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嚴重的問題

前一個傍晚被妖鬼所劈開的村莊大門外，藍恩靠著一顆石頭，看著遠處騎兵馬蹄蕩起的煙塵。

而等騎兵們在遠處停下后，領頭人打馬上前，藍恩抬手跟對方打了個招呼。

來人穿著戰場的戰甲，日式的甲胄看來已經開始吸收一些歐洲技術，軀體的胴甲已經是一體式的了。

頭盔則很有這時代的武士個性風格，像是個三國演義里諸葛亮的軍師帽子，只不過用料是鋼鐵，前面掛面簾。

“不過這帽子好丑。”

藍恩歪歪頭，毫不客氣的發出了自己的吐槽。

“哈，請您別挖苦我了。”竹中半兵衛重治，從巖村城領兵而來的智將，此時用那一貫溫和的語氣說著，還摸了摸自己的頭盔，發出嘀咕。“在下覺得還挺好看的啊。”

以他的聰慧，從看見藍恩毫不緊張與低沉的站在村莊門口的時候，基本就已經能夠確定，這里的異變看來已經結束了。

因此整個人也放松下來，此時跟藍恩輕松的說著話。

“沒想到，僅是一天的時間，原本波瀾不驚的美濃就發生了這么多事。”

半兵衛感慨的說著。

昨天早上，藍恩他們直接奔襲常在寺，而在晚上的時候，就已經跑到十三櫻村了。

如果不是無明小姐搭乘麒麟，迅速跑到巖村城，向自己的岳父說明情況，那他也不可能一晚上的時間就調出來一支騎兵隊，連夜跑來十三櫻村。

“藍恩閣下，情況很惡劣嗎？”

可是輕松的談話氛圍并沒有持續下去，半兵衛就率先沉下聲音，用嚴肅的語氣詢問藍恩。

他所說的情況當然不是指后面的十三櫻村。

區區一個村莊，實在是談不上重要。

雖然半兵衛并不是個冷血的人，但是一個村莊的價值是客觀的，不重要就是不重要。

他問的是常在寺，乃至是.稻葉山城！

竹中半兵衛，乃是和后來的黑田如水并稱為‘戰國兩兵衛’的軍師謀臣。

像他這樣的腦子，提前看穿好幾步之后的規劃是很正常的。

而在昨天一天的驚變之中，毫無疑問，最大的問題就是發生異變的常在寺明明就在稻葉山城對面，可是無明小姐的警告通知，卻要發往更遠的巖村城，自己的岳父手中。

美濃國守護乃是齋藤氏，而如今齋藤氏的家督之位早已從道三大人手中傳到義龍大人身上。

美濃國發生牽連如此巨大的殘穢之災，身為美濃守護的家督無論如何都沒理由置之不理啊。

而且說的現實點，如果只是常在寺的座主日護上人，私下勾結串聯了某些勢力，想要玩弄陰謀的話，那么齋藤氏的處理手段可能還要小心克制一些，冷靜、不張揚。

因為日護上人畢竟出身于顯赫高門，美濃有名望的家族基本都是他親戚。

可是既然已經牽扯到了妖怪邪祟，這事就算是鬧到那個已經管不了事的京都朝廷里，也沒什么好掰扯的。

該殺就是殺！

在‘討鬼’這件事上，日本大名們與朝廷還是有那么點共識的。

而半兵衛也絕對相信，眼前這個來歷神秘，讓自己完全看不透徹的明國人，絕對也能意識到這點。

可他卻依舊讓無名小姐到巖村城。

這不得不讓半兵衛多想。

“無明沒跟你說清楚？”

沒想到，藍恩反倒是有些詫異的反問。

“呃，您也知道.”半兵衛溫和的聲音有些磕磕絆絆，“無明小姐的文法和表述有些.”

簡單來說，沒上過學。

無明能把藍恩的話復述回去，卻沒法向半兵衛繪聲繪色的準確描述當時的具體情況。

屬實是很樸實的問題了。

獵魔人無奈的搖搖頭：“好吧。”

藍恩用自己的話來跟半兵衛進行溝通。

看得出來，這位軍師很是松了口氣，看來之前跟無明的溝通讓他感覺很吃力的樣子。

而他和藍恩的溝通卻極有效率。

因為兩個人總是能一針見血的指明問題和疑惑，而另一個人則能立刻理解，并且深入說明。

這種邏輯和溝通能力，在這個世界的這個時代，都是一種受過良好教育和邏輯訓練之后才能具備的優秀素質。

“義龍大人，竟然冷眼旁觀那將整個鷲林山都籠罩進去的常暗，自始至終稻葉山城都毫無動作？！”

半兵衛倒吸一口冷氣，語氣中的不可思議溢于言表。

“既然已經繼承齋藤家家名，理當代行守護之責，怎能如此？！”

“他已經這樣了。”藍恩打斷了他的驚訝，“我看你好像不敢相信？怎么說，齋藤義龍在你眼中不是個會跟妖怪牽扯在一起的人？”

“主公一向謹慎克己，言談思慮周詳，不多言其他。”半兵衛搖頭嘆息，“但是.”

半兵衛的意思是指，齋藤義龍就算在家臣面前也話不多，從不輕易讓別人摸透自己的想法與傾向。

這不是什么問題，許多主公的領導風格都是這樣。讓下屬摸不清自己的脾性，下屬做事就會更謹慎認真一點。

但是再怎么不透露自己的思想，在半兵衛這種美濃本地武士看來，也不應該對妖怪姑息旁觀啊。

“這事情不小。”

半兵衛沉聲認真的說著。

“據您的描述，就在常在寺對面的稻葉山城，不僅毫無動作，甚至城中連警戒的跡象都沒有。”

“就算是以最樂觀的可能去想：義龍大人當時不在城中，外出巡獵，無人能在那檔口做主。”

“可是稻葉山城乃是道三大人所建立的天下堅城。就算是城主外出巡獵，城中的一應警備部隊，也該按規程開始緊張起來才對。除非.”

說到最后，半兵衛眉眼間的憂愁讓他言語困難。

“除非，”而藍恩，則輕聲說出了他說不出口的話，“那時候城里有能做主的人，并且那能做主的人下了命令，就硬是看著常在寺發生的異變，什么都不管。”

被藍恩補全了他無法出口的話，半兵衛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輕松，只剩沉重。

“還請準備隨我離開吧，藍恩閣下。”

半兵衛認真的對著獵魔人鞠躬說著。

“事到如今，這事就算是岳父大人，也沒能力兜住了。或者說整個美濃，也就只有一人能做出決斷。”

齋藤道三，已經在名義上隱退出家的齋藤家前任家督、美濃的前代大名。

不用半兵衛說出名字，藍恩也知道他嘴里說的是誰。

“這村子剛平靜下來，里面有個昨晚暈倒的朋友。”藍恩不推脫也不耽擱，一邊干脆的從靠著的巖石上直起身子，一邊說著，“讓我看看她現在怎么樣，如果沒事了，咱們就動身。”

“麻煩您了。”

半兵衛再次鞠躬，藍恩張了張嘴，還是有點不習慣。

換個角度來說，他覺得如果是交流，那么半兵衛的聰明和從白澤那里學來的知識，會讓他們聊的來。

可是跟無明和阿秀這種不太拘謹，也不太講禮儀規矩的人待在一起，他才能覺得比較放松。

“對了，白澤還你了。”

藍恩擺擺手，頭也不回的朝著村里走去。而在他的肩頭，白澤則脫離下來，轉而飛回了半兵衛身后。

實際上，這次分靈的時候，半兵衛的力度就不算大。而藍恩則有事沒事就把老山羊叫出來聊天，老山羊也興致勃勃的很喜歡跟他聊天。

所以本來分靈就快要結束，守護靈自動回到原有宿主身邊了。

從小所熟悉的老師回到身邊，半兵衛油然而生一種安心。

而當藍恩的身側背后，因為守護靈回歸原主身邊的波動，一位器宇軒昂且淡然平靜的神獸形象一閃而過之后。

半兵衛幾乎感覺自己呼吸一滯。

“很震撼，對吧？”

回到了原本寄宿者身邊的白澤抖了抖自己的山羊耳朵，帶著顫音說著。

“老師？”

“不用覺得自己心志不堅，半兵衛。”白澤不用看自己學生的正臉，都知道他現在是什么心情。他們之間已經太過熟悉了。

“在那凜然神圣的身姿面前，哪怕光是看一眼，都會覺得震撼心神。別說是你，老夫我在它旁邊待著的時候壓力都很大啊。”

“呼”在老師的勸解之下，半兵衛才把提在胸口的那口氣呼出來。

但是卻依舊覺得心神激蕩。

他此時仍舊記得守護靈·麒麟那淡漠而又隨意的一瞥。

“還真的是.麒麟啊。”

竹中半兵衛低頭自語的感慨著。

雖然早在老師跟他在巖村城中講話時，心里就已經因為聽懂了老師的暗示而有了準備。

但是目前看來，終究還只是‘自以為的有準備’罷了。

“仁德泰平之世的象征，五方神獸之首，口吐素王玉書.”

當半兵衛擁有了守護靈白澤之后，他的閱讀量就遠超這時代的幾乎所有人。

古時的文獻、那些關于奇異生命的記載、那些關于神明的神格變遷與祭祀規格在時間流逝中的轉變.擁有白澤的半兵衛，幾乎是這些傳說的圖書館記錄系統。

但是當傳說中的麒麟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卻還是由衷的感到了一陣‘所學所見的神奇之物，從書中來到現實’的不真實感和震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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