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了降頭陳之名,這……這怎么可能?”
聽著那老嫗冰冷低沉的言語,陳家大主事,都如受雷擊,踉蹌后退,心緒一亂,身上毒瘡便也生得厲害,甚至頰上都流出了鮮血來。
竟似比這場咒還要可怕。
雖然他是陳家大主事,但他更偏向于參術,下降,陳家最厲害的降頭術與權柄,皆在他的手里。
而這位陳家的二嬸娘,則是作為捉刀大堂官,了解更多的因果之物,亦是替陳家伺候孟婆店時間最長之人,她更擅長道理與其他門道的涉獵,所以陳家主事也相信她。
只是她說出來的對抗這場萬民生咒的解決方法,卻根本不可能完成。
以棄了“降頭陳”三個字來躲這因果?
不行!
十姓之一,降頭陳家,這個名號,甚至大過了自己這位陳家主事的命,也大過了陳家上下,任何一個人的命。
他不可能燒這柱香,也不可能這么做,想都不想,只是這雙眼睛,卻還看著那位捉刀大堂官,仿佛還希望著她,可以給出其他的建議。
但那老嫗,卻已經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無窮無盡的恐慌與憤怒,同時沖進了腦海之中,陳家主事于此一霎,也不知想到了多少,頭頂之上,那無窮的黑線,還正在向了陳家垂落下來,遠處山下,族人哀號痛哭之聲不絕。
他的臉上,仿佛也于此一刻,閃過了某種狠絕之色,而后,他忽然厲聲開口,向了堂間大喝:“睜開眼來,莫再藏了!”
這一聲厲喝,身上的毒瘡,更不知有多少,忽地破掉,流出了血來。
而他則睜著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堂中各自努力藏魂躲咒的族人,或是堂官,家將,森然喝道:“那些邪祟……他們以咒奪天,那我們便重新請天回來。”
“讓老天,再次看見我們……”
“什么?”
這些被他強行喚醒的人,本身就如同處于噩夢之中,一睜眼,便只覺四下里皆是蛛網,看這現實中的人,聽現實中的聲音都不真切。
他們藏還沒處藏,陳家主事的話,卻更使得他們整個心都陷入了絕望之中:“大老爺,我們若是去了……”
“便……再無幸理!”
此時他們都已經被咒盯上,強行藏著,都不知道能不能藏得住,而強行出去做事,那便更是逃無可逃,大老爺說的請天回來,這法門或許可以做到。
但無論成與不成,他們都只有死路一條。
“死又如何?”
陳家大主事看了一眼山下的位置,也是一時心痛,其實也想向山下看一眼,看看夫人有沒有事,看看究竟多少人死在了這咒下,但是他居然不敢,怕看到太慘的畫面,干脆不看。
只是咬緊了牙關,向這些人喝道:“你們于這片天地之下現身,便會將咒擋住,起碼下面的族人,會躲得時間久些!”
“你們皆受降頭陳之名庇佑,多少年來,一名之下,萬人之上,享盡榮華,家大業大。”
“如今到了關鍵時候,又怎么可以不為降頭陳拼命?”
“去!”
“以降釘穿顱,釘住神魂,測量此咒廣域,以身為降,立定四方,請老天回來!”
怒喝聲中,已是忽地大袖揮舞,叮叮幾聲,便見得每個人面前,都有一顆鐵釘落下,端端正正的放在了他們身前。
“以……以身化降?”
陳家門中,各路能人,見著這鐵釘的一刻,便已經知道無幸,有那么一瞬間的崩潰,絕望。
但迎著陳家主事的怒容,卻也知道再無別的選擇。
剛剛便是在躲魂,也聽到了大捉刀的話,知道了如今想要活命,便只有棄了降頭陳之名,但是,不可能的,陳家上下,哪怕是死,也一定會保住降頭陳的名號。
所以,便只有拼命。
哪怕是萬民生咒,只要他們這些人出了老宅,這些咒也會先集中到他們身上,所以,只要他們不死,下面的族人,便多少會好過一些。
只是……
有人聲音顫著,開口:“便是以釘穿顱,勉強活著,也有壽數之言,在此咒下,我們……我們又能撐得幾柱香時候?”
這不是愿不愿意出去擋著的原因,是擋,也擋不住。
而陳家主事則是森然看向了他們,慢慢開口:“這一世的壽擋不住,那便借下一世的壽,無論如何,只要撐到請天回來,驅散此咒,我們陳家,仍然是可以贏了這一場斗法的!”
“那些邪祟,手段狠辣,敢于舍身,難道我們降頭陳家,便都是軟骨頭不成?”
聽明白了他的話,這堂中各路異人,心神驚悚,緩緩的對視了一眼,卻也只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沉的絕望。
然后,從那位說理大堂官開始,他們全都咬緊了牙關,忽然將那一枚鐵釘抓起,狠狠的自額心插進了自己顱內,直穿入腦。
“嗤”“嗤”“嗤”
此乃各門通用之法,可以固魂延命。
只是延命,而不是續命,這是以神魂受創為代價,強行讓自己在一段時間內不死,以待對手的法過去,屬于門道里面,走投無路時,才會用的狠絕手段。
但對于陳頭陳來說,最高明處,又不在這里。
理論上,他們哪怕是用鐵釘穿顱延命,但自身壽數卻也盡了,是無法替下面的族人擋住這咒的。
所以,陳家主事,一開始便說出了最陰毒也最狠厲之法,那便是向下一世借壽,用借來的壽數,請天回來,并在這過程中為族人擋著咒。
怒喝聲中,鐵釘入顱,便也紛紛咬緊了牙關,承受著這份劇痛與壓抑站起了身來,想也不想,便各自沖出了堂去,卻是知道時間緊迫,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了。
至于陳家主事用來破此咒的方法,他們一聽便明白。
這是一個笨法子。
陳家掌握了黃泉八景之一的孟婆店,所以可以借孟婆店來躲因果,但他們躲因果,是在妖天鬼地籠罩之地而躲。
生民化怨,驅散了天地,那么陳家這躲因果的本事就沒有了。
唯一的方法,便是將曾經的老天請回來,而他們立時便要做的,就是出去,測出邊界,重新請天回來,待到妖天遮頭之時,陳家同樣也會于此天下無敵。
“唰”“唰”“唰”
隨著諸人出去,陳家大主事,更是咬緊了牙關,接連于堂間踏步,而后,揮掌拍去,堂間四具鐵棺,便也有其中三具,皆被他揭開了棺蓋。
一時滾滾煞氣自棺內涌蕩了出來,幾乎在短時間內,彌漫一域,撐住了從天上垂落下來的怨咒之力。
他毫不吝嗇,大聲念咒,驅使了三具棺內的降尸,伴隨著一片烏云,頃刻間從老宅里面飛了出去,而他,也已經是臉色鐵青,鮮血淋漓,坐在了太師椅上,呼呼的喘著粗氣。
“這……”
而同樣也在這時,見他下了令,那位眼睛已經幾乎全瞎的老嫗,臉上也終于露出了絕望的神色:“值得做到這一步么?”
究竟是降頭陳這個名字重要,還是,陳家上下老小的性命重要?
她說不清楚這個話,但陳家主事無疑是有答案的。
“陳家基業,不能毀在我手里。”
而陳家主事,則是在這空蕩蕩的堂間,喘了許久的粗氣,才低低的開口:“這一難,我們要撐過去,哪怕死了我們這些人,也要撐過去。”
“否則,二十年枯守算計,豈不都成了笑話?”
老嫗并不開口,已經無力回答,她活了一輩子的道理,已經無法在如今遇到的事情面前,給出一個讓她自己信服的答案。
“阿爹,這場斗法,你們輸了么?”
但也在這時,堂外有個聲音響了起來,一個渾身裹在了黑袍子里面的女子,邁進了門檻里面,看見她身上如何,但能看到,她在走路之時,也有種腳不沾地之感。
“阿寶……”
陳家主事抬頭看向了她。
自己的女兒陳阿寶,在十姓里面,也是出了名的聰明伶俐,嘴甜乖順。
這一場斗法,自己本就是考慮到可能太過兇險,再加上她因為世事耽擱,一直未能上橋,所以沒有讓她過來。
直到這一場咒降臨,有人擋住了咒,才敢叫她上來。
分明是因為關心,但如今,山下那么多族人都已經遭了殃,她作為陳家的大小姐,又怎么可能……
他甚至聲音都發顫,不敢問她傷勢如何。
只能努力的睜著有些模糊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確定她還是活的,才勉力道:“這場斗法,是我們……我們小瞧了那些邪祟。”
“降頭陳家,無人能躲此咒。”
“但是你不一樣,阿寶,你早就與趙家的孩子定了親,已經是半個趙家的人了,所以,我今天……”
“……今天要打發你出嫁!”
陳阿寶站在了原地,看不出喜怒,但她說話時,聲音里卻帶了哭腔:“連個花轎也沒有,你如何讓我出嫁?”
“你出嫁了,便不是降頭陳的人,所以無論此番勝敗,你都能躲過此咒。”
陳家主事看著自己的女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著有敦厚又有威嚴,低聲道:“況且趙家的小子對你好,從小便是與你在一起玩的人里,唯一不跟你打架的。”
“你嫁給了他,以后日子我倒是放心,只是,萬一……萬一沒了娘家,你便私下里問問他,將來你們生了孩子,能不能找一個出來,姓陳?”
“姓陳有什么好的?”
陳家主事努力讓自己的話聽著平穩,但陳阿寶卻是一開口便帶了怒意:“我剛剛就上來了,我已經在外面聽見了。”
“阿爹,為了這降頭陳三個字,你要把全家人拼上嗎。”
“這名頭有什么好的?甚至都不好聽,別人都在背后,偷偷叫我們活鬼陳!”
陳家主事的神色,都蒙上了一層悲凄,也只能勉力的笑笑,道:“阿寶,你……你還不懂這個。”
“我懂,阿爹。”
陳阿寶正色看向了自己的父親,有些痛苦的揉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不小心揉歪了,便又掰正,道:“我比你更認真的聽過那胡家少爺的話。”
“阿爹,你們把轉生之人,視作邪祟,哪怕你們都已經知道,他們其實是大羅法教請下來的,卻還是不肯相信他們。”
“但我聽過他們的道理,我甚至覺得他們說的不錯。”
陳家主事,臉色已經有些冷,喝道:“住口,阿寶,你不該說這個話。”
“阿爹,我知道你讓這些叔伯出去擋咒,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陳阿寶轉頭看向了堂間,那里還有一具鐵棺,她聲音都頓了頓,才道:“我也知道你為何要讓弟弟守在這里。”
“但是挺沒意思的,阿爹。”
“你不能棄了降頭陳的名,是因為你想被人繼續當成老爺,永遠當成老爺,但咱們陳家,就是仵作出身,那些世家門閥,本來就沒有一個能瞧得上咱們家的。”
“你又何苦,一定要往他們里面擠呢?”
“你小時候被貴人嫌棄身上有死尸的味道,所以做夢都想著也要成為貴人,但你就沒想過,其實,或許將貴人拉下馬,才是對的?”
陳家主事的臉上,頭一次露出了那種怒容,但陳阿寶卻打斷了他的話,低聲道:“阿爹,你是我爹,但我覺得你不對。”
“你還要帶著弟弟做這種事……”
她看著堂間的第五具鐵棺,抿了抿嘴唇,道:“你會輸的,阿爹。”
“在門道里混了一輩子也未見過這種斗法……”
“皆是上了橋的半仙,卻連一招都還沒使出來,便已經輸了,還要拿下一世的壽來抵?”
“沒這道理!”
“若都這么蠻不講理,我們這一輩子修出來的本事,難道一文不值么?”
此時的四府七州,已經亂作了一團,四下里皆是一片死寂,因為都已沉沉睡去,仿佛連這一片天地,都蕩然無存,只有一個憤怒的夢。
而額頭上釘了釘子的陳家各路高手,卻都已經滿腹怨念,足尖點地,于夜色之中穿插,他們感覺到四下里皆是迷迷蒙蒙的黑影,行走于世間,卻如行走于地獄。
但他們卻還是越想越氣,咬著牙沖向了各個地方。
在他們身后,是一片腐臭冤煞之氣,滾滾黑云之中,三具飛尸自陳家老宅之中飛了出來,所過之處,萬物皆萎,就加這一片空洞的夜色,都被蒙上了一層邪異的味道。
他們經過昌平軍時,便看到了四下里潰散的兵馬與世家貴人,在這片夜色里倉皇逃命,坐地大哭。
昌平軍已經廢掉了。
軍中煞氣,可以破法,但萬民生怨,卻又遠比軍中煞氣更重。
他們已經不能指望昌平軍在做什么,連這怨氣都擋不住的他們,又如何去承受天明之后,那百萬怒民涌蕩而來的潮水?
那怒意,甚至是無法平息的,想要平息他們怒火,便唯有將他們喂飽了才行,但是,這四府七州,又哪里還有這么多的糧,來喂飽他們?
只有靠自己這些人,請天回來,才可以讓這一切,回到原本勉強維護的模樣啊……
還好陳家還有四大降尸,還有十數上橋,還好陳家的本事,本就可以欺天竊壽,也可以逆轉乾坤!
四下里細密黑線無窮,但他們卻也借著這沉重壓抑到難以形容的咒,看見了這咒的邊界,頭頂之上,降尸兇氣滾滾,大地之上,降師大步而行,怒意愈強,已然劍指四方。
只是,卻也在這萬民沉眠,天地死寂之間,卻也有一道一道,自夜色里面浮現了出來的身影,遠遠的盯上了他們。
“那個甜水,居然瞅準機會,搞出了這么上頭的陣仗?”
有人迎著降頭陳家非鬼境界的能人,也有人抬眼看著,那尸腐滾滾,伴云而飛的尸將,或是微笑,或是感慨:“真要命啊,這么好的機會,讓他給搶了……”
“最杠的家伙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做出了最機靈也最狠辣的決定,那我們……”
“也只有為他做好這個配角了呀……”
但雖然都在抱怨著,臉上卻是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帶著最輕松愜意的神色,向了陳家出來的諸位能人迎了上去。
衣袂飄飄,有人身邊飄起了九盞燈來,有人抬步之間,身邊鬼影隨行,有人坐在了轎子上,有人手里還拎著酒葫蘆,迎著那上了橋的各路高手與可影響天地的降尸,從容抬起了手:
“道友,請留步……”
不論他們迎上的陳家人,本事有多大。
也無論陳家人養出來的三具降尸有多兇,他們都覺得如此輕松,因為這場斗法,已經贏了。
冥殿,胡麻在五姓各自出手,阻止這場大殺劫之時,便已滿腹自信,揮刀向了第六殿帝鬼斬去。
但是第六殿帝鬼,生前鎮壓義軍無數,也是滿手殺氣,又迎著人間殺劫受阻,二人交手竟是胡麻力有未逮,被那兇殘帝鬼,滿朝文武,一起給擊退了回來。
他雙足落地,足足在地上犁出了深深的一條溝壑,如今分明是在自己夢里,但自己居然有種周身破爛,神魂凌厲之感。
常人在夢中受到重創,便已經要不受控制的醒來,但自己卻如在真實,心里明白,這是因為自己入冥殿太深了,夢的深處,已與真實無異。
旁邊的孟家老祖,發出了非人一般的嘶吼,身上的壽字,都變得破破爛爛,七綾八落,身上被貫穿了無數的長矛,就連那一身陰森鬼氣,看著都像是變得黯淡了一般。
小紅棠也是剛揪著一位文官揍了半晌,頭發被那白胡子老頭扯下了一縷,而小紅棠手里則還抓著他的一把胡子。
三人都已備受重創,危在旦夕。
“雖是掌印小吏之子,但以身為橋,送上門來,倒比那人間供奉來好……”
而在上首,那第六殿帝鬼,也已森然俯視著胡麻,厲聲大喝:“今日便借你之身,重返人間,讓那世間草莽,重見我夷帝尊駕!”
怒喝之中,他已高高在上,陡然抬手,袖子里飛出了千軍萬馬,狠狠沖向了胡麻。
皆是生前曾經隨他斬殺義軍無數,殺氣騰騰的精兵強將,如今哪怕死了,在紫氣幻化之中也不輸活著時的兇戾。
身邊,文武百官則飛在了空中,指了胡麻的鼻子破口大罵,聲聲字字,沉重萬分,仿佛要將他壓入塵埃。
真身留在了人間,只此一柱香入冥殿,雖然已經奪了無盡紫氣,但畢竟是借了人間殺劫出手,人間殺劫受阻,此時的胡麻,在這第六殿帝鬼面前,也已力有未逮。
但卻同樣也在這時,胡麻感受到了人間的變化。
他知道這變化一定會出現,所以沒有擔心過,但當他回身看見了那位醪糟老兄做的事情,卻還是感覺內心震動,生出了無法形容的情緒。
此時,面對著那第六殿帝鬼滾滾而來的兇厲,他卻忽然放緩了動作,慢慢的轉身,刀尖向下向了人間,深深的拜了一拜。
就連眼眶,都不受控制的濕潤,低低自語:
“醪糟酒兄弟,你這一招,使得好啊……”
嘆息之中,他轉過了身,驟然迎向前方,第二刀直迎著那漫天鬼影斬去。
人間,明州之東,四府七州,正有百萬生怨,照入胡麻夢中,這本因為殺劫受阻,而氣勢萎靡的一刀,便也陡乎生出了無窮惡怒,聲勢暴漲。
那千軍萬馬,在胡麻的刀下,被斬成了滾滾紫氣,潮水一般向了胡麻身后涌去。
金口玉言,甚至還不如那柄梟皇大刀刀身震鳴,錚錚作響來得響亮。
梟皇大刀,甚至直接將這第六殿直接劈成了兩半,第八殿,第七殿兩位本身就有些廢物的帝鬼,在這一刀之下,直接被剖成了兩截,而后被胡麻抓起,塞進了嘴巴里面大嚼。
望著那一柄兇刀,已然斬至了眉前,他甚至只覺天昏地暗,只覺自己的身形,正在變得無比渺小,而那一柄舉到了自己頭頂上來的刀,卻又如此兇戾逼人。
前所未有的恐懼,充斥進了這位生前以鎮壓義軍,斬盡草芥的皇帝心中,他甚至只來得及大叫一聲:“你你……這是什么?”
第六殿帝鬼已是罕見之強,但他不理解,為何剛剛還殺氣不足,卻忽然之間,又有了這么兇的一刀。
他更不理解,曾經如野草一般被鐵蹄踐踏的鄉野之民,如何可以在這一轉眼之前,便為這闖冥殿之人,帶來了這般可怖的加持。
“這一刀叫作……”
而被刀光映亮了臉的胡麻,也在此時,顯得無比陰森,眼睛里,帶著些許濕潤之色,但卻又狠狠咬著牙,聲音,前所未有的響亮,憤怒:
“有理不怕,天不肯收我來收,民心生怨天也怕怕,讓你知道……”
“……誰是你爹!”
喝聲蕩開,壓在了這已經傾塌近半的第六殿上,赫然便已經將此冥殿壓垮,一刀剁下了那第六帝鬼的腦袋來。
直到此刻,第六殿帝鬼無首之尸與身上的觸手,兀自在無意識的揮舞,摸索。
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與迷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