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好啊。
“好。”
“季先生早上好。
“嗯,早上好。
清晨的新泉鎮,一片繁忙和喧囂,重新搭建之后比原本還要更大了好幾倍的市場區里人頭涌動。
往來的人群殷勤的向著路過的季覺打招呼,季覺揮手回應,欣賞著晨間的風景。攤子上的老板探頭問:“這么早啊,季先生,要不要來碗河粉?”
“好啊,加個蛋,有辣椒么?”
“好嘞,您稍等。”
攤主咧嘴一笑很快,紙碗里牛肉堆到冒尖的湯粉就撒了辣椒端上來,連湯帶粉的來上一口,清晨的濕冷在咸香的熱意下消散無蹤。
味道還不錯,肉也還行。
就是……多多少少帶點科技了。
不過放在荒野上,別說科技,能吃到剛從鍋里端出來的河粉都算進步了,哪兒那么多講究。
這個價格可以了,大家誰都別嫌棄誰。
季覺嗦著粉,散漫旁觀。
集市上的人頭攢動,熱鬧喧囂里,一片雞飛狗跳的嘈雜,往來的人里時不時傳來問候聲。
雨季的蕭條和冷淡已經消失不見。
不只是荒野里的聚落民和垃圾佬,就連崖城和潮城的商販也漸漸多起來了。
隨著海岸的更進一步擴張,越來越多的員工和無處釋放的消費力也引來了更多的商家入駐,繁華突如其
來,竟然讓季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即便這一片繁華不過是暫時的風景。
城外的荒野之中,很少能有什么東西是長久的,一場暴雨,場地震,一場洪水和泥石流,就足以令一個龐大的聚落分崩離析,太多的意外和災害了。
下一場雨季到來時,說不定就會再一次恢復成頹敗的模樣。
但起碼風暴到來之前,一切都可以安好。
說不定,再過上幾年,新泉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成為一座正式的小城,哪怕和崖城和潮城那樣的中心城沒辦法比,但起碼有了天督之律的庇護之后,一切便都能夠安穩下來。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城鎮的建筑工地上就傳來一陣陣轟鳴,跨越了被拆掉的高墻之后,新泉再一次的開始了拓展。
信使物流的大樓和第一座大型的中轉倉即將完成了,到時候,相關的一切工作人員和業務就要從海岸工業搬離出去,避免了兩邊共用一座辦公樓互相搶工位的窘境。
到時候,最近主干道上越來越頻繁的堵車狀況也會相對減少,最起碼不會有大量超載小三輪卡的進退不能。
一路沿著馬路向前,晃晃悠悠的回到海岸工業。
翻了翻桌子上堆的報告,然后把伊西絲挑出來的文件簽完之后,季覺才從辦公室里,推開了通往工坊的大門。
月臺之上的末日專列依舊沉寂,只有車頭的燈光亮起,凝視著歸來的車長。
而短短幾天的功夫,專列內的工坊就已經再次變化。
昔日圣賢水銀的工坊模塊已經開始了逐步移植,雖然受限于核心靈質熔爐的出力不足,沒辦法一蹴而就,
但相比其他新人工匠們苦哈哈的撿破爛升級,僅僅只是修復移植和改造而已,簡直如夢似幻。
“中午好,先生。”
宛如星光匯聚的投影里,模糊的人影浮現:“看來您最近休息的不錯。”
“就別提休息了。”
季覺自嘲一笑,接管了諸多水銀機械臂的運轉之后,檢看進度,隨意的問道:“有什么新的消息么?”
“麗華區的那位余先生昨天發來了留言,您吩咐的學校已經找好了,溝通已經完成,隨時可以入學。
當然,關于您在學生課業方面的要求,我已經同校方進行過對接。校方已經保證,會以最嚴肅的方式布置課業,以為您在繁忙的事務之中,提供些許不可告人的扭曲樂趣。”
“那可太好了。”季覺順著她的話,戲謔感慨:“我可太喜歡看小孩兒掉眼淚了,還有么?”
“協會發來了邀請函,邀請您出席月末舉辦的交流活動,按照您的吩咐,已經推掉了。”
“除此之外,有一份來自紅邦的訂單需要您的確認。那位會計先生似乎已經不滿足于拖拉機和改裝小三輪了,詢問您是否愿意在煉金術的領域中更進一步的加深合作……”
“不急。”
季覺搖頭,“就說我最近忙,過一段時間再給他回復。
畢竟事涉中土,總要謹慎對待。之前的動力外骨骼的拆分出口,就已經是擦邊行為了,怎么可能更深入………況且,這種事情可沒什么紅線,因人而異,因時不同,說不定今天還可以,明天就直接死刑起步了。
而協會對煉金產品的管制只會更嚴。
如今中土的局勢動蕩,所有城邦都在緊鑼密鼓的備
戰鬼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發新的大規模沖突,甚至戰爭。
季覺可不愿意自己的作品出現在什么敏感場合,不然被有心人所利用的話,搞不好就要陰溝里翻船。同行最愛的就是搞同行,尤其是余燼,眼里只有搞不死的同行和接下來要搞死的同行。
之前一個新人工匠搞出天工的事情已經足夠吸引眼球了,目前他只想安安穩穩的將那一條自己預定的金綬拿到手,不能給其他人借題發揮的借口。
當然,在確保隱秘的前提下,他不介意穿上馬甲背著協會大家一起搞點私活兒……但價格方面,是不是就可以好好談談了?
這注定是一場漫長的拉扯。
可在短暫的沉吟之后,季覺又抬頭說道:“把荒集上的懸賞還有消息,都發給他們一份,告訴他們,能搞定的話,什么話都好說。”
“好的。”
伊西絲回應:“第一批消息匯總,已經放在了您的桌子上,遺憾的是,并沒有什么決定性的線索和證據。”
季覺拿起了薄薄的幾頁紙,字大行稀也占不滿。
全都是捕風捉影。
某年某月某日,疑似目標出現在了某處,沒頭沒尾,偶爾有一張照片,卻模糊不清……
可是為了湊齊這幾頁紙,季覺卻已經花了四百多萬,前期的投入還不止如此,未來想要長期搜集相關訊息的話,投入也只會更加夸張。
不只是荒集,安全局和太一之環協會、天平商會乃至諸多以太匯聚的讀書會,季覺也全都發了相同的懸賞出去。
可惜,到現在,真正有用的線索卻寥寥無幾。
懸賞的目標只有一個————狼!
以自身工坊的名義,季覺掛出了狼化受孽者的懸賞
和搜集任務,越新鮮越好,位階越高的狼越好,唯一的要求,就是活的。
理由很簡單,要拿來研究!
別問,問就是我們余燼是這樣的。
對此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這才到哪兒啊,工匠搞起研究來,什么稀奇古怪的懸賞都往外貼,根本不會有人懷疑他的目的。況且,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我拿來廢物利用一下怎么了?。
這說明我善啊!
倘若有狼化受孽者因此而懷恨在心,盯上自己作為目標,那可就更好了!
素材自己主動送上門來了!
可實際上,季覺真正想要的……卻不只是狼,而是白鹿孽化者們的組織狼巢的首領之
腐鱗·謝赫里的蹤跡。
沒辦法,這貨實在太能跑了。
在裂界里,那個家伙作為播種者的代表一路搞東搞西之后,最后居然還能趁著所有人不注意,趁機溜掉。逃生能力之強,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不過,就算跑了,恐怕也討不到好。
塔的畸變之律糾纏下,不死也要掉半條命,況且,還有赤霄的余波,粘上一縷都足夠他難受個好幾年。
況且,現在季覺都要感謝謝赫里跑的快。
如果沒有謝赫里的話,他從哪里去找播種者的線索?
在從新鄉出院之后,他已經去安全局里借口研究,翻過一遍聯邦這么多年來有關狼的情報,重點查看過相關的記錄。
然后才發現,謝赫里在成為播種者的走狗之前,居然早在白邦尚未隕落的時候就已經嶄露頭角。
不過那時候的他可是白邦的祭祀,白主的追隨者,白邦祭祀團的重要成員,而隨著上一代祭祀王狗急跳、墻,祭祀們集體孽化,遺禍無窮之后,他也消失無蹤。
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可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變成了貨真價實的狼,而且還獲得了‘腐鱗’的邪愚之名。
在如今的幾個狼首之中拋頭露面也最為頻繁。數十年來,他往來奔走,串聯四方,假名和偽裝無數,摻合組織過不止一次大規模的惡性事件,往往事后才能追溯到些許的蛛絲馬跡。
到現在,光是身上各方的懸賞積累起來就十幾億往上,偏偏迄今為止,都沒有人有機會拿到手。
太謹慎了。
哪怕是在狼里,也是屬于最謹慎和隱匿的那一批。
更何況,哪里有狼會把身份寫在腦門上的?
以至于,面對季覺的懸賞,即便是白鹿獵指,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很難搞哦,成群結隊的狼雖然很棘手,但獨狼更麻煩。”
在收到季覺的委托時,電話另一頭的安能長吁短嘆:“狼這種東西,一般都是不到張嘴的時候不露頭的,聽到風吹草動就藏的嚴嚴實實的。
尤其你還想要抓活的,更是難上加難,只能碰運氣。”
“沒關系,我可以等。”
“看能不能等得到吧,放心,有消息隨時通知你。”
安能掛掉電話之后,到現在也沒什么消息傳過來。
遙遙無期。
而除了狼的消息之外,涉及僭主的消息季覺也在留意,但也只能被動的等候風聲,或者隨大流的,購買一些共享情報。
畢竟,祭廟事件結束才過了不久,全世界都在瘋了一樣找傳國之印的下落,作為一個和祭廟八竿子打不著工匠,季覺除了常規的關注之外,實在不適合再做什么引人矚目的事情。
歸根結底,還是明面上的消息渠道,確切的說,是工匠季覺所能光明正大調用的渠道,到底還是受限制太多了。
真想要撈點真正有用的消息,搞不好還得重操舊業,讓化邪教團重新偉大!
“嘶……”
季覺的眼角下意識抽搐了一下,倒吸冷氣。
每每想到這個念頭的時候,他的腿部就總會傳來無比熟悉的幻痛。
PTSD了屬于是。
重生位階又怎么樣?
該被老師打斷腿的時候,一樣逃不過!
他剛升完級,逼格還沒坳夠呢,可不想被葉限拉回去再上靈質攻防課……
化邪教團的事情,就只能先放放。
就跟傳國之印一樣。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最好永遠都不存在了,這才最好。
畢竟有些事情即便是心里再怎么明白,有再多猜測,終究也是很難訴之于口。
就好像葉限從來沒有問過季覺渾身邪門到點火冒煙兒的樣子是怎么回事兒一樣,季覺也沒問自己都掉進漩渦里了,究竟又是怎么上來的?為什么睜開眼睛的時候,臉上鞋印子會這么多?
葉限既然只字不提,那么,季覺也不想多問什么。
他自己身上的麻煩事兒已經夠多了,何必再自尋煩
惱呢?況且你才幾斤幾兩吃了幾個菜啊,打聽這么多?
反正,他作為學生,應該做的事情,他已經做了。
就算是老師會攔著,該做還是要做。
不論后果如何。
就這樣,師徒相處如常,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為了避免被人扯上關系外加之前風頭已經出了太多,他本來還想要就此躺平,效仿葉純咸魚上一段時間,順帶在九型上沉淀一下的。
卻沒想到,重生的進階會如此絲滑。
于是,便接下來又有新的問題,又擺在眼前了……
“賜福啊。”
季覺嘆了口氣,看向了目前翻過一頁的備忘錄。
地負海涵、天行健、萬物自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