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黑焰城殘破的輪廓盡數吞噬。
暗紅色的月光下,曌姬穿著一襲黑色夜行衣,臉上戴著邱途給她的銀色面具,悄無聲息地融入墻角的陰影,然后不停穿梭著
跨過大半個城市,來到廢棄的圖書館,曌姬站在陰影當中,仰頭注視著眼前這個已經被枯藤纏滿的建筑物。
確認沒有埋伏以后,她再次順著陰影潛入其中。
一路上了廢棄圖書館的頂樓。一個戴著「影部」制式面具的身影正背對著她,站在頂樓那滿是灰塵的房間中央,似乎已等候多時。
曌姬沒有說話,只是在陰影里靜靜的看著他。
但那個人的實力卻明顯不低,所以曌姬只是站了一會,他就像是有所發覺一般,猛地轉身,然后看向門口那被拉長的身影,
“特使大人,您來了”
那個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卻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欣喜,像是在期待著什么似的。
曌姬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藏在面具后的清冷眸子靜靜地打量著他。
沉默是最好的武器,尤其是在這種敵我不明的情況下,它能給對方施加最大的心理壓力。
果然,在那幾乎凝固的空氣中,那個「影部成員」的呼吸都明顯變得有些急促。他似乎想說些什么來打破這片死寂,但迎上曌姬那仿佛能洞穿靈魂的目光,又把話咽了回去。
片刻,曌姬終于開口。
“東西呢”她的聲音冷清,再配合上邱途的聲線,仿佛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
“在、在這里。”那個影部成員如蒙大赦,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用黑布包裹的盒子。
他道,“大人,這是屬下這兩年收集到的老煙槍通敵,出賣同伴,為「影部」服務的罪證。”
“這些年,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因為總有同伴被抓,被殺。”
“但是,往往牽扯不多。”
“這和咱們秘密戰線,正常的淪陷情況不符。所以,當時我就懷疑組織里有內鬼,在故意借著敵人之手,清楚異己。”
“只是.我并不知道那個內鬼是誰。所以只能一直默默的調查。”
“就在前幾年,我終于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或者說是老煙槍終于把手伸向了他。”
說到這,那位影部成員雙眼散發著憤恨,“他試探我,到底對「神殿」忠不忠誠,有沒有怨言!并問我,愿不愿意去「影部」當雙面間諜!”
“當時,我真的是后背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一直以為組織里有叛徒,但真的沒想到會是他。”
“于是.我虛與委蛇的答應了他,并且默默調查,終于確定,他早不知道什么時候成了雙面間諜,成了「影部」的一條狗!”
“只是.他是我的頂頭上司,我沒辦法越過他,向總部匯報。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機會。”
“終于,等了這么多年,我終于等到了大人!”
說道最后,那個「影部成員」雙眸甚至飽含了熱淚,“特使大人,您可一定要為死去的那些弟兄報仇啊!”
說著,他頭一低,雙手把盒子奉上。
聽到他的話,看著他的動作,曌姬卻是并沒有立刻去接,她的目光冷清的落到了那個盒子上
與此同時。輝命皇女的營帳內。
邱途依舊維持著白貓的形態,蜷縮在柔軟的獸皮毯上,慵懶地打著盹,尾巴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掃著地面,就像是絲毫不擔心「毀滅王庭」正在發生的事情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覺察到了邱途那放松的狀態,低頭看著軍情報告的輝命皇女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多了幾分猶疑。
過,邱途能沉得住氣,她當然就更能沉得住起氣了。
所以她并沒有過多關注邱途,而是繼續低頭看起了軍情報告。
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很快就又半個小時過去了。
就在這時,突然帳簾被猛地掀開,若蘭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抹焦急。
“殿下!”她快步走到輝命的長案前,然后躬身,輕聲的稟報道,“「混亂西都」那邊出事了”
聽到若蘭的話,輝命不由的抬頭,威嚴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分辨她是在演戲,還是認真的。
見到輝命看向自己,若蘭臉上寫滿了焦急,她小聲說道,“白霜神王隕落了。”
“白霜”聽到那個名字,輝命皇女的眉頭頓時輕蹙。
白霜神王是「不朽天墓」這次行動的副統帥,鎮守神王級別。在「不朽天墓」的地位極高。
這樣的人物,竟然死在了戰場上,這顯然會極大的刺激局勢發生變化。
這么想著,輝命皇女臉色也不由的變得更加嚴肅。
她看向若蘭,然后一臉威嚴的開口詢問道,“牧心干的還是「混亂陣營」那邊有高級神王出手了”
聽到輝命皇女的詢問,若蘭小聲的說道,“是牧心神王干的。但也是白霜神王不夠小心。”
“可能這段時間牧心神王一直當縮頭烏龜,白霜神王有些不夠小心,戰線推進的過快,而他自己也深入了「混亂西都」當中。”
“這給牧心神王抓到了機會,直接利用「世界之主」的權限,把白霜神王的行蹤摸的清清楚楚,然后趁其不備,親自進行了刺殺。”
“白霜神王一時不察,被偷襲成功,直接隕落。”
“而「不朽天墓」的軍隊也因為統帥被殺,直接崩潰,被「混亂陣營」直接殺穿。”
“現在「不朽天墓」的整個陣線失守,被一路平推出了「混亂西都」。”
“藍湛大人暫時壓住了咱們的軍隊,沒有跟著產生嘩變。然后讓我來詢問殿下,咱們現在是也先撤出「混亂西都」,避免腹背受敵,甕中捉鱉,還是想辦法幫「不朽天墓」穩住陣線。”
聽到若蘭的話,輝夜皇女的臉色變得威嚴又冷峻。
她放下手中的朱筆,那張絕美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然后冷聲評價了一句,“廢物。”
她的這句廢物,也不知道是在評價被輕易刺殺的“白霜神王”,還是連這種事都需要請示她的“藍湛神王”。
聽到她的話,若蘭的頭埋得更低了,“對方似乎動用了某種特殊的災變寶具,戰場局勢瞬息萬變,藍湛大人也是有些拿不準。”
輝命沒有再聽下去。她緩緩起身,蟒袍上的金紋在燈火下流淌著令人心悸的光。
“知道了。”
“我親自去壓陣。”
聽到她的話,若蘭明顯有些驚訝,張嘴就想說點什么。
但輝命卻是揮斷了她,然后邁步向帳外走去。
不過,在經過邱途身邊時,輝命卻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腳步微微一頓,居高臨下地瞥了邱途一眼,聲音威嚴,不帶一絲溫度,
“云貓,你待在這里,不準離開。”
話音落下,她便頭也不回地掀簾而出。
聽到輝命皇女的話,若蘭看了一眼毛毯上的邱途一眼,然后連忙急匆匆的跟了出去。
帳簾落下,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營帳內,頓時只剩下邱途一個人。
他依舊趴在那里,仿佛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毫無察覺。只有那偶爾抖動的耳朵,顯示出他還醒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整個營帳也越來越安靜。只有外面軍營那急匆匆卻又遠去的腳步
聲,像是在訴說著今晚的夜格外的不安寧。
就這樣,又過了幾分鐘。
待外面都變得安靜以后,邱途前爪摸了摸自己毛絨絨的腦袋,然后一個翻身,從毛毯上爬起。
緊接著,他左右看了看,像是在尋找監視的寶具或者人員。
片刻,待沒發現異常,他三步并兩步,朝著輝命的長案而去
三米,兩米,一米.
邱途和長案的距離變得越來越近.
就在兩者的完全重合的那一剎那!
邱途卻是.并沒有停留。
他就像是沒看到那長案,也沒看到長案上的作戰計劃一般,直接三步并兩步,從長案旁路過,徑直來到了輝命皇女的床榻。
來到輝命皇女的床榻,邱途一個躍步,跳到了床上,然后將毛茸茸的腦袋埋進枕頭,喉嚨里愜意的發出一連串滿足的“咕嚕”聲,然后閉上眼,緩緩進入了夢鄉
與此同時
營帳外不遠處的山坡上,輝命與若蘭并肩而立,夜風吹拂著她烏黑的長發。
她的目光穿透夜色,平靜地注視著自己那頂繡著蛟龍的營帳。
若蘭站在她身后半步,輕聲問道,“殿下,看來云貓神王好像真的沒有問題。”
“不管是寶具反應,還是實時檢測,都沒查到有任何異動。”
“他好像沒有通過任何方式向外傳信。”
“剛才她經過長案,我還以為她要去偷看戰報,但事實上,他連精神力都沒有去觸碰長案.”
“這說明,她確實對作戰計劃并不感興趣”
聽到若蘭的話,輝命沒有回答。
夜色當中,她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中,變得無比深沉.
就這樣過了五六秒。
輝命才緩緩開口說道,“雖然我的直覺一直告訴我,她有問題。”
“但是.經過這幾天的驗證,他確實好像沒有任何問題。”
像是自己在勸服自己,輝命今晚相比平時明顯多了一些。
她道,“我不是一個喜歡靠直覺來做判斷的人。”
“既然檢查她的記憶沒問題,與她的感應沒問題,她的性格、習慣沒問題,即使這樣的試探也沒有做出背叛我的事。”
“那么我愿意和以前一樣相信她。”
說到這,輝命頓了一下,說道,“當然.一切要等今天「王庭」和邱途那邊出結果”
“如果那邊也沒有任何問題。”
“邱途并沒有接到任何的通風報信,那云貓就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了。”
說完,輝命皇女好像也覺得自己說的太多了,然后果斷停下了言語。
若蘭能成為輝命皇女的貼身女官,明顯是很懂得察言觀色的。
所以見到輝命皇女有些尷尬,她果斷轉移了話題。
她道,“那殿下「混亂西都」和藍湛大人那邊”
顯然,剛剛在營帳里說的那些戰報,并不是單純的為了哄騙邱途。
而聽到若蘭的話,輝命皇女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更加的嚴肅。
她威嚴的開口說道,“那個女人不出手,「混亂西都」的結局是注定的。”
“牧心只是在徒勞掙扎罷了。”
“不過,之前我們是想留一下他,既然他那么想死,那就成全他吧.”
說到這,輝夜皇女頓了一下,然后背著手,望了一眼月亮,然后輕聲說道,“按照時間看王庭那邊應該也要有結果了吧”
聽到輝夜的話,若蘭連忙懂事的低頭說道,“我這就去詢問一下。”
說完,她就躬身行了一禮,然后倒退著離開了山坡。
她走后,輝命再次抬頭看向了自己的營
燈火通明的營區,她的那頂營帳格外顯眼。
透過營帳,她仿佛看到了躺在自己床上,悠閑睡去的那只白貓.
那樣子看起來無比的輕松,就像是對今晚所有正在發生的重大變故都不在意一般.
那一瞬間,一向心智堅定的輝命皇女,都難得有了一絲迷茫.
‘難道.真的是我的感覺出錯了嗎’
‘我是不是真的應該相信他’
這么想著,輝命皇女又沉默了兩秒,然后這才輕聲在心里說道,
‘先看看王庭那邊結果到底怎樣吧.’
與此同時。
毀滅王庭。黑焰城,廢棄圖書館
十幾個黑影正悄無聲息的包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