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頹喪

他轉頭微笑著對安康公主說道：

“殿下，預算具體有多少，老奴現在也不得而知。”

“但等工匠來了之后，您只管提要求便是，若是無法完成的話，工匠會提醒您的。”

“等到殿下跟工匠定下了修繕的方案之后，到時候可能需要您到興慶宮暫住幾日，等到修繕完工之后，再回到景陽宮來。”

趙奉將接下來的安排告知給安康公主，讓他們提前做好準備。

“要去興慶宮暫住幾日嗎？”

三小只對視一眼，倒是都面露喜色。

有機會能在宮外多玩幾天，當然是好事了。

再者說，他們上一次的時候就沒能玩的盡興，這一次又多了幾天的機會，三小只自然欣喜。

而且宮外也有一些他們所牽掛之人，正好借著這一次的機會去探訪一番。

“又能出宮了嗎？”

李玄也是美滋滋的想道。

上一次他們參加比賽，李玄就沒能好好的自由行動一番。

這一次只有他們自己出去暫住幾日的話，李玄倒是能夠抽時間，自由行動一番，好好的探索一下這京城的各個角落。

趙奉對接下來的安排也只是說了一個大概，具體的修繕事宜，還需要由專門的工匠來負責。

到時候三小只只需要提出他們自己的需求，然后去興慶宮住一段時間，等到景陽宮修繕完畢就可以了。

如此看來的話，這修繕景陽宮一事，好處倒是也不少。

李玄也從一開始極為不滿的心情，到了慢慢可以接受的程度。

“這種獎品的話，也只能說是不差的程度吧。”

“但總覺得跟以前相比，少了不少誠意啊。”

李玄感慨了一番永元帝越來越摳門的手筆，除此之外倒也沒有再多想什么。

趙奉傳達了修繕景陽宮的事情，之后便告辭離去，等著下一次帶著工匠一起前來拜訪，決定具體的修繕事宜。

過了不到一日，這消息便在宮中悄然傳開。

清舒殿。

大皇子三兄妹齊聚在四皇子的小院里，就著瓜果點心，悠閑的聊著天。

“大哥，四哥。”

“這一次我們雖然沒有拿到什么好成績，但是母妃并沒有苛責我們呢。”

“雖說是一件好事，但總是覺得心里毛毛的……”

這六皇女被罵習慣了，突然這一次他們的母妃不罵他們了，反倒自己覺得別扭起來。

“而且我聽說這一次頭名的獎品不過是修繕宮殿，想來母妃也不至于眼紅這種獎品。”

六皇女說著說著，就給自己找了個原因，倒是自顧自的又松了一口氣。

她說完將一枚剝了皮的荔枝塞進了自己飽滿的紅唇中，瞇著眼睛，仔細的品嘗起甘甜的滋味。

大皇子和四皇子聽聞妹妹的言語，只是默默的對視一眼，接著苦笑一聲。

“六妹，若真有你說的那么簡單就好了。”

四皇子忍不住感慨一番。

“怎么了嘛？”六皇女嘴里還含著荔枝，口齒不清，但很是不服氣的問道：“怎么就沒有那么簡單了？”

“他們那個景陽宮我看過的，再不修都要塌了。”

“給他們修繕一番也是怕房子塌了，把他們壓個好歹出來。”

“就這樣的事情，還占了一次比賽的獎品名額。”

“我看安康啊，現在正抱著她那只貓哭個不停呢。”

說到這里，六皇女正好把嘴里的荔枝咽了下去，嬌俏絕美的容顏上滿是得意洋洋的笑容。

“你啊！”

大皇子無奈地伸出兩根指頭，點了點妹妹的額頭。

“唔……”六皇女沒好氣的拍開大皇子的手，然后皺著眉頭問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這時，四皇子在一旁幽幽開口說道：

“冷宮再破舊，需要修繕嗎？”

“修繕過的冷宮，那還是冷宮嗎？”

六皇女雖然反應慢，但也不是完全蠢笨，被四皇子這么一點醒，馬上便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四哥，你的意思是……”

六皇女不自覺的瞪圓了一雙美目，紅唇也是微微張開，一時之間震驚的無法閉合。

大皇子默默的伸手，提了一下妹妹白瓷般的下巴，給她把嘴合上。

“處變不驚，面不改色。”

大皇子給妹妹傳授著自己的面癱心得。

結果，六皇女直接面色一苦，將自己的下巴干脆放在了大皇子的掌心上。

“我沒有兩位兄長這么聰慧嘛。”

“總是后知后覺……”

六皇女顯得很是氣餒。

她雖然平日里不說，但早已清楚自己和兩位兄長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都是同樣的父母，可偏偏只有她一人顯得這般蠢笨，六皇女心中其實也是很自卑的。

除了繼承母妃的好看皮囊以外，她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們相比，似乎一無是處。

也正因為是這樣，六皇女處處都會顯現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像自己的兩位兄長，只是站在那里就會得到其他人的關注。

這本該理所當然的關注，六皇女卻需要自己的努力才能獲得。

可六皇女的內在本就沒有那么充實，處處顯現自己，反倒容易把自己的短處暴露于人前。

可越是這樣，她又越是需要掩飾。

因此才形成了六皇女略顯張揚的性格。

“誰說六妹就不聰慧了？”

四皇子也同樣伸出了手，摸了摸六皇女的腦袋。

顯然他們這兩個當哥哥的很是寵愛六皇女這唯一的親妹妹。

“六妹，你只是欠缺歷練罷了。”

“說來也都怪我們這兩個當哥哥的，畢竟有什么事情，母妃總是先使喚我們，舍不得讓你這個小妹辛勞。”

“等你也得到了足夠的歷練，必然能做得比我們更好！”

被四皇子這么一哄，六皇女的嘴角難以抑制，忍不住問道：

“真的嗎？”

一旁的大皇子揉了揉妹妹下巴，搭腔道：“當然是真的了！”

三兄妹自然而然的開始嬉鬧起來，早已忘記了先前的話題。

等到各自疲乏了之后，大皇子和四皇子還特地將六皇女送去歇息。

回來的路上，兩人各自屏退了左右，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觀賞著院內的景色。

如今秋日漸深，正是秋菊爛漫的時候。

兄弟倆欣賞著院內那一道道黃色景觀，也是談論起了正事。

“母妃今日一早便去了武寧宮面見皇后，到現在還沒回來。”

四皇子說著，蹲下身取了一片菊花的花瓣，捻在指間把玩著。

“唉——”

大皇子先是長嘆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說道：“也不算太過突然吧。”

“安康住在冷宮里，本就名不正言不順。”

“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也說不得是父皇早有偏心。”

四皇子當即冷笑一聲：“大哥，當年蕭妃有多得寵，你該不會忘了吧？”

“我們當時雖然年歲還小，但早已是記事的年紀。”

“反正，我都是記得的。”

四皇子說罷，一臉的面色復雜。

大皇子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搖了搖頭：

“那又如何？”

“北梁早已消失在無盡的風雪中。”

“安康在朝中無一人支持，只不過是被父皇推出來的擋箭牌罷了。”

“父皇此舉必然有其他深意，但也同樣擺明了態度。”

“即便在安康身上耗費時間，也不愿多看我們一眼。”

大皇子頹然一笑，說出了早就埋藏在心中的想法：

“四弟，這皇位就從來沒有過我的份。”

“我清楚，你也清楚。”

“母妃同樣清楚。”

大皇子明年就要出宮分府，如今已然是秋日，他也沒有幾個月的時間了。

有些話，藏在他的心里太久，現在不說，以后只怕就沒有機會再說了。

大皇子的笑容中帶上了幾分釋然之色，繼續說道：

“皇后這幾年為何低調行事，還不是因為勝券在握。”

“沒有人能夠阻止老二的。”

“這幾個月的比賽，不過是一場場猴戲罷了。”

四皇子沉默了下來，即便是他，也無法反駁大皇子的這些話。

“四弟，若我不在了。”

“伱一定要照顧好母妃和六妹……”

“大哥！”

見大皇子越說越喪氣，四皇子忍不住大喝一聲。

“當年父皇也是歷經坎坷，披荊斬棘才登上大位。”

“大哥，若把你放到父皇當年的位置上，難不成你就認為你有勝算了？”

“太子都有廢黜的時候，何況現在還太子未立？”

“朝堂局勢，風云詭譎，誰敢輕言勝敗？”

“只要還沒死，就沒有結束！”

“即便要輸，你也給我拼盡全力，給我和六妹，還有母妃，掙足了籌碼之后再輸！！！”

不知何時，四皇子已經緊緊抓住了大皇子的衣襟，臉湊近得足以能將吐沫星子濺到大皇子的臉上。

四皇子說完最后一字，推了一把大皇子，也松開了緊抓的衣襟。

大皇子被推的一個踉蹌，差點都沒有站穩。

可是被四皇子如此粗魯對待之后，大皇子竟然笑了出來。

“好吧，那我再多掙扎一番。”

大皇子饒有趣味的看著四皇子。

四皇子如此情緒激動，可是相當罕見的。

可似乎大皇子期待的就是這樣的反應，因為此刻他的臉上盡是滿足的笑容。

“你要是平日里也有這般干勁兒，我得輕松多少？”

“即便是那皇位，有你相助，我也敢好好爭一爭了。”

四皇子垂首沉默。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皇位他們爭不得。

從一開始，四皇子便只求一件事情，那就是家人平安。

可就是這樣簡單的一件事情，四皇子卻發現需要自己殫精竭慮，全力以赴。

這還有所不足。

他和大皇子當時雖然還小，但卻親眼見證了武皇后是如何上位，蕭妃又是如何被打入冷宮的。

以武皇后的手段，為了確保那皇位屬于自己的孩子，為了為自己的孩子掃清道路，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甚至四皇子都認為，到了那個時候，武皇后做出什么都是理所當然的。

而四皇子一直以來的想法都很簡單，他只想保證家人平安，其他的一概不管。

可如今朝堂之上暗流涌動，每個人都到了關鍵的抉擇時刻。

四皇子現在還不知該如何抉擇，便只能想方設法的讓自己手上的籌碼變多，期望日后能夠付得起那為家人的“買命錢”。

見四皇子不說話了，大皇子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小子啊。”

“從小到大就屬你最賊，但總有一天，你也要站出來的。”

“不是你默默躲在暗處為我們做事，我們便開心的。”

“我們也想你開心一些。”

大皇子心疼的看著弟弟，不知覺的紅了眼圈。

或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反正，大皇子自打懂事起，便從沒覺得生在皇家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甚至偶爾希望弟弟和妹妹從未降生過。

那樣的話，他就不必如此害怕了。

“今日凈說些喪氣話，日后可千萬別在六妹面前失態！”

四皇子告誡一聲，然后自顧自的轉頭離去。

大皇子看著四皇子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中，最后仰天長嘆，吐出一口濁氣。

“那便最后再努努力吧。”

過了幾日。

趙奉帶著工匠登門拜訪。

而在這幾天的時間里，三小只早就列出了一長串的需求。

在李玄的要求下，不管用得上用不上的，只要能想到都先填上再說。

到時候，一番討價還價之下，也就能估摸出這一次修繕景陽宮的預算到底有多少了。

可趙奉這老小子不按套路出牌，接過了的三小只的需求清單之后，直接大手一揮，將三小只給請出了皇宮，送往了興慶宮。

還說修繕的工作一定會讓他們滿意，完全沒說哪些需求能滿足，哪些需求無法滿足。

但趙奉此時已經安排好了一應事務，三小只也只能遵從。

離開前，請趙奉這幾天照顧好金豬之后，三小只便前往了興慶宮。

來到這里才發現，尚總管竟然等候在此，說是這幾天會照料他們的日常生活。

而且李玄發現興慶宮內外安排了不少花衣太監守衛，比先前一眾皇子皇女出來查案時還守備森嚴。

李玄當即眼珠一轉，預感到事情不簡單。

“尚總管帶著這么多花衣太監出動，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