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給爾公道還你公平

“只是嫖？只是？”

方徹冰冷的道：“這么說，你們這些人，也認為那些女子，都是人盡可夫的妓女了？”

三個老者都是愣住。

驟然一言不發。

“那都是好人家的女兒！”

“據我所知，大陸青樓妓院，是被允許的，都有經營資格的。”

方徹怒道：“她們若是生活所迫，或者天生下賤，去做了這門營生，這個東湖洲有那么多有經營資格的明碼標價的青樓楚館，我們管過哪個？！”

“但她們不是！她們都是被抓去的！而且這個地方，在一個家族內部，在地下！請問你有這種經營資格，你會放地下這么躲躲藏藏嗎？”

“你會讓他們穿著鎮守者的衣服，帶著榮耀去死嗎？”

“閃開！”

“伱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方徹問道。

三個老者驟然滿臉通紅。

“她們每天每夜，都在地下哭！你們聽到了嗎？！”

邁開大步，一路前行，手按刀柄，步履鏗鏘，臉色冷肅。

方徹森冷看著面前三個老者。

“你可知道，十二萬家在這里等著接人，最終能接走的活人，甚至不到五千人？剩下十一萬多人家的女兒，都到哪里去了？你們不知道？還是裝糊涂？！”

方徹譏諷的笑道：“這三個字，你能明白意思嗎？你需要不需要我給你解釋解釋，這三個字的意思？”

方徹接連三問。

“你們去問問，他們愿意不愿意！”

“如今你們來為玩弄她們迫害她們的人求情？”

方徹看著三個老者，突然冷冷問道：“我不問你的姓名，我只問你，你有女兒嗎？你有孫女嗎？”

“我……”

方徹眸子死死的看在這人眼里，道：“而這些在你口中所謂的去‘嫖’的人，你會因為他們是大陸英雄而饒恕他們嗎？你會因為他們曾經出生入死多少年，而放過他們嗎？”

雖然修為比方徹他們高出來很多，但是，面對這種凜然無邊的氣勢，竟然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方徹伸出手指著外面，指著人潮洶涌聲浪沖天的刑場方向，厲聲說道：“你們去問問！”

三個老者倒退一步，目光駭然，臉色慘白。

“什么！？”

“良家女！”

“請問你如何將這種事，只是當做飄昌來看的？你良心呢？”

“這個地方叫做什么名字你知道嗎？”

老者臉色慘白，再倒退一步。

三個老者如同天雷轟頂。

身后，三個老者怔怔站著。

“看到那如山的紅顏白骨了嗎？你們認為這是正常妓院嗎？飄昌？這兩個字，你們如何能夠有臉說得出口！”

“那我告訴你們吧，雖然沒有掛牌營業的名字，但是在他們口口相傳中，這個地方的名字叫做，良家女。”

“若是你女兒被抓去了，十幾年沒消息，在這種地方被欺辱，當做了妓女玩弄，最終無聲無息的屈辱的死在這里……”

方徹大步往前，氣勢如利刃撲面。

“不知。”

都是踉蹌倒退。

“不要拿飄昌說事！也不要以情義功績說事，他們，不配！”

“他們所謂‘進去玩過’的人，都知道這三個字，但是，一心想要找到失蹤女，想要鎮壓黑虎幫，沒有進入過這個地方的鎮守者，卻永遠不會知道這三個字。”

“你們有情，他們就沒有了？！”

三人輕輕嘆息。

三個老者都是神色慘白，無地自容。

更不要說攔阻。

“現在，聚集而來，等著尋找女兒回家的父母，據我所知，已經有十二萬家……就不包括那些已經死光了家人的，就只是來到這里的這十二萬家人。”

直接從三個老者中間，撞了過去。

四人步伐一致，都是沒有回顧。

“哎……”

只感覺心中的憤懣不平，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

方徹越過他們之后，停住腳步。

并不回頭。

淡淡道：“有一句話，我希望你們能想明白。那就是，若是你們今天求情有效，甚至饒過了他們性命的話，那么以后他們還會這樣做，而且會越來越惡；那么最終等待他們的，還是這萬劫不復的一刀！”

“這次鎮守者大索嚴查，你們三個安然無事。所以我認為，你們是清白的。所以我也愿意，對你們解釋一二。”

“我希望，你們真的只是糊涂！而不是其他！”

他森冷一笑：“良家女！這三個字，足以讓他們萬劫不復！”

他靜靜的，沉聲道：“有些事，一旦開始第一次，便無法收手。有些路，一旦踏上第一步，便無法回頭。”

方徹說完，大步而去。

三個老者愣愣的站著，只感覺心神劇震，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良久，其中一人輕輕嘆息：“我怎么感覺來錯了？”

“法理與人情，向來都是相悖的。或許我們來，是錯的。但是往日的情誼無錯。”

“各自看法吧。但這個方巡查……也是真的剛。”

“職責所在。回去吧。”

“哎……這些人，也是真的該死！該死啊……”

三人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怒氣沖沖跑來能夠被人大罵一頓自己還能毫無脾氣的回去。

但今天就這么奇妙的發生了。

而且，對于他們心神震動的最后那句話，他們都沒有重復。

因為他們知道，這句話，至理！

那邊。

方徹四人大步向著廣場前進。

風向東，東云玉，秋云上三人跟在身后，看著方徹堅決前行，想到剛才那擲地有聲的剛烈對話。

雖然都是默默不語，但三人都感覺心中火焰在燃燒。

不知道什么感覺，充斥在心里，但有一點是共同的：男兒當如是！

捫心自問，若是換成自己的話，最終也會拒絕，但是卻終究能委婉一些。而且，心里也隱隱有一種‘可惜’的感覺。

畢竟是這么多年為了大陸出生入死的鎮守者。

就這么殺了，太可惜。

但是轉念一想，方徹說的有道理。

誰沒有父母姐妹妻子兒女？

你今天這么做，明天就能那么做，后天就能帶動的很多人都效仿：既然沒有懲罰，那么，我出生入死這么多年享受享受怎么了？

墮落，就是這么開始的。

而最終的下場，也將從這里注定：正如方徹所說，有些享受一旦開了頭，就再也收不住手。

那么等待他們的最終還是這萬劫不復的一刀！

逃不過。

廣場上。

白旗招展。

臨時法場已經布置完畢。

無數人都在這里聚集。

聚集在這里的百姓們，無數都是丟失了女兒，失蹤了妻子，或者失蹤了孫女的百姓們。

他們一個個的眼中，有期待，忐忑，恐懼，憤怒，以及……還沒有消失的這么多年對痛苦的麻木。

年紀最小的三十多歲，但是卻也基本都是鬢發花白，一臉滄桑，兩眼渾濁。

那是常年的尋找，長久的思念，多年的絕望的奔走，留下的苦痛痕跡。

有絕大部分前來迎接女兒的老人，都是孤身一人前來。因為他們的另一半，已經在這漫長的尋親路上承受不住死去。

這么多人聚在一起，只有啜泣的聲音此起彼伏。

雖然多少有些嘈雜，但是絕對沒有那種沸騰的景象。

因為，這些人比一般的百姓更加清楚：官、權、力、武、財。

惹不得！

不要觸怒了官老爺們。不要惹火了超凡力量擁有者們，不要招惹有權有錢人們。

老爺們一怒，哪怕自己本來可以接回女兒也接不回了。

他們只是一個個翹首看著，眼中噴火的看著刑場上那等待處決的二十二個人！

眼中有極端的仇恨與快意。

惡魔！

你也有今天！

他們嫌少，這么多年，這么多罪大惡極的事情，就只有二十二人該死？

但是他們卻不敢問。

能有這個態度，能斬殺這二十二人，已經是承受了無數的壓力——這一點，為了尋找親人經過這么多年的老人們，比誰都清楚這件事的壓力有多大！

他們比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更加了解這個世界的不公。

甚至，哪怕連這二十二人都不用死，一把大手全部撫平壓下去，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能斬殺這些，就已經是民之青天了，不能再抱怨了！

他們靜靜地等待著。

陡然間，一股銳利龐然的氣勢，從外面而來。直沖霄漢！

所有人，不管是武者還是普通人，都清晰的感覺到了這種銳利如同要斬破青天的利劍一般的氣勢。

忍不住都是不由自主轉頭看去。

外面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行刑隊來了！方巡查來了！！”

方巡查！

是那位來到東湖洲，就將這案件翻出來，將這個毒瘤從紅塵人間切除的方巡查？！

一聽到這三個字。

所有人陡然間眼中都是冒出了光！

那是一種極致的尊敬。

因為，方巡查，這三個字，是他們在無邊黑暗中漂泊輾轉尋覓了這么多年看到的，唯一的光！

所有人都是敬仰的目光靜靜地等待著。

遠方人群，如同靜深的海水遭遇了大船駛過。

靜靜地兩邊分開。

廣場邊緣。

人群自覺分開。

讓出一條筆直的直通刑場的路。

所有人都是翹首看去。

只見在自己視線中，四個年輕人，就如同閃爍著沖天光芒的利劍一般，筆直走來！

面容沉肅，身材頎長，挺拔威武，步履鏗鏘。

制服筆挺，大氅飄動，領口閃耀，星光熠熠。

英俊如天神，銳利如閃電。

手按劍柄，大步前行，正氣凜然，無所畏懼！

只是看到了第一個方徹，所有人都是眼中涌出了淚花。

這……真的就是我們想象中，方巡查的形象！

在我們心里，他就是這樣的！他就像是一縷璀璨的光，從我們心中照耀出來，走出來。

讓我們的夢想，化作了現實。

他們極力的向著兩邊退讓，盡量的為心中的神讓出來道路。

唯恐自己的卑微，沾染了拯救自己出苦海的神靈。

所過之處。

無數的尋找女兒的百姓，自發地跪倒在地，淚如泉涌，身子顫抖，卻不敢出聲。

方徹并沒有回頭。

他的心中與秋云上三人一樣，都是熱浪滾滾，只感覺心口發燙，幾乎流淚。

這么多失去孩子的父母，都在等著！

這種感覺，難以形容。

他沉默的前行，目不斜視，堅決的一往無前。用自己的腳步告訴他們，這條路，我會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高臺上。

趙山河和安若星看著四人甚至不用任何人開路，就這么直接一路橫穿人群而來。

那自發的讓路，那發自內心的尊敬，那一張張臉上縱橫的淚水。

都是沉默不言。

刑場上方。

兩側列隊的十位總部執法隊員，眼睛看著這四個青年大步前來，眼中都發出了光。

如同看到了同類。

高空上。

躲在云霧中的步仇沉默的看著。

心中也是暗暗稱贊：這氣勢，真的是沖天絕世，好足！

方徹一路沉默，帶著東云玉三人，直接走到高臺上。

這才轉身。

面對廣場三面民眾。

開口說話。

“各位父老鄉親，我叫方徹！”

方徹運用靈力鼓動傳出聲音，如滾滾天雷，卷過長空。

萬眾抬頭，靜靜傾聽。敬仰的目光，四面匯聚。

“此時此刻，我不想多說廢話，我知道大家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也知道大家盼望的是什么。所以，我只告訴大家，你們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此案現在還在審理之中。這二十二個人，乃是行刑的第一批！即將要為了此事付出代價的，不只是這一批。這是最少的一批！”

“為了這件事，即將要在這個廣場上砍頭的敗類，目前，有一萬多人！這些人，每一個人，都要拉出來砍頭！以他們罪惡的性命，向天下謝罪！”

“而隨著審理，這個數目，將會不斷地變大，最終要殺多少人，我無法具體告訴大家。但是，我只保證一點，所有的罪人，都會付出代價！一個都不會漏網！”

“從嚴從重，概不姑息！”

“這是守護者總部，東方軍師的命令。也是所有守護者，共同的命令。由鎮守者東南總部在趙山河總長官率領之下，具體實施，而總部執法，親自監督！”

“務必，要還給大家，一個公道！”

“讓你們多年的苦難，在這里，有一個結果！”

方徹說到這里停下。

無法不停。

因為四周的歡呼吶喊，已經是如同天崩地裂山呼海嘯！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一次的結果居然是如此的大快人心，居然是所有的惡魔，都要處死，都要付出代價！

一萬多人！

這是一個多么龐大的數字。

可見這一次，上面真的是下了狠心！

這遠遠超出了大眾的心理預期，他們心里所盼望的最最美好的結果，也到不了這種地步。

數十萬人同時高升吶喊，宣泄著心中的痛苦，宣泄著這么多年的壓抑！

無數人都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片刻后。

痛哭吶喊的聲音，越來越高，竟然無法停歇！

“諸位父老鄉親，還請暫時停一停，我還有事情宣布，大家莫要耽誤了處決人犯的時辰。還請諒解。”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是立即止住了心中的情緒。

因為，‘耽誤了處決人犯的時辰’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允許的。

方徹聲音沉痛。

“有些事，我們也只能善后彌補，而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這一點，我很抱歉。目前前來登記，尋找兒女的人家，超過了十三萬戶。”

“但是……你們也清楚，惡魔之所以是惡魔，便是因為他們毫無人性。我很抱歉的通知大家；目前拯救出來的，還活著的女孩子，不超過六千人。”

這句話一出來。

整個廣場所有人陡然間如同全體窒息！

除了風卷白旗嘩啦啦的聲音之外，竟然聽不到了呼吸聲。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十三萬對六千。這是一個多么懸殊的差距數字，大家就算是不識數，也能清晰的分辨出來。

這六千人中，有我的……女兒嗎？

“而失蹤年歲超過三十年的……基本……就沒有希望了。”

“超過二十年的，存活率，不足百之一！”

“超過十年的，存活率不足十之一！”

方徹聲音沉痛：“我很不愿意宣布這樣的消息，但是……這是事實。太殘酷，卻是事實。希望大家能做好心理準備。”

無數的人雖然在站著，但是臉上淚水不斷地流下來，心中已經絕望。

方巡查只是說了數字，并沒有說別的，更沒有說具體。

他為那些可憐無辜慘死的女子們，在保留最后的顏面。

她們被蹂躪而死，糟蹋而死，或者不屈而死，甚至，無故而死！

所有人都明白為什么那么多女子會死，超出那些年限的會死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明白。

但方巡查沒有說。

也不忍心說。

無盡的悲痛絕望，盡數化做了復仇的怒火。

“罪魁禍首，就在這里。”

方徹伸手一指。

“殺了他們！”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陡然間數十萬人同時放聲怒喝：“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沖天聲浪中。

方徹的聲音清晰可聞：“今日所斬殺的人，我之所以稱之為罪魁禍首，因為他們都曾經是鎮守者。他們不是那些惡魔，但是卻比惡魔更可恨。”

“所以他們作為第一批處決。”

“鎮守者，為民眾謀福利，守護紅塵人間太平安樂，也為了維護這個天下的公平。當戰爭來臨當天災人禍降臨，鎮守者，理所應當身先士卒，第一個去死！去拼！”

“但是，他們既然做了惡事，那么以往所有功績，都不復存！那就依然第一個去死！這就是為何將他們列在第一批殺的原因！”

“以儆效尤！以二十二人之血，警醒天下鎮守者！莫以惡小而為之！！”

方徹聲如滾雷：“按照他們之前的貢獻來說，若是可以以功換罪，他們每個人都可以不死。甚至，職位都能保得住！畢竟這么多年出生入死，功勛累累，那是必然！”

“但是，只可惜沒有那個說法！”

下面民眾的吶喊聲震耳欲聾。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方徹的聲音：“所以，你們二十二人，可認罪？可心服？”

在臺上跪著的二十二人垂著頭跪著，一言不發。

其中一人昂起頭，嘶啞的說道：“方巡查，服，我是不服的。但是罪，我也認。今天已經到了這等地步，要殺便殺，何必廢話。”

方徹點點頭，道：“你說得對，既然你已經罪證確鑿，我何必與你們廢話！但我只問你一句話！”

那人昂首道：“你問！”

“你們知不知道，良家女，這三個字？！”方徹森冷的問道。

那人一愣。突然間滿臉通紅。雖然是明知道死到臨頭，但這一刻的羞臊，依然是火辣辣的難受！

“你們，知不知！？”方徹厲聲問道。

“我們甘愿就死！”二十二人同時低頭。

再也沒有任何話說。

他們知道，方徹所說的‘良家女’是什么意思。這不是字面意思，這是這個地下淫窟的名字，從來不會宣揚的名字！

只有去‘玩過’的人，才會知道的名字！

“沒有臉面說知道這三個字是嗎？！”

方徹問。

二十二人低著頭，一言不發。

方徹渾身殺氣猛然暴漲而起，他轉身，挺拔直立，仰天厲聲道：“白骨如山的苦命紅顏，冤死之女；你們聽好了！芳魂不遠，且請今日歸來！看鎮守者鎮守的這人世間，給爾公道！還你公平！”

陽光熾烈，當空照耀。

萬道光劍，清洗人間。

驟然間，呼呼的猛烈風聲在長空吹了起來。整個廣場的旗幟，驟然間刮得筆直！

呼呼啦啦一片凌厲聲音。

長風呼嘯，在天空中發出刺耳的聲音，嗚嗚咽咽，如泣如訴，如萬鬼同哭！

風聲越來越大。

讓空中散發著無盡熱量的太陽，也稍稍暗淡起來。

黑虎幫總舵趙家大院的后院，無數招魂白幡被刮的瘋狂飄零揮舞。

所飄方向，正是行刑廣場。

空中沙塵彌天，黃土彌漫，隱隱約約中，如同有一雙雙明媚卻冰冷的眼睛，在冷冷看著，在靜靜等待。

“午時已到！”

方徹一聲長嘯，震動風云激蕩。

劊子手同時踏前一步，紅衣赤膊，紅綢大刀，刀光映日，森森殺氣，直沖霄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