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掉腦袋的風險又少了一點

這段時間，妙云很嗜睡。

起的這么早，肯定是小棉襖在肚子里，拳打腳踢作怪了。

越到臨產，小棉襖似乎越發迫不及待。

之前妙云醒來就會叫醒他，今天肯定是想要他好好休息。

兩人朝夕相處，日常一些事情，根本沒有什么秘密。

徐妙云笑道：“醒來也就一會兒……”

說著，卻打了個哈欠。

“不是我！是小棉襖，她黑白顛倒，這會兒要開始睡覺了。”

朱棣被逗笑，伸手捏了捏徐妙云瓊鼻，起身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道：“一個童生考試，我很有信心，今天你就別去考場了。”

“那不行。”徐妙云習慣性伸出雙手，“我覺得很有意思，現在帶著小棉襖送你去考試，等小棉襖出生，明年會試時，我就能抱著她，送你去考試了。”

朱棣笑著彎腰，讓徐妙云勾著他脖子起身。

他兩輩子都沒想到。

會有這么一天。

妻子、女兒送他去考場考試。

嗯，甭管誰說，他都不聽，堅信，妙云這一胎，懷的一定是小棉襖！

匆匆穿好衣服后，一邊幫徐妙云穿衣服，一邊笑著說道：“行啊，那我爭取沖刺會試，也就是明年這個時候，到時候咱們小棉襖滿一周歲了，伱和小棉襖送我去考試。”

徐妙云含笑點頭。

兩人洗漱推門出屋，愣怔了。

“師傅、師娘。”孩子們已經醒了，整整齊齊站在走廊內，在他們出來后，整齊作揖。

隔壁屋。

正在窗邊幫馬秀英梳頭的小侍女明霞，聽到動靜，好奇推開窗戶看著，不由感慨道：“這些孩子挺懂事。”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馬秀英笑著說道。

朱棣、徐妙云帶著孩子們經過窗前，看到后，笑著打招呼：“娘，我們先去樓下定早飯，你想吃什么？”

“都行，你們吃什么，我們就吃什么。”

朱棣和徐妙云帶著孩子們下樓。

不多久，其他參加童生考試的孩子也都陸陸續續來到大堂內。

隨行的大人，見土橋村孩子們，如此早就準備好，圍在桌邊低聲玩鬧議論，不由驚訝，暗暗觀察朱棣、徐妙云二人。

不多久，馬秀英也下來了。

吃早飯期間。

周世顯急急忙忙趕來，見到朱棣，就氣喘吁吁道：“朱先生，我來遲了。”

朱棣笑著寬慰：“昨天就說了，你忙你的，還沒吃飯吧，坐下來吃點。”

周世顯坐下后，一邊吃飯一邊說：“朱先生，我娘讓我雇了幾輛馬車，等會吃飯后，咱們坐著馬車去考場……”

馬秀英看著這個略顯拘謹的少年。

接觸不多。

但一看就知道是個實誠的少年。

就連雇馬車這件事，都要明明白白說是他娘提醒。

同樣身為母親，若是她想要兒子給別人留個好印象，就一定不希望兒子說，這么周到細致的安排，是她想到的。

她會藏的深深的，讓別人認為，這么細致周到的安排，都是自己兒子想到的。

少年的母親，肯定也希望少年如此。

只是少年太實誠了……

這個少年的父親叫周浪。

原江寧縣衙役。

聽說當初主動請纓，跟著老四去遼東。

出門漲了見識后，又主動跑去遼東從軍了，在重八看重的兩個年輕小將手底下當兵。

少年周世顯并不知道，他的舉動，讓本朝皇后，記住了他的父親。

飯后，眾人坐上周世顯雇傭的馬車。

馬秀英、徐妙云坐一輛馬車。

朱棣和負責趕車的錦衣衛指揮使毛驤坐在車轅上。

路上，毛驤一路用眼神余光暗暗觀察朱棣，唇角幾次動動。

朱棣察覺到了。

但他絕不搭話。

毛驤的身份太敏感了，他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很快，眾人就來到江寧縣官辦學塾附近。

童生考試的考場就在這個學塾內舉行。

這個學塾，和土橋村的學堂差不多，都是培養童生的。

特別有錢的士紳大族之家，有族學。

城內的普通百姓人家，如果想讓子弟讀書考功名，大多會來官辦的學堂。

在這種學堂內讀書，先生會給孩子們，專門強調一些，童生考試的內容范圍。

相對來說，這種縣域官辦學堂，童生考取率是很高的。

當然，其實并沒有什么用。

這種變相作弊，只有在童生階段。

縣域官辦學堂，用一種類似作弊的手段，提高童生通過率，其實就是為了讓更多人讀書，創收。

不錯，就是創收。

縣衙、地方學政很多額外開支，創收方式之一，就來自于縣域官辦學堂。

通過童生考試，就是院試了。

等院試時，即便在各州府書院讀書，也沒辦法用圈定考試范圍的方式作弊。

因為院試的題，歸朝廷禮部出題。

不歸地方官府，這個時候想作弊，就得直接賄賂禮部官員，購買考題，這就是特別嚴重的舞弊。

一經發現，就會有一大批人掉腦袋。

所以，童生這個身份不難。

通過童生考試，相當于拿到了一張小學畢業證，只能證明是讀書人，不是文盲。

沒有任何政治待遇。

院試考核通過，就是秀才。

秀才已經有了一些政治上的待遇。

所以，院試關，朝廷會設置很高的難度，把很大一批人刷下去。

但凡是這種分享政治待遇的事情。

歷朝歷代，都會嚴格把控得。

所有的，一切有形的無形的利益，都是由人創造的，也都是有限的。

分享的人多了，利益就被攤薄了。

分享的人多了，創造利益的百姓，就需要肩負沉重負擔。

朝廷現在是四五百個百姓，養活一個吃皇糧的。

等到了歷史上的明朝末期，大概就是一百多百姓，養活一個吃皇糧的。

百姓負擔多重，可想而知。

歷朝歷代，王朝末期，總有種相似的特點，那就是不勞而獲，分享利益的群體，十分龐大。

這個群體，在王朝末期，并不會因為從中得利，而愿意為王朝付出，維護王朝不滅亡。

他們會瓜分王朝最后的利益。

把這部分利益，獻給新的王朝，作為晉升的政治資本。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歷史上，崇禎讓權貴、百官捐款，只籌集二十萬兩。

李自成破城后，卻得到了七千萬兩貢獻。

瞧，多諷刺。

歷史一次又一次證明，施恩、做多、擴大統治階級，沒有任何用處。

“殿下……”

身邊的聲音，讓朱棣回神。

毛驤提醒道：“殿下，到了。”

朱棣這才注意到，已經來到學塾門口，不由自嘲一笑，‘這些問題，該父皇去想，我想這些干嘛。’

沖毛驤笑著點點頭，撩起簾子，“娘，到了。”

一群人先后陸陸續續下車。

朱棣讓孩子們排好隊。

筆墨紙硯這些東西，都不需要自己帶，官府給提供。

大家只要在進考場之前，簡單搜身驗明身份就行了。

徐妙云帶著幾個小姑娘，看著和朱棣一起排好隊的皮孩子們，忍笑叮囑道：“不用緊張，遇到不會的就空開，先把會的做完……”

“加油！”

給孩子們鼓勁兒結束后，徐妙云走到‘最大的孩子’面前，忍笑說道：“加油！”

朱棣含笑瞪了眼，“進去了。”

然后帶著孩子們去門口驗明身份。

好在，還有比他大的中年讀書人，他倒也不用特別尷尬。

目視朱棣帶著一群孩子進入考場內。

馬秀英笑著說：“妙云，咱們回去吧，他們要到下午才結束。”

童生考試的試題量是很大的。

要一直考到午后才會結束。

徐妙云很想留下來等著，可她現在的身體不適合。

午后。

徐妙云、馬秀英早早抵達。

某刻。

叮叮叮！

院子里傳出銅鈴聲時，所有在馬車內等著的大人，全都下來。

“夫人，快看，出來了！”就在徐妙云、馬秀英張望之際，不停跳起來張望的小侍女明霞率先看到朱棣一行人，高興大喊。

“師娘，師傅！”

“我看到師傅了，還有東旭哥他們！”

幾個小姑娘很快也看到了朱棣等人，喊著沖上去迎接。

“東旭哥，考的怎么樣，難嗎？”

“不難，除了文章不確定寫的怎么樣，基礎內容，都是師娘和師傅講過的。”

“王靳宓，你覺得有沒有考過？”

“文章中，我還引用了韓昌黎集中的一段內容。”

小姑娘們根本不擔心師傅能不能考過，迎上去，就嘰嘰喳喳好奇詢問同齡小伙伴。

朱棣聽著身后皮孩子們的議論，不由一笑。

“很難嗎？這么長時間才出來？”徐妙云等朱棣走來，就笑著打趣。

其實，昨天兩人就商量好了。

朱棣即便答完試卷，也會留在考場內。

他在，孩子們看到，就不緊張。

朱棣沒好氣，笑著瞪了眼，然后和馬秀英打招呼：“娘。”

馬秀英笑道：“應該考過了吧，要是沒考過，都不用你爹饒不了你，娘先饒不了你。”

童生考試，老四若是沒有考過，那一定是故意的。

態度不端正，就該打！

朱棣笑笑，催促道：“這里人太多，咱們先上車，回客棧再說，出來的時候，孩子們就迫不及待要和我對答案。”

眾人上車，直奔望仙樓。

因為要一個孩子一個孩子對答案。

所以晚飯都在房間內吃的。

對完后。

徐妙云難以置信看向朱棣，“要是孩子們都說了真話，除了幾個年紀最小的，能不能通過，在邊緣上，其他孩子，應該全都能通過！”

這個通過率，真的很高了。

能讓很多人震驚不已！

朱棣笑笑，“孩子們的品性，我們都了解，他們不可能對我們說謊。”

除了文章。

其他的題目，其實考驗的更多是記憶、理解能力。

記憶就不用說了。

孩子們接受了一年的記憶訓練。

理解能力，就是對先哲言論的理解，妙云帶來的書，所有注解，都是歷朝歷代名家大儒的注解。

妙云讀過各個版本的注解。

教給孩子們的，都是取自所有名家精華。

這就是教育資源。

很多普通耕讀傳家的家庭，有些大儒注解的版本，也收集不到。

收集不到，就無法集各家所長。

古代讀書人，拜訪名士大儒，去大家族借書，很大部分原因，就是為了集各家所長。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肯定是娘。”朱棣笑著起身去開門。

果不其然，是馬秀英。

馬秀英進屋后，好奇詢問：“孩子們考的怎么樣？”

她和重八都很關注這些孩子。

朱棣、徐妙云對視一眼，朱棣笑道：“還行。”

馬秀英審視打量著二人，‘小夫妻兩的笑容都藏不住，情況肯定不錯，跟我說還行，應該是謙虛。’

很快，馬秀英就有了基本判斷。

隨即笑著轉移話題，看著徐妙云的肚子，詢問：“要不要從宮里派產婆？”

“母后，不用這么麻煩了。”徐妙云笑著搖頭，“村里的四嬸兒是十里八鄉都十分有名的產婆，接生的孩子，都好幾百了，很有經驗。”

論接生孩子的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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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的產婆，或許還沒有四嬸兒豐富。

對于徐妙云這個選擇，朱棣是支持的。

并且昨天他就去了趟王記藥鋪，和王老先生約好了。

妙云一旦有生產的苗頭，就立刻接王老先生去土橋村。

有接生經驗豐富的四嬸兒負責接生。

再加上江寧縣名醫以備不時之需。

這種安排，在這個時代，醫療保障已經是極限了。

馬秀英聽著小夫妻兩的計劃，也就放心了。

朱棣詢問：“娘，明天和我們一起回村住幾天吧？”

“不了，娘明天就回宮。”她還要快點回去，把老四答應沖擊會試的消息，告訴重八呢。

翌日，八叔等人，天亮后不久，就趕著車抵達。

很顯然，是半夜就從村里出發了。

和馬秀英告別后，朱棣等人開始返程。

目視七輛馬車走遠，馬秀英才放下簾子，吩咐：“毛驤，咱們也回吧。”

毛驤深吸一口氣，暗道：‘應該已經爆發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

“駕！”

馬車啟動，毛驤按下繁復的思緒，笑著詢問：“娘娘，殿下有沒有說，孩子們考的怎么樣。”

馬秀英不由笑了，“他說還行，不過我看，他們是在謙虛，應該差不了。”

‘掉腦袋的風險又少了一點！’

毛驤頓時悄悄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