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不從之鑰

安娜因為聽到艾華斯先前的話，稍微有些心理準備，因此勉強反應了過來。

她背后猛然鉆出了幾片翅膀——那是與維涅斯一模一樣的，宛如枯枝、覆有灰羽的黑翼。

那翅膀向前拍打，想要將大守護者拍飛出去。

可大守護者的動作何其快——在這種距離下，哪怕安娜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第一時間做出對策，他的雙刀已經切到了安娜的脖頸、只是還沒有將她的頭顱砍下。

她捂著自己的脖頸，那驚懼的目光看向艾華斯。

但即使如此，她的眼中也沒有殺意，只是充滿了迷茫和疑惑，仿佛在問“主人，為何”一樣。

——很顯然，如今艾華斯的決策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

而這正是艾華斯意識到的破局點！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艾華斯指尖浮起兩張卡牌，隨后如灰燼般消散。

安娜仍在退后著，卻突然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她迅捷的回頭一看，卻愣了一下。

——因為那竟是另一個艾華斯！

那個“艾華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那個笑容讓她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了環天司。

而在這時，“艾華斯”伸出手來搭在了安娜的肩膀上。

七彩色的虹光之冰飛速蔓延，將她封在了里面。而那“艾華斯”則只是破碎成罪棘，鉆入了她的小臂、扎入了她的內心！

僅是一瞬間，這位活了至少幾百年……甚至比養父更高半級的頂級陰謀家，卻居然被艾華斯的偷襲封死在了原地！

“……哼。”

艾華斯冷笑一聲，看向被冰封的安娜：“不要解凍，直接用高等神術殺死她。”

“好。”

圣若安點了點頭：“我會向琥珀祈禱，直接將她完整的封存到琥珀林。應該沒有什么是比這更徹底的死了……不進入任何神明的國度，也不進入輪回。”

——賭對了。

以艾華斯的性格，也確實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突然做出這樣的反應。

按照艾華斯的風格，他一定會先應下來、然后想辦法先確認這有沒有危險，將其作為備用計劃存儲起來。再按照自己一開始的布局規劃先前進，等意識到完全走不通才會換個路子。

艾華斯就是這樣的風格——虛心學習，堅決不改。

他總是很倔強，甚至有些頭鐵。自己認定的路就會走到底，但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會不斷汲取營養來準備多個“后備方案”。

直到他意識到自己原本的路走不通的時候，才會考慮后備方案……就如同他意識到大獸之主這個職業有可能走不通，得依靠路西菲爾的贈予開辟完全屬于自己的新職業才能破局時，也不妨礙他先繼續收集大獸。

而反過來說……

這也意味著艾華斯做事的時候，通常都不會做的太絕。

就如同他最開始處理勞合社時的情況一樣。艾華斯通常都會觀望一下，以免太過魯莽的出手，最終導致作繭自縛。

從這點來說，艾華斯的做事風格其實不夠果斷——這是他的性格缺點。

而環天司也是一樣。

祂提前布置了一環套一環的復雜布置，這其實就是潛意識里不相信自己的隨機應變能力。

但正如柯南里面的犯人準備了越復雜的機關，越容易留下證據一樣。

艾華斯也意識到了環天司的破綻。

墮天司從安娜那邊拿到了“未來的情報”，以此針對艾華斯布置了陷阱、堵死了艾華斯所有可能的路；而環天司則從被封死了所有道路的艾華斯面前，給出了他“唯一的活路”。

所謂圍三缺一。

理性來說，哪怕知道自己被利用、哪怕知道這是飲鴆止渴……按照艾華斯的風格來說，他也一定會這么選。

——因為他必須保護這個世界。

艾華斯自己被環天司惦記、被迫讓環天司的陰謀推進，也總好過墮天司真就統治整個物質界要好。

艾華斯的奉獻之欲就決定了他被逼無奈之下，就只能這么選。

可艾華斯剛剛問出的那句話，并不是來自他自己的想法——而是來自艾華斯對“被墮天司影響下的自己”的理解。

假如艾華斯沒有打開翅膀，這個時候他聽到安娜這話、就會因為自己被算計而涌出怒火，甚至想要直接殺了她。

那根本就不是艾華斯的本性——正如艾華斯無法判斷被精神污染的自己會怎么想，環天司也一樣無法判斷！

而從這點，艾華斯確認了另一個重要的細節。

——那就是，墮天司對環天司并非是毫無還手之力！

雖然環天司利用安插進去的安娜，甚至把控了墮天司的情報源……但墮天司的假想敵從來都不是艾華斯，而是“蛇”！

是環天司！

依靠墮天司對艾華斯思維的干涉與影響，反倒是能讓自己掙脫環天司對自己的預判！

環天司這么多的輪回下來，也都沒有覺醒智慧道途的適應性，也就是說祂本質上絕對沒有多聰明。性能上應該和艾華斯一樣，最多也就是經驗多上許多。

——艾華斯會因為“游戲劇情”而下意識選擇相同的策略，環天司就不會嗎？

環天司確實無比了解艾華斯……可要是被墮天司影響的艾華斯呢？

在過去的輪回中，他可從來都沒有被墮天司影響過！    那么如今的局勢就變得清晰了。

環天司利用艾華斯來對付墮天司，又利用墮天司來逼迫艾華斯借取自己的力量；同時墮天司極有可能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想要利用艾華斯來對抗“蛇”、也就是環天司。

艾華斯同時作為了兩個棋手的“公共棋子”，而這一幕讓他無比熟悉。

——昔日的詹姆斯與雅各布不也是這樣？

以前的艾華斯作為養父與祖父的棋子，被他們各自的計劃所利用，那時的艾華斯宛如暴風雨中的孤舟一般，對各種布局與安排毫無反抗能力。

而如今養父與祖父已經不敢隨意在艾華斯面前出現了。

因為艾華斯有了掀桌的能力。

現在，艾華斯作為兩位天司的棋子……靠著昔日的經驗，他卻已經能清晰的看到他們的布局規劃、以及其中的漏洞。

就像是被兩個大國夾在中間的小國，雖然也可能“毫無波蘭”的消失……但只要他們有著必須艾華斯存在才能進行的計劃、也就是必須有求于艾華斯的話，他反而就有了充足的操作空間。

墮天司的布置，也就是“所有人都會失控”、“所有人都會變得不像自己”，通過這種方式來消解對抗他的力量；

環天司的布置，則要求“艾華斯必須是艾華斯”，如此他才能預判艾華斯的每一個選擇。

——這兩個計劃本就是互相沖突的。

那么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夠借力打力、同時破解他們兩個人的陰謀呢？

真的有！

艾華斯已經找到了一個辦法、一個絕對的破局之法——

既然連艾華斯自己都會忘卻“真正的自己”，做出自己完全不可能做的決策、甚至連環天司都無法預測艾華斯的行為……

既然無論是誰來指揮、誰來統籌、誰來領導，都會被墮天司的光環而腐蝕心靈……

既然真貨注定了質量不好——

——那為什么不直接上一個冒牌貨呢？直接找人扮演一個“完美的艾華斯”！

無論演員如何劣化，演員所扮演的角色本身可是不會劣化的！

假如有這樣一個人，他看起來像是艾華斯、聽起來像是艾華斯、像是艾華斯一樣行事、有著和艾華斯一樣的力量……并且沒有第二個艾華斯跳出來，指出那是一個冒牌貨。

在其他人看來，這是不是就是“真貨”呢？

那么，誰還記得艾華斯“真正的樣子”？

誰心中的艾華斯最為璀璨無暇，能夠直面一切困難、解決一切難題、拯救一切人？

答案只有一個。

艾華斯深吸一口氣，為這命運的奇妙安排而感到驚嘆。

正因為他在教國得到了傀面密續，伊莎貝爾才能得到這與她過去截然不同的新力量。

“伊莎貝爾……”

艾華斯呢喃著：“《傀面密續》。”

讓伊莎貝爾來扮演一個不受墮天司影響的“完美的艾華斯”站在明面上，借助環天司的布置來打墮天司……

——那么，不受環天司預測的艾華斯就可以潛入陰影之中，借助墮天司的布置來打環天司！

“哪扇門不需要鑰匙？”

艾華斯重復著環天司的言語，突然嗤笑一聲。

因為那一瞬間，他突然想到了詹姆斯的話：

——艾華斯·莫里亞蒂先生……我可愛的小鑰匙。

——你能打開那扇通往過去之門。我們可以改變一切。

他也想到了墮天司的言語：

——或許你的確是無辜的……蛇的小鑰匙啊。

“或許我確實是一把鑰匙。”

艾華斯閉上眼睛。

“但并非所有鑰匙都毫無代價。”

無論是詹姆斯，還是雅各布……

無論是人，還是神。甚至是另一個我。

若是想要利用我……

那就付出代價。

艾華斯又想到了，自己曾對養父所說過的話。

他低聲呢喃著，重復著昔日的言語。瞳底燃起紫色的輝光。

宛如重復著許下的誓約一般。

“——假如我是一把鑰匙，我也終將是一把喰主之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