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二個夏洛克

那并非是奔跑，也不是飛行。

他們只是跟在戲天司背后緩步行走向前，但周圍的世界卻一步一變化。

他們就像是在拍攝某種MV一般，甚至還響起了躍動著的鋼琴聲。

只是十幾步過后，他們就抵達了與先前幾乎一樣的房間之中。

夏洛克的姿勢也與之前一模一樣——都是撐著額頭，認真思考著。

“請看，”戲天司優雅的伸手，“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這里。”

聽到那聲音，夏洛克突然驚醒。

他皺眉看了過來。

在看清來者是艾華斯與亞森過后，他卻是微微松了口氣。

但夏洛克卻不僅沒有站起來迎接兩人，反倒是將身體向后倚靠在椅背上，語氣從容而悠揚：“好久不見，先生們。”

像是他從最開始就篤定艾華斯一定會來救他——并且一定能找到他。

他如此的堅信著，因此也不會有絲毫驚喜與意外。

只是禮貌而誠摯的起身優雅的行禮，只是那平靜的雙眼變得更加明亮了一些，嘴角也多出了微不可見的弧度：“非常感謝兩位能來救我。”

——這確實是真正的夏洛克應該做出的反應。

艾華斯微微松了口氣。

久違的見到夏洛克，亞森原本應該很有話的。

只是剛剛最有感情的那段話已經說過一次了，如今要是再憑借著記憶再復刻一遍、多少就有種念臺詞的微妙感。平白無故多了幾分尬意。

“多虧戲天司引路，不然還真不好找。”

艾華斯對著戲天司的方向點了點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真正的夏洛克”：“看起來……你倒也沒受什么委屈嘛。邁克羅夫特還覺得你要被滅口了呢。”

“畢竟是在夢里工作，吃飯都還是在物質界，能受什么委屈？”

夏洛克嘆了口氣：“哥哥他總是太擔心我了。唯一的傷害，大概就是我這段時間除了吃就是睡，為了補充大腦營養還全是高熱量高營養的食物，結果如今胖了得有快五公斤——我覺得這大概也算是工傷了吧。”

“工作……而不是囚禁嗎？”

“最多算是軟禁。但如果這種程度就算是囚禁的話，那所有去公司上班的人都在被囚禁。”

夏洛克無奈嘆了口氣：“畢竟我當初是自愿接下的這個活——我也沒想到這事這么麻煩。但對我來說倒也算行，這么有挑戰的工作還是還蠻有趣的，而且我的老板也對我很尊重。唯一的問題在于，我的老板似乎不太想讓我下班，而且還不讓我聯系外界……不然我也不會到現在才給你們寫信求救了。”

“也蠻正常的，普通打工人的離職手續也挺難辦。尤其是在找不到人交接工作的情況下。”

艾華斯銳評道：“但紅白假都不放人走，這多少有點過分了。他是怕你不回來嗎？那我來給你擔保一下？”

聽到這話，夏洛克微妙的看了一眼艾華斯。

他又看了一眼亞森，近乎肯定的用陳述句問道：“艾華斯知道他母親的姓氏了——你跟他說的。”

夏洛克是很懂艾華斯的。

這家伙在當初還不是不管部大臣的時候，被勞合社惹了、他第一反應就是去把勞合社端了；他家的女仆被一位立國者雇傭謀殺，他就直接去把那位立國者殺了；他妹妹被高貴之紅的人盯上，于是他就直接把高貴之紅的整個高層殺了個干凈。

雖然總是笑瞇瞇的，看上去很溫柔的樣子……但艾華斯處理事件時反而意外的心狠手辣，并且沒有耐心。假如殺掉一個人就能讓問題平穩落地而不留后患，他通常都會果斷動手。

而如今他變得更強了……但遇到這個案子的時候，卻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把旺多姆公爵全家殺干凈……

那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他和亞森變成了好朋友，要顧忌朋友的感受……

另一個原因，大概就是他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以及知道了疑似是他母親的安妮·德·旺多姆如今就在旺多姆公爵的宅邸這件事。

所以艾華斯才會耐下心來，久違的拾起腦子認真把事情從根本上解決。而不是直接采取最簡單的手法來處理……也就是“聽不懂，算了，總之都殺了”這種模式。

這就如夏洛克之前對艾華斯的評價一樣：這狐貍精腦子很好使，就是懶得用。

但這種懶得用……卻不是因為艾華斯心思單純，而是因為他始終都預留了一個備選方案，就是殺人。

之前夏洛克對艾華斯做過心理側寫。

雖然艾華斯是個性格溫和又善良，有正義感，并且極具責任心與犧牲精神的好人。但他在“生命的重量”這方面上卻有一定程度的道德缺失。就仿佛艾華斯他從來就不認為殺人是什么重要的、不可被饒恕的事……倒不如說，艾華斯是在主動尋找“殺人的理由”。

夏洛克認為，艾華斯很多時候其實是故意在找事。

就像是一個揣著刀劍、孤身在夜晚行走于治安不好的小巷中的美麗少女——目的就是遇到有人對自己心懷不軌時，就能順手直接反殺一樣。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夏洛克明顯感覺到艾華斯心中有著殺人的欲望。但這種欲望卻并非是濫殺……他對無辜者與弱者都沒有什么興趣，但對于立場敵對的、尤其是實力強大的人卻充滿了“主動性”。

就像是蜘蛛一般，埋設虛無的陷阱來殺死蚊蠅。

——就像是他能從這種獵殺行為中得到某種不可取代的好處一般。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艾華斯那仿佛故意把事情惹大、興致勃勃去主動觸碰他人的陰謀與陷阱的行為邏輯。

在艾華斯前往教國的時候，夏洛克就感覺艾華斯的這種欲望更加旺盛了。他離開艾華斯去做任務，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看到他所認可的好友在這方面如此偏執而有些心煩。

夏洛克又不是喜歡嘮叨與教育他人的那種人，而且艾華斯殺的也都是壞人、甚至都是“不得不殺”的人……因此夏洛克也從來沒有將自己內心的想法說出來。

不過，這段時間里，也不知道艾華斯都經歷了什么事……

但如今再度見到艾華斯時，夏洛克卻感覺艾華斯似乎沒有那么渴望“殺人”了。

這讓夏洛克欣慰了許多。

夏洛克先前專門強調了“大公對他很好”這句話，其實就是防止艾華斯出去之后順手把他們都殺了。

“——是的。”

亞森點了點頭，肯定了夏洛克的推測：“旺多姆——我當初也蠻意外的。”

“旺多姆公爵知道這件事嗎？”艾華斯問道。

“他必不可能知道。”

夏洛克肯定的答道。

說著，偵探先生的嘴角微微上揚：“要是他寫信跟你說，那這樂子我可就看不到了。只是可惜……你還是碰上亞森了。不然如今就是我來親自跟你說這件事——錯過了一場好戲啊。”

說著，夏洛克的臉上露出貨真價實的痛惜之色。

他是真的好期待這個稀有的高質量樂子！

夏洛克一直都是樂子人，但是他向來不喜歡將他人的苦痛當做食糧。在這樣的道德標準下，其實很多樂子都不方便找，比如說他就不是很喜歡講地獄笑話——那就更不用說他朋友的樂子了！

如果這個樂子是艾華斯的，那么它的含金量至少可以乘以三倍——不，五倍！

想到這里，夏洛克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看向亞森，饒有興趣的問道：“你今天怎么這么沉默，亞森？是因為艾華斯在這里，在陌生人面前應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