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神道體制,青女決斷

鄭法心思沒有太放在太陰仙子三人身上，而是四處看去，試圖尋找邪水母和禳歲神女的蹤跡。

他們被吸入這黑洞囚籠，可以說是和邪水母共處一室，絕對談不上安全。

好在鄭法觀察了一會，這才發現，此處空間極為特別，像是深海一樣，四處都是磅礴壓力，就像之前說的，若非青銅臺，他們早被壓成齏粉了。

在這壓力下，沒人能夠自由移動，起碼太陰仙子兩人不能。

至于邪水母行不行……

說白了，鄭法現在動也不能動，看又看不到，擔心也沒用。

正當他思考下一步怎么辦之時，一道呻吟聲傳到了他的耳邊。

青女終于睜開了眼睛，茫然看向三人。

“水母呢？我們在哪？”青女頓了頓，又道，“誰傷的我？”

不是，你看我干嘛？

鄭法此時真覺得這青女有點蠢了，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在懷疑自己。

太陰仙子歉意地看了鄭法一眼，輕聲道：“青女，鄭掌門救了我們！”

“可就他不是咱們瑤池的……”

聽得出來，青女對瑤池極為在乎，對瑤池之人有種天然的信任——這么看來，水母在她們心中的影響真的很大。

“是禳歲。”

“禳歲？她怎么會在……”青女雙目渾圓，顯然無法理解。

太陰仙子顯然沒打算獨自承受痛苦：“還有水母。”

“水母！”

本來倒在地上，看起來奄奄一息的青女騰地坐了起來，懷疑地看著太陰仙子，根本不相信。

她轉頭，看向一旁的霓裳元君。

霓裳元君點了點頭，很輕，但是卻像是一記重錘，將青女轟得腦袋嗡嗡的。

太陰仙子轉頭，沒有看青女，很是無情地講著之前青女昏迷后發生的事情：

鄭法的推測。

水母的遭遇。

邪水母的情況。

青女像是聽什么恐怖故事一樣，臉色越發慘白。

“水母，入魔了？神道法……沒有前路？”

青女低聲喃喃，聽起來絕望極了，再沒有鄭法初見她之時那股稍顯任性的少女氣。

太陰仙子沒說話，這沉默在青女聽來，再刺耳不過。

霓裳元君亦是神色慘然。

鄭法能看出來，方才發生的事情，對三人的打擊非常大——這不單單是身體上的沖擊，更多的，是心神上的爆錘。

她們寄托厚望，崇拜尊敬的水母變成了令人厭惡的邪神模樣，修行的神道法更是已經前路斷絕。

即便這三人已經是道果，還有兩個還是玄微頂尖的金仙，此刻恐怕也難以平復內心的痛苦。

鄭法在一旁看著，也不好說什么。

正當此時，一道低沉的，充滿了邪異，魅惑，欲望的聲音從莫名之處傳來。

是邪水母的聲音。

鄭法側耳聽去，這邪水母似在講道，只覺心神搖曳，幻象重生，識海之中的陰陽魚玉佩猛地一清，這才回過神來。

他心神稍定，卻見身旁三女一個個或哭或笑，周身仙力亂涌，原本完美無缺的臉上，脖子上，居然有一根根小小的肉芽開始生長。

鄭法看著只覺觸目驚心，霓裳元君修為低，太陰兩女身重傷，本來就因為水母之事而心神搖曳，如今被這邪水母的低語所引動，居然朝邪神的方向開始演化。

他自己沒事，一來恐怕是因為陰陽魚玉佩，二來，便是他修行的不是神道法，不會受到這么深的影響。

可鄭法也不能放任這三人變成邪神，不說他們三人同處青銅臺，實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即便是鄭法將三人踹出去，他也怕邪水母多了三個幫手。

鄭法皺了皺眉頭，忽然之間心中靈光一閃，以金烏身立身在青銅臺上，開始講起《黃庭經》來。

鄭法在現代本有“道祖”道果，在講道上自有神異，如今傾心講道，更是頗具神妙。

一開始太陰仙子三人臉上還是混亂痛苦，后來表情就慢慢平復下來了，到了最后，那些皮膚上的小肉芽緩緩縮了回去。

那邪水母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干擾，低語聲猛地一提，一聲聲魔音朝著鄭法雙耳灌來。

鄭法腦中又產生了了幻象，他看到了成千上萬張臉在質疑自己，嘲笑自己，在朝他宣揚神道法，宣揚佛法，在勸他放棄自己的《黃庭經》。

鄭法穩定心神，從《符道筑基法》開始講起，一直講到《內景經》，幾乎將《黃庭經》從頭到尾講了個遍。

不知為什么，在這種情況下，他反而覺得自己對《黃庭經》的領悟又深了一層，這本他道途所在的經文，在這些聲音中，像是烈火中的黃金，越發凝練，每個文字，都在熠熠生輝。

一開始他只是想要幫助太陰仙子三人。

后來，他自己竟然開始沉醉起來。

過了一會，邪水母的低語聲像是知道徒勞無功，如退潮般消散。

鄭法卻依舊沉迷于參悟《黃庭經》，過了不知道多久，才緩緩睜開眼，心中依舊是一派光明喜悅。

太陰仙子三人正圍著鄭法，眼神警惕，似在為他護法，見他蘇醒，這才齊齊松了口氣。

鄭法正想道謝，卻見三人同時站了起來，朝鄭法執弟子禮道：“多謝鄭掌門傳道。”

青女臉上的神色尤其愧疚些：“是我有眼無珠，誤會了鄭掌門。”

鄭法揮了揮翅膀，坦誠道：“我也是為了自己，不值當三位如此。”

青女眨巴了兩下眼睛，臉色越發心悅誠服，夸得極為直白：“鄭掌門真是個好人！”

鄭法搖了搖頭，他自問算不得什么好人，只是他深受現代世界影響……在玄微界中算是鶴立雞群了。

青女像是個直性子，一旦覺得鄭法好，話匣子就像是打開了一樣：“鄭掌門的《黃庭經》真是厲害，里面有……陽神法，法身法，似乎還有天河尊者的功法？”

“是。”鄭法坦誠地說道，“確實得益于前人各種功法。”

青女的神色越發羨慕：“如果修行《黃庭經》，就沒有神道法這種麻煩了吧……”

鄭法搖搖頭，也覺得瑤池修士有點倒霉。

其實法身法和陽神法都好一點——這兩個說白了，都是以自身的一部分為主，即便性情有些偏頗，但還算是自己。

神道法問題就在于借助眾生修煉，也勢必會被眾生所污染。

除了雷音寺的凈土，鄭法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誰能完全不受干擾。

見青女臉色羨慕，鄭法心中一動，開口道：“若是三位愿意加入我九山宗，轉修《黃庭經》，也不是不可能。”

這還真不是鄭法忽悠她們，而是《黃庭經》本就包羅萬象，轉修《黃庭經》，青女兩人的大部分修行成果其實都能保存，很快就能恢復原本的修為。

另一方面，他還有大日真火，縱然現在的修為不足，日后也能幫她們修改功法。

青女和太陰仙子對視一眼，似有些心動。

鄭法接著說道：“當然，有些話我也不想瞞著兩位仙子，我九山仙庭如今制度已成，縱然是九幽帝君，也不存在例外——當然，作為太乙金仙，他能夠創造的價值遠遠大過旁人，能獲得的資源自然更多。”

以仙庭如今的分配制度來說，修為高的修士，還是占據了巨大的優勢，鄭法能保證的，其實只是底層修士和凡人一直有自己的發聲渠道和機會——這一點在現代世界其實不算什么，可在玄微界來說，確實對太陰仙子這些金仙有諸多限制。

這些金仙之前可謂至高無上，如今想要他們認同這種想法，自然千難萬難，要不是太陰仙子兩人處境如此艱難，神道法又出了大問題，鄭法都不會提這件事。

太陰仙子沉默了半晌，這才問道：“鄭掌門，你對神道法怎么看？這是一條絕路么？”

青女也看了過來，眼神有些忐忑，有些期待。

“不，不是。”鄭法想了想，又說起了九山仙庭，“仙子可能不知道，我九山仙庭如今有一個神道監察院，里面的弟子，都會主修神道法。”

“神道法是我九山仙庭最重要的力量之一，也是我九山宗的根基。”

“那邪神的問題，鄭掌門準備怎么解決？”太陰仙子皺眉問道。

“這個，我也是最近才想清楚。”鄭法笑了起來，“我準備將神道法改一改。”

“怎么改？”

“建立神職制度。”

他這個想法也是見到邪水母之后，才漸漸完善的，正好這里有玄微最擅長神道法的三個修士，鄭法也想咨詢一下他們這些專業人士的意見。

“神職？”

“如果我想的不錯，瑤池的話，那些凡人，尊崇的是具體的人吧，比如說，禳歲神女，就是執掌農時，沒有旁人。”

太陰仙子點點頭。

“我所謂的神職，就是將神道職司從修士身上分離出來，讓其他修士輪流擔任。”

其實這點并不新，鄭法以前也是這么打算的，但那個時候，他的目的只是為了限制弟子們的權力，也沒有明確的神職制度。

如今再看這個制度，鄭法又有了其他想法了。

“比如一個修士，他在九山宗學習過了，在道法上沒有太大的興趣或者天賦，又或者，他希望給凡俗多做點事，就能申請神職，享受香火。”鄭法解釋道，“但是這神職和香火，并不是永久屬于他的，在一段時間之后，他就得卸下職位，放棄神道法。”

“放棄神道法？”

“對，以《黃庭經》轉修其他法門，來抵消神道法帶來的影響。”

太陰仙子三人聞言陷入深思。

“對修士來說，神道法只是讓他修行更快的一種方法，影響不大。”

“現在我想的，就是怎么去塑造神職……”鄭法想了想，又補充道，“最好能夠像是洞天法那樣，鑄就一種類似洞天之寶的東西，來承載神職。”

日月鐘就隱隱有這種功能，只是還只是個雛形。

太陰仙子想了半天，思來想去，這才感嘆道：“若是鄭掌門這想法可行……怕是除了雷音寺凈土，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雷音寺凈土……說起這個，鄭法心中也有很多疑惑，這東西其實很是古怪，甚至雷音佛祖，給他的感覺也很奇怪。

“這法子除了鄭掌門，旁人也用不來。”青女撓著腦袋，也附和道，“也只有《黃庭經》，才能如此方便的轉換功法。”

說白了，鄭法這想法，是給了修士一個退出機制，這種機制，對整個神道系統的新陳代謝，對修士，都是有好處的。

唯一的要求就是修士要有無縫轉變修行方法的能力，這才能快速任職免職。

這一點，除了《黃庭經》，無人能做到！

“三位仙子意下如何？”

鄭法有些期待地看著太陰仙子三人，如今對太陰仙子三人來說，瑤池算是完了：

底層被極樂天女侵占。

水母又成了邪神。

鄭法自覺她們若是不想投靠陸幺，那九山仙庭，是個極好的選擇。

對鄭法而言，他也愿意多幾個幫手，只要這三人能認同九山宗的規則，那他并不會有什么其他看法。

如今九山宗實力還是處于弱勢，兩個金仙是一股不小的助力了。

哪知道，太陰仙子兩人對視了一眼，似乎早有決斷，太陰仙子又看向霓裳元君，開口道：“霓裳，你日后跟著鄭掌門，幫他完善神道法。”

霓裳元君瞪大了眼睛。

“太陰大人！”

太陰仙子朝他搖了搖頭，朝鄭法微微一福，輕聲道：“多謝鄭掌門看重，我也發自內心地期待九山宗新的神道，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那……”

“我們是瑤池之人。”

太陰見霓裳元君臉色愧疚，擺擺手道：“我們不是說忠于瑤池，是水母將邪水母封印在此，我等也有責任，不讓其逃脫。”

“鄭掌門怕是不知道，這邪水母縱然詭異，也是神道法至高道果，對我等威脅極大，一出世，就將影響所有瑤池修行神道法的修士，遺禍無窮。”

聽了太陰仙子的話，鄭法又想起方才那邪水母的低語。

“若是讓它出去，我之太陰仙境必會破滅，青女也是如此，當年水母自困于此，恐怕也是想保全我們。”太陰仙子雙目轉向鄭法，“我不知道鄭掌門有沒有完美的脫身之法，但我等沒有。”

鄭法沉默了下來，說實話，他沒有把握在放開陣法的同時，讓邪水母也無法逃脫。

“我和青女早已經決定好了。”太陰仙子似乎早有所料，笑了笑，看向青女，說了一段讓鄭法都未曾預料的話，“等鄭掌門你準備出陣之時，我和青女會攔著邪水母。還請鄭掌門帶著霓裳回去，以保存我瑤池香火，也讓她替我等看一看九山宗的新神道。”

霓裳元君心中激蕩，“我也……”

青女哼道：“你留下來有什么用？我這條命都是鄭掌門救的，為鄭掌門搏一條生路，也是應當。”

“水母當年能夠為了我們放棄證道。”青女看向霓裳元君，“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