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凡人之善惡

那個村落現在已經一擴再擴，將近四百人口了。

原本趙關山的小院是在邊緣，現在都快變成村落中心了。

當那些敬畏他的老一輩紛紛逝去，年富力強的一代接手村落后，他們對趙關山的畏懼之心也變得很淡了，當然，這也與他常年累月不會走出自己的小院有關。

另外，也不得不說，這些凡人也是趙關山觀察生命律動的極好目標。

“乘風仙長！”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壯碩老頭兒站在小院外，有些貪婪的看了一眼趙關山的菜園，這里的果蔬生長得頗為喜人，是村里的獨一份。

村里開墾出來的農田也算很肥沃了，但是總感覺差了點什么。

要不是實在進不去，他早在少年時代就被教唆著要進去偷東西。

“有事？”

趙關山走出房間，平靜問道，現在已經是修仙界恢復正常以來的第八十二年，楊緹的妹子都死了二十年了，而眼前這個中年人，則是楊緹的外甥，目前村落里年紀最大的家伙，好像也有五十多歲了吧。

“仙長，和你商量個事兒，你看，最近村里的年輕人是越來越多，彼此都成了親上加親，這樣下去不行啊，如果能夠和另外一個村子聯姻，那是極好的。”

趙關山靜靜聽著，也不搭話。

這老頭眼看他不吭聲，就嘿嘿笑道：“我是琢磨著，仙長你本事大，不如幫我們一個忙唄，你看，我有三個閨女，六個外甥女，兩個侄女，都是如花似玉的，我看仙長你這長得一表人才，不如給我們借個種唄？”

趙關山仍舊不搭話，那老頭兒卻不罷休，話音一轉，“要是仙長不同意借，也可以幫我們辛苦一下，去山下幫我們拉個媒，扯個紅線什么的，畢竟，我們可都是仙長你看著長大的，你也不忍心看著這村里出來很多怪物吧。”

聽到此處，趙關山就點點頭，“你說的不無道理，只是我不便下山，還是你們自己想辦法吧。”

“別啊，仙長，人心都是肉長的，要不我給你磕一個？”

這老頭作勢，真要跪下的樣子，但那膝蓋彎了一下，又彈回去了。

趙關山平靜的看著他，沒有惱怒，沒有看猴戲，也沒有威嚇，只是在觀察，這老頭，或許也算是生命的一個變種吧，變的不是軀體，而是性格意識。

“所以難怪墮仙要從人的情緒性格來著手，因為人性之惡，這的確也是一種污染。”

一時間，趙關山的思緒發散，洋洋灑灑，等他神游回來，時間已經又過去了數個月，那老頭兒已經不見了，但在他的小院外，卻有一堆人在哭嚎，想要求個公道。

卻是幾個月前，那老頭兒終于忍不住，帶著一隊青壯小心翼翼的下山，走上那條荒廢的小路，想要給村子謀個未來，結果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那怎么辦，只能求神通廣大的仙長出手救人了。

不救我們就在這里拍著大腿嚎啕大哭，在這里跪著不起來，你想求清凈嗎，偏不讓你清凈。

于是趙關山索性繼續神游了，這種事情并不是第一次發生，楊緹的父母，他的妹妹，那些人幾十年前就用過同樣的招數。

他覺得，這應該是她不斷輪回轉世，帶回來的業力。

但這才哪兒到哪兒，等第三世輪回，搞不好會給他帶回來幾個修仙者。

這種事情，只要參與了，他就輸了。

一晃，又是數年過去，趙關山的小院外偶爾會多一堆爛菜葉子，或者是幾只死老鼠。

運氣好的話，還會看到一群人氣勢洶洶的喊著要把他趕出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山上終于又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一男一女，應該是夫妻，因為那女子小腹隱隱隆起，正是有身孕的樣子。

好么，第三世的開局有點復雜啊，直接上難度了。

見到陌生人上山，村落里的人都快歡喜瘋了，這些年他們想下山，但又都害怕，連續兩波人了，都是一去不回，擱誰誰不怕啊。

可是讓他們自己去一探究竟，卻又怕回不來。

“諸位，我夫婦二人不過是路過貴寶地，并無惡意，你們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那兩人也被蜂擁而出的村民給嚇了一跳，還以為進入了劫匪窩。

但他們都是修仙者，自然不怕區區山匪路霸。

“遠來是客，我們也沒有惡意啊，這位后生，問你一句，山下太平嗎？可有妖魔吃人。”

一個婦人焦急的問道。

“山下自然太平，也許如今的修仙界，仍舊有很多妖魔藏在詭異蠻荒之處，但山下我卻可以作保，絕無妖魔！”

那男子微笑，心想，這應該是不知何時避難上山的難民了，怪可憐的。

不過，看這小山也無奇峰，也無山谷，孤零零這么一座，看起來平平無奇，這些村民怎么就不知道下山去看看呢，畢竟這附近分明就有一座大城，人口百萬巨，還有一個修行宗門的駐地，頗有名聲。

當然，他也沒有多想，只是拱了拱手，就要帶著他的妻子離開，他們真的是出來郊游踏青的，若不是他妻子說這座小山頗有意思，他們也不會登山了。

“且慢！你不是在騙我們吧，或者你們就是妖魔的同伙，不敢在山上鬧事吃人，非得把我們騙到山下去再吃了。”

有村民大開腦洞。

那男子都被快被氣笑了，但還是耐心解釋道：

“諸位，我堂堂一個金丹境的修仙者，騙你們這些凡人有什么意義嗎？我只是帶著我的妻子出來游玩，如此而已，你們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那你能用你的孩子來發誓，真的沒有在騙我們嗎！”又有一名村民厲聲道。

聽得此話，那男子臉上瞬間陰云密布，殺氣都快成了實質，他著實想不到，如今這修仙界之中竟然還有此等愚夫愚婦！

當真不知死字是怎么寫的嗎？

不過，看了眼妻子，為了腹中孩兒，他不再與這些愚夫愚婦理會，冷哼一聲，一道狂風卷過，將一眾村民甩飛在地，一個個摔得頭破血流，哭爹喊娘，等他們再爬起來，哪里還有那兩人身影。

而直到此刻，他們才終于知道了什么叫后怕。

趙關山全程目睹這一切，但并沒有干預，也沒打算出來打招呼，盡管那些村民變得越來越面目可憎，越來越無賴，他也絕對不干預，對他來說，這更像是鮮活的生命變質霉變的過程，對他進一步了解業力運行的邏輯很有幫助。

聽起來很無情，但這已經是趙關山能拿出來的最好防御策略，他現在別說下山了，連小院都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了，堅決的，堅定的，不沾半點業力。

“這就是凡人之惡，與凡人之善相互交織，并不是彼此對立，終日行善者，也會在外界環境變化下，突然為惡，終日為惡者，也不乏人性閃光之處。”

“但身在其中，善與惡都看不清楚，因為善與惡的后面還有情緒，喜怒哀樂，憂思恐驚，諸多種種，彼此影響，若混沌一樣，說不準哪個會冒出頭來。”

“而這凡人之善惡，其實也不僅僅是凡人，修仙者，煉氣士，也不能例外，充其量是因為修行，讓自己的自控能力逐步提升。”

“只是，這凡人之善惡，與業力運行的機制有什么關聯嗎？這是不是僅僅最底層的，上面是否還有天地之善惡？”

趙關山思索著，手中也有一團近乎無形的光霧，在天光下幾乎看不到，但這卻是他部署模擬訓練出來的機械道符大模型。

是以離火道符為基礎，為骨干，以機械道符為切入點，以協調共鳴生命的律動規律為最終目標的一種混沌算法。

或者，也可以看做是一種全新的道符。

這道符不渡人，不渡己，只渡業力。

當然，現在只是想太多。

良久，他睜開雙眼，手中的無形光霧也緩緩的凝聚在一起，化作一粒青色功德沙粒。

沒錯，為了避免泄露天機，趙關山直接拿青色功德沙粒來演化，來計算。

效果目前來看還不錯。

而另外一顆青色功德沙粒則是被熔煉于命火之中，他是不得不這么做的。

目前，他一絲一毫都沒有吸收外界的天地靈氣，全靠純陽之體自生的先天純陽之氣支撐，但這畢竟不能持久，所以融合一顆青色功德就很有必要了，直接把他的壽元上限給從原來的一千二百年，拉到了現在的四千二百年。

沒有壽元，一切都是白扯。

對別人來說，也許根本沒有意義。

可對趙關山來說，這就是一場虛空之戰，這戰場不僅僅是正面對決，還得從各個角度考慮。

“咦？”

忽然，他心中一動，目光一掃，便嘆了口氣，看吧，麻煩來了。

卻見山腳下，一個粉雕玉琢的，大約四五歲的小女孩正站在荒蕪的小路上，好奇的看著這座小山。

身邊竟然沒有大人陪伴。

月啊，這世上還有這般不負責任的父母？

眼瞅著村民們像是看到了金元寶，一個個兩眼放光的沖過去，小女孩似乎被嚇壞了，哇哇大哭著跑掉了。

那許多村民在此刻或許是膽子忽然大了些，或許是因為那小女孩過于無害，她都能，我們也能。

于是呼啦啦的，至少有四五十名村民沖下了荒蕪的小路，然后，越跑越遠，再也看不到了。

村落里再次哭聲震天。

可是，趙關山卻嘆了口氣，那小女孩被嚇著了，也不知道未來會不會把這里想象成極惡之地，下意識的的要遠離。

看吧，他就覺得村落這些人是她帶回來的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