王子的住處。

明天還有一整個白天的時間，可以用來寫具體的行動報告。等明天晚上，她打算喝點酒入夢去找伊莎貝爾聊聊星銻、聊聊經濟，再順便旁敲側擊的聊聊那瓶液態靈魂的事。

——如果可以的話，阿萊斯特是真不想把自己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來。這讓她光是想想就感覺臉頰火辣辣的……而且那終究是屬于伊莎貝爾的東西，如果她看起來不太想的話，阿萊斯特也絕不會強迫她或者祈求她。

而這個凌晨，阿萊斯特還有另外要做的事——

“——呯！”

她讓夜魔、鏡魔和蜜獾看好門，隨后布置好了防護儀式、才小心翼翼的將道恩伯爵那里的水晶球打開。

雖然阿萊斯特的行動力比艾華斯要強不少，但她絕不是莽撞之人。一切嘗試都要在準備萬全的情況下進行。

水晶球被打碎了上半截、里面污濁的黑血就溢了出來，像是一顆被打破的生雞蛋。空氣中仍舊彌漫著高度酒的味道，這顯然是一種用“酒精”作為核心材料進行的封印儀式。

但當阿萊斯特小心翼翼的觸碰那塊肝臟的時候，她眼前仍舊沒有任何反應——系統面板沒有彈出，說明它不是一件裝備。

不過，阿萊斯特在觸碰它的時候，卻感受到了一種澎湃力量的呼喚。與接觸到薩沙修女的眼球時那種強烈的沖動完全不同……

要形容的話，后者類似于“突然想要喝冰可樂、吃冷飲”的那種饑渴感強烈了數倍；而前者就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全身血管都在強而有力的搏動著——

不，那甚至不是一種比喻。

阿萊斯特低下頭來，清晰地看到自己胳膊上的血管有韻律的跳動著。

她的體溫急劇升高，如擂鼓般的低音炮在腦內不斷回蕩、響徹，然后是桌上的水杯，隨后是整個房間內的窗戶都在震動。像是有千軍萬馬在自己隔壁閱兵，又像是有巨人在樓上原地踏步。

當阿萊斯特的手指松開之時，一切異象瞬間消失。

若非是蜜獾驚愕而迷茫的目光、以及鏡魔像是扭傷了一樣哎呀哎呀的痛呼聲，阿萊斯特甚至要將它視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如此澎湃的愛之道途力量……

遠比薩沙修女所遺留的圣骸骨更為強大。

——這是一塊屬于使徒甚至天司的肝臟！

但是愛之道途就這么多神明，它具體是誰的呢？道恩伯爵又為什么要收藏它呢？這和他要舉行的那個儀式有關嗎？

突然，阿萊斯特打了個酒嗝，濃烈的酒氣從她口中溢出。強烈的眩暈感讓她雙腿一軟，眼前的一切開始猛然拉近拉遠。

“謝了，小姑娘！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一個豪爽的笑聲在腦中響起，阿萊斯特驟然雙眼一閉、嘴角掛著笑容陷入了美夢的安睡之中，無意識跌倒的身體被蜜獾連忙接住。

而此時此刻，就在阿萊斯特觸碰那肝臟的一瞬間。

遠在教國沉睡的艾華斯，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瞳孔中沒有神態，而是滿溢著無數的光——

他那飄離在物質界與夢界夾縫中的靈魂，就在剛剛感受到了無比強烈的陌生力量呼嘯而過。他感到自己的靈魂一陣陣的發麻，像是醉酒般飄飄忽忽、剎那間仿佛要失去控制。而他的軀體短暫失去了靈魂的控制，至圣冕的力量便泄露出來。

艾華斯好不容易才勉強控制住了自己的意識，重新恢復了對力量的操控。而物質界的艾華斯也勉強再度閉上了眼睛。

可就是剛才那一瞬間的迷醉，讓整個教國都陷入剎那間的停電狀態。小小的混亂風波興起而又平復。

而在教國之外，天上一顆星星驟然間變得明亮。

整個世界，所有正在飲酒的人，不管喝了多少，全部在同一時刻全部陷入了酣醉狀態。

他們的精神陷入了興奮至極的狂亂狀態。像是在慶祝什么一樣，毫無意義的高聲呼喊。

很快，永世教皇艾華斯給所有樞機主教發下了圣言。

“——宴主升格。宴天司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