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米飯

「當前持有積分：75點」

……

星期五有一堂英語小測。

源瀨京看著卷面上一長段的英文「Can you tell me how much the shirt is？」機械的閱讀到腦海中。

在提煉出來主語和謂語之后，他大概能看懂這句是在問襯衫的價格。

可目光隨之下移，看向空格橫線，這題考察的是關于英文數字的寫法，不是選擇題……

源瀨京略微思考，隨后跳過這一題。

他不喜歡為難自己。

以關西腔為榮的英語老師正站在教室后面，背著手來回走動的監考。這讓后面的不少人汗顏，比如瀧澤悟正握著筆如臨大敵。

如果老師不在后面，他會用真摯的目光看向鈴木凌音，選擇作弊。

但站在后面的英語老師打消了他這個念頭。這種情況下求援，就是走鋼絲般的危險。

但面對完全看不懂的英文……

一陣思索過后，在做題和作弊之間，瀧澤悟選擇了作法。

拋出的數字鉛筆滾動到了D，瀧澤悟閉著眼睛祈禱手，在鉛筆落定后，小心翼翼的查看結果。

而這一題只有三個選項。

根據就近原則，猶豫了一下，瀧澤悟選擇了C。

他的考試成績也許已經注定。

安靜的教室里面只有筆聲，來回走動的英語老師從后面來到前面，又從前門轉悠到后門…她似乎在散步，監考對她來說只是順帶的事情。

“認真寫題目，不要作弊……如果這次考試沒及格的，記得把前面兩單元的單詞都抄寫五遍。”

關西腔的語調和尾音聽上去讓人覺得很舒服，在以前，貴族階層以此為榮。

只是現在，陽光正好燦爛的十一點，這番話不免讓人心情郁悶。

“真的假的……”

“井澤老師能不能不要抄啊。”

“嗚哇……”

教室里面略微騷動。

很快，隨著英語老師的一聲輕咳，便又安靜下來。

“與其抱怨抄寫，不如提升成績，本意只是讓你們好好學習。”英語老師說，似乎用心良苦，“安靜做題。”

于是教室又回歸之前的寧靜，不少學生偷偷對著眼神…然后被來回走動的英語老師嚇的低下頭。

一年級C班里，只有窗簾在被清風吹動。

坐在走廊那一側的源瀨京握著筆，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英語進度。

昨天晚上他復習了，因為要考試。他記得英語I是「29%」的閱讀進度。

而自己自費買的「英語高中詞匯」的閱讀進度已經來到「17%」。

源瀨京現在已經能記住六百個左右的單詞，如果只是單純的記憶，他從來不會偷懶。但很多時候考試不只是單詞的翻譯，還有語法和時態…

源瀨京知道自己不算聰明，在沒初中知識未能鞏固牢靠的當下，對于高級的英語知識，能做的只有勤能補拙。

要是外語可以選擇中文就好了。

要不……現在試試加點？

只是閃過這個念頭，源瀨京就嘆氣打消了，因為充其量只是提高7.5的進度，最后的考試成績估計也不會因此而及格。

不過，后面的題目，源瀨京真的沒什么把握。

他翻過試卷，用筆尖輕輕點著卷面，慢慢往下繼續做題，盡管艱難但還是寫了答案——對不對源瀨京就不知道。

而瀧澤悟還在作法。

這時，旁邊的小峰理紗好像察覺了什么。

“你不會寫？”

她的聲音壓的很低，幾乎只有源瀨京能聽見，更遠的前桌后桌，只能聽見她在說話但聽不清楚。

源瀨京看了她一眼。

然后收回。

他的眼神表露的含義很簡單。

小峰理紗好像讀出來了，因為她發現源瀨京一副無語臉，不難猜他眼神表達的含義是「聽上去好像你會寫的樣子？」

在源瀨京的眼中，小峰理紗的成績和瀧澤悟是一類。

事實也的確如此，小峰理紗不擅長很多科目，平時她都把精力放在打扮和人際交往上。

開學的那陣子倒是認真聽課，但確定自己聽不明白高中的理科就徹底放棄了，那些東西太傷腦子。

不過，像是英語和歷史…她還是有些及格的把握，否則也考不上高中。

“……要不要我借你抄？”

過了兩三分鐘，小峰理紗又小聲地問道，把試卷慢慢移動到源瀨京那一側…她在討好源瀨京。

經過昨天一天的接觸，小峰理紗明白源瀨京不像傳聞中的那樣會吃人，目前的感官下來就是個普通的學生。

也許自己有沒發現的地方，但至少，他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小峰理紗慢慢試著接觸對方。

最起碼不想與他為敵。

而具體是什么樣的人，她也不敢妄下定論，畢竟只接觸了一天。

聽到搭話，源瀨京看了她的卷面一眼，上面的英文字和她的外表相差甚遠。

字寫的很一般，源瀨京的英文體都比她好看。

“不用。”源瀨京最后拒絕了她。

過了一會兒。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是錯的…”小峰理紗撇嘴有其他的想法，她如此猜測。

源瀨京的確有這方面的顧慮，但更多的是抄來的成績不屬于自己，再高也毫無意義，所以他不會作弊。

“……”最終源瀨京想了想沒有回答。他不太喜歡傷害別人。

見源瀨京沒有理自己，小峰理紗猶豫了一下，裝出一副認真地模樣告知道。

“上次考試我是全班第七位…雖然英語不太擅長，嗯，不太擅長，但及格可以的。”

小峰理紗嘀嘀咕咕，看著源瀨京好像特別希望他能抄自己的，努力示好……而后面的英語老師用看土拔鼠的眼神看著小峰理紗這邊，因為她在嘀嘀咕咕。

不過又看了下旁邊無動于衷的源瀨京，想了想，井澤老師并沒有管，站在作法的瀧澤悟后面覺得這邊更有意思。

“…保佑…”有人還在祈禱手。

而在說出自己的成績是全班第七位后，小峰理紗發現，這時的源瀨京看了自己一眼。

那個眼神不再像之前一樣冷淡，那種不在意的感覺。

好像多了一層……渴望？好奇？想要了解。

小峰理紗感覺有些微妙，不免縮了縮距離。

但源瀨京只是對知識的渴望、好奇，和想要了解。

“你成績很好？”

“……當然。”

小峰理紗沒底氣的肯定，眨眨眼睛，看著源瀨京，隨后移開視線…她篤定的氣勢隨著時間在減弱。

而源瀨京過了一會兒應聲，不過這次聽上去他的態度很是溫和：

“嗯。”

“所以你要抄嗎？”

“不用，我不喜歡作弊。”

“……喔。”

這次輪到小峰理紗意外了，想了想她補充說：“沒及格要抄寫的。”

“那抄就好了。”

“……”小峰理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他好淡定給人一種正派作風。

該怎么形容呢……

最后小峰理紗只好把移過去的試卷移回來，繼續默默寫題目。

她似乎想要明白對方的想法，但這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源瀨京的身份和表現有太多的矛盾…不想好好學習的不良不是好不良？

小峰理紗用筆頭敲著下巴，略微歪頭。

時間慢慢流逝，最后臨近下課前的一分鐘，英語收卷了。

源瀨京確定自己應該能有三十分以上……事到如今，他的英語已經不用完全依賴運氣來決定分數，也可以靠實力。

嗯，至少一部分可以靠實力決定。

下課之后便是午間的休息時間——這是第四節課的英語課。

瀧澤悟依舊和源瀨京一起去食堂。

二人走在中庭的路上，瀧澤悟又對源瀨京發牢騷，問他能不能換位置回來，自己很想念他。

又說這一節的英語測試自己全憑實力在寫……而全憑實力的結果就是掛定了。看來他也不相信自己的爺爺。

這個話題源瀨京已讀未回，轉而聊起來了天氣和周末的安排——畢竟今天星期五，高中生們最喜歡的日子。

但不知道瀧澤悟是不是蓄謀已久，明明已經帶過去的話題，在食堂里面又一次聊了起來。

“你該回來了。”

坐在食堂里面，瀧澤悟的嘴里塞著米飯，含糊不清地埋怨說。

源瀨京不是很明白少年的友誼能深情到什么程度，明明上一秒還在聊米飯的硬度……怎么又說會這個了？

源瀨京搖搖頭，這次回復道：

“你的英語會不及格，跟我回不回來沒有什么關系吧。”

微妙的，瀧澤悟居然對上了電波。

“是沒有關系，但是。”他咽下米飯，“我不喜歡現在這樣。”

氛圍沉默幾秒。

“我們……只是朋友。”

源瀨京欲言又止，眼睛看向別處提示他的分寸，因為這個發言有點曖昧。

瀧澤悟好像也明白過來，臉色一僵。

“呃，我的意思是……”他試圖解釋，但很顯然源瀨京已經有戒心。

看著源瀨京那副微妙的神色，瀧澤悟撓撓頭，只好不繞彎彎，直話直說。

“鈴木凌音最近上課都在看你。”

源瀨京疑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而且自己也不是很想再關注鈴木凌音，畢竟已經沒有交集。

所以，源瀨京做出的反應是給自己塞了口白米飯，表示不感興趣。

但下一秒源瀨京就后悔了。

“雖然她沒有接受你的表白，但肯定心里面是有難言之隱。”

“咳咳咳……”源瀨京被米飯嗆到了，狼狽的用手擦擦，“什么玩意？”

瀧澤悟看他反應那么大，攤手表示自己的無辜。

“抱歉，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

源瀨京：“……”

回想起昨天下午他那莫名其妙的鼓勵…源瀨京默默拿下嘴角邊的米飯粒，似乎明白他的腦補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過，只是這樣的誤會也還好，總好過真相大白。源瀨京總不能說怕鈴木凌音給自己交好友費，所以才換的位置。

氛圍略顯沉默，因為源瀨京的不回答。

瀧澤悟也以為自己是真提到了對方的傷心事，所以才那么的沉默。

最后，這頓午餐結束的很快，因為源瀨京已經吃不下飯，餐盤一片狼藉，好在他也吃的差不多。

瀧澤悟剛剛準備扒飯和源瀨京一起走，卻也發現自己吃不下，因為源瀨京的米飯飛到了自己的炒肉上面…

二人對視一眼，源瀨京有些歉意。

但也只是有些。

“這不能怪我。”

“……”瀧澤悟咂嘴，隨后把米飯撥開，然后吃下那塊肉片。

源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