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芭蕉扇,牧牛童子的復仇

蜃龍，可噓氣成樓臺，興云吐霧，顛倒乾坤，弄假成真。

那蜃龍，盤踞于西海軍陣核心之位。

他見何仙姑以“清凈妙法青蓮”驅散些許迷障，非但不惱，反冷笑一聲，龍口微啟，噴出一股精純濃郁至極的七彩蜃氣，施展其蜃龍神通，喝道：

“海市蜃樓！起！”

此蜃氣融入海水霧氣之中，無色無味，無孔不入，剎那間彌漫開來。

它已非僅僅外在幻象，而是直擊人心深處最隱秘、最熾烈之欲念！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人非圣賢，孰能無欲

追求快樂的欲望，是人的本性。

修仙之人，渴望長生，不也是欲望的一種嗎？

剎那間，戰場之上，奇景紛呈。

群仙大亂。

即便是何仙姑，亦被蜃龍精妙幻術所惑，蓮臺清光竟有剎那偏移，那凈化驅邪之清圣光暈，反掃向自家略顯混亂之陣腳，引得三千練氣士一陣更大騷動。

“哎呀！不好！”

“仙姑！是我們！”

左翼的道門修士正與數名巡海夜叉纏斗，猝不及防被自家祖師法寶清光掃中。

數人登時眼前一黑，道法運轉為之一滯，被對面兇悍夜叉趁機一叉刺穿護體靈光，血染道袍，慘叫著跌落云端！

陣腳騷動更劇！

“呵呵呵……”

水霧深處，傳來蜃龍敖蜃一聲冰冷且充滿譏諷之低笑，其身影在破碎蜃氣與翻騰海浪間若隱若現，掌中寶珠光華流轉，醞釀下一輪更詭譎之變化：

“莊周曉夢迷蝴蝶，是莊周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化成了莊周？”

“何為真？何為假？”

“爾等眼中大道，焉知不是幻夢一場？”

一時間。

海市蜃樓之中，奇景紛至沓來。

又有那沉迷女色之修士，恍惚間見海中升起瓊樓玉宇，無數絕色仙姬、龍宮公主羅裳輕解，巧笑嫣然，向他招手。

他神魂顛倒，癡笑著撲去，口中喊著“道侶莫走”，轉眼間便被埋伏水族鋼叉刺個透心涼。

有那渴求長生、畏懼死亡者，卻見自己周身籠罩死氣，三災五難齊現，嚇得魂飛魄散，道心崩潰，呆立原地，被涌上蝦兵蟹將亂刃分尸。

有那執著于私仇者，眼前幻化出仇敵身影，狀極挑釁。他怒發沖冠，不管不顧催動法寶追殺，卻落入水族陷阱，法寶被奪，身首異處。

父親涇河龍王敖淵，被道門八仙算計而亡。

“呵呵呵……”

這敖蜃含恨出手，將蜃龍神通發揮得淋漓盡致，一人之力，竟攪得三千仙真陣腳大亂，連那清凈無垢之何仙姑亦吃了個暗虧。

一時間，道門左翼陣型大亂，哀嚎四起，溺斃、自相殘殺者不計其數。

蜃龍盤踞陣中，七彩蜃氣寶珠光芒愈盛，臉上露出一絲掌控全局之冷酷笑意。

他眼中精光一閃，掌中蜃氣寶珠光華流轉至極致，正欲催動更詭譎彌天之術……

“妖龍安敢惑亂吾軍！”

一聲清越的玉笛聲破空而起，以笛音驅散迷瘴，正是“樂仙”韓湘子！

“嗚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

韓湘子笛音受癸水雷干擾，見己方陷入幻境，眉頭一皺，曲風陡然一變，當下專攻為守，從激昂《破陣樂》轉為空靈縹緲《清心普善咒》。

清越笛音如潺潺清泉流淌，洗滌心神，驅散邪念。

韓湘子竭力和何仙姑一起對抗蜃龍幻境以穩住己方陣腳。

那清心之音雖不能完全破除蜃龍直指人心之欲念幻境，卻也勉強護住大部分道心稍堅之煉氣士靈臺，使其勉強守住一線清明，不至徹底沉淪。

混亂稍止，道門陣型在韓湘子笛音維系下，重新凝聚起幾分戰力，與水族展開更慘烈混戰搏殺。

“這妖龍的位置在那里！”

韓湘子凝神靜氣，以悠揚笛音為引，探得蜃龍隱匿之方位，遂向何仙姑抬手一指，言道。

“好個孽障！竟敢以虛妄幻景惑我心神？青蓮化劍，斬盡妖邪，破！”

何仙姑聞此，亦是猛然醒悟，心頭一凜，柳眉倒豎如劍，纖指疾點而出。

霎時間，那畝許大小的青蓮臺光華暴漲，蓮瓣層層怒綻，一道凝練至極、蘊含大道清凈本意的青色光柱，宛如擎天巨劍，逆沖而上，帶著凌厲之勢，狠狠刷向那蜃龍藏身之處。

“呵呵呵……”

蜃龍見狀，呵呵一笑，身形顯現，手持利刃，化作一道黑影，徑直殺向何仙姑。

韓湘子見狀，豈容蜃龍得逞，忙在一旁施展神通，以笛音干擾蜃龍，聲聲清越，如利刃般切割著蜃龍的注意力，協助何仙姑共御強敵。

一時間。

蜃龍揮劍如風，與何仙姑、韓湘子二人戰作一團，劍光閃爍，笛音繚繞，三者間斗得難解難分。

此時此刻。

西海之上，風云變幻，戰云密布。

巡海夜叉擂動戰鼓，鲅大尉揮動令旗。

蝦兵們高舉鋼叉，迎向那飛劍。

蟹將們揮動巨錘，與法寶相斗。

魚精們口吐寒冰箭，直射敵營。

蚌女們張開貝殼，護體神罩光芒閃爍，守護同伴。

萬千水族結成玄黑戰陣，如怒潮般逆卷而上，與那仙光寶氣撞在一處！

“鐺鐺鐺！”

“轟轟轟！”

兵刃交擊聲、法術爆鳴聲、吶喊嘶吼聲、垂死哀鳴聲混雜一片。

仙光過處鱗甲落，妖氣騰時道體消。

西海之上頓成修羅殺場！

這一場混戰，直殺得西海水波翻涌，若鼎沸之狀。

戰場另一側，有一個道人，四處游走。

但見其：頭梳雙髻，身著淡黃道袍，腰間絲絳束以虎皮，足下芒鞋踏波于海濤之上。面若重棗，目似朗星，一部虬髯于腦后飄拂。

好一個豪邁道人漢鐘離！

此道人，正是昔日太上老君門下，看守青牛精的牧牛童子。

“西海龍族，呵呵呵……”

鐘離權目視眼前之景，心中波瀾暗起。

當年。

他還是太上老君座下悠然自在的牧牛童子，負責看守青牛精。

彼時，他居于兜率宮中，伴太上老君左右，朝飲晨露之甘，暮食仙芝之香，日子清閑自在，無憂無慮。

然，一日于南天門外，他與西海之敖摩昂、敖烈起激烈沖突，沖突之中，他心神恍惚，致太上老君之青牛精走失。

太上老君盛怒之下，將其自兜率宮中貶下凡塵。

自此，他從兜率宮中的清凈蒲團，跌落凡俗，負罪而行。

想那兜率宮，何等清凈之地！

他（牧牛童子）每日聆聽太上老君講經說法，與青牛為伴，與“金爐童子”、“銀爐童子”玩耍，逍遙自在，何等愜意。

可一朝犯錯，他便自云端跌落凡俗，從此背負罪責，于塵世中踽踽獨行，與充滿污濁之氣的凡人為伍。

他想那西海大太子敖摩昂，仗西海龍宮之尊貴地位，平日驕橫跋扈，目中無人，不可一世。

那西游玉龍三太子敖烈，亦是年少輕狂，全然不知天高地厚，行事肆無忌憚。

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于西海中高高在上。

敖摩昂穩坐西海儲君之位，敖烈亦依舊為那受盡榮華富貴的西海玉龍三太子。

而他牧牛童子呢？

卻因為一次失誤，他便被貶下凡，在人間負罪掙扎。

憑什么？

憑什么敖摩昂和敖烈可依舊逍遙自在，而其卻要承受此等苦難？

此仇，不可不報！

不然，他的念頭不通達！

他怎敢記恨太上老君？

那便只能將此股仇恨，發泄于西海敖摩昂以及西海敖烈之身。

西海龍族勢大，然今日卻正是其報仇之日！

不將西海敖摩昂以及西海敖烈弄得家破人亡，此恨難消！

正是：

“寧與君子論短長，不與小人爭高低。”

江湖很大，什么人都有。

人在江湖走，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為人處事，必須小心謹慎。

小人往往心胸狹隘，易行陰險手段報復，最喜背后害人，且睚眥必報。

你尚不知何時得罪于他，然他已將你記恨于心。

“呵呵呵！”

鐘離權游走于戰場邊緣，覷得水族陣型密集之處，便驀地揮動那后天芭蕉寶扇！

此扇，乃太上老君于兜率宮之八卦爐內，采離火之精粹，合先天巽風之本源，精心煉制而成。雖非開天辟地時那株“先天芭蕉扇”所化之寶，卻也蘊含一絲先天風火之威，厲害非常，非同小可！

“芭蕉扇，開！”

鐘離權將芭蕉扇迎風一晃，扇面頓時暴漲數丈，其上先天八卦紋路流轉不息，離火符文跳躍如焰！

他雙臂運足玄門仙力，覷準那密集的水族戰陣，猛地扇去！

幾扇之下。

“嗚——呼——！”

霎時間，天地變色！

海上頓起一股惡風，一股惡火！

但見那風助火勢，火借風威。

霎時間，海面上憑空卷起千百丈高的烈焰風暴，赤紅如血，內蘊無數風刃火刀，發出鬼哭神嚎般的厲嘯，排山倒海般向西海水族卷去。

這風火交加之威，何等恐怖！

可憐那些西海水族，天生畏火。

前排那數以百計的蝦兵蟹將，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被那青黑罡風撕成碎片，又被烈焰一燎，化作飛灰，連魂魄都未能逃出，形神俱滅！

數十丈高的巨浪，被風火一卷，瞬間蒸騰，化作滾燙的白氣彌漫。

巡海夜叉李魁正引動“玄陰癸水雷”轟擊韓湘子音波，冷不防這毀滅風暴側面掃來，他那癸水神雷如同燭火遇狂風，瞬間湮滅。

李魁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及身，護體妖光破碎，半邊身子被烈焰點燃，慘嚎著墜入深海。

便是那些體型龐大、皮糙肉厚的蟹將、鱔力士、鲅大尉等，被風火邊緣掃中，亦是鱗甲焦糊，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一時間。

鐘離權手中芭蕉扇翻飛，直燒得蝦兵蟹將慘叫連連，焦臭之氣彌漫四方。

西海水族陣型被這突如其來的幾扇，硬生生撕開一個巨大的缺口！

風火所過之處，海水為之沸騰，生靈為之絕跡，一片死寂！

世間有兩柄“先天芭蕉扇”，一者為“陰扇”，藏于鐵扇公主之手，一者為“陽扇”，則存于太上老君兜率宮中。

世人皆知鐵扇公主之芭蕉扇（陰扇）威力無窮，其一扇息火，二扇生風，三扇則可降雨潤物，與人相斗時，一扇揮出，鬼神皆愁，避之不及！

想在西行路上。

鐵扇公主與孫悟空大戰之時，曾以此扇，一扇陰風，將孫悟空扇得無影無形，莫想收留得住。

可憐孫悟空，被芭蕉扇扇得飄飄蕩蕩，左沉不能落地，右墜不得存身，就如旋風翻敗葉，流水淌殘花，滾了一夜。

直至天明，孫悟空落在一座山上，雙手緊緊抱住一塊峰石，方才停了下來。

孫悟空定性良久，才回過神來，長嘆道：

“好厲害……”

然而，世人不知，太上老君手中的那一柄芭蕉扇（陽扇）同樣非同小可，威力無邊。

芭蕉扇，就沒有弱的。

金角大王曾用此先天芭蕉扇，扇得熯天熾地，烈火飛騰，滿山皆赤焰，神火飄空燎，石爛溪干遍地紅，景象之恐怖，令人心膽俱裂！

孫悟空雖會“避火訣”，見此惡火，也不免心驚膽顫，驚道：

“不好了！這火勢太過猛烈！”

而，火克制金。

芭蕉扇之陽扇，正是青牛精那牛鼻環（金剛琢）的克星。

而牧牛童子，正是負責看守青牛精之人。

青牛精雖厲害無比，武力不俗，也有三頭六臂之神通，卻最怕那芭蕉扇。

在西行路上，那青牛精見太上老君來降伏他，竟敢與之交戰，用金剛琢打向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持芭蕉扇，一扇便收了那金剛琢，再一扇，便扇得青牛精力軟筋麻，現了本相，狼狽不堪。

而此時此刻。

青牛精逃亡下界去了。

作為牧牛童子。

牧牛童子（鐘離權）還有著找回青牛精的責任。

然那先天芭蕉扇之陽扇，乃兜率宮煉丹時常用之寶，不便輕易離宮。

于是。

太上老君便為牧牛童子煉制了一個“后天芭蕉扇”，用以在下界降伏青牛精之用。

此扇威力亦是不俗！

“好個妖道，竟如此猖獗！”

西海玉龍三太子敖烈（白龍馬）怒目圓睜，數番欲近身與鐘離權搏殺，以泄心頭之恨，卻皆被牧牛童子（實則鐘離權）手持芭蕉扇，扇出那猛烈風火，逼得連連后退，難以近身。

小鼉龍敖鼉潔亦是如此，幾次沖鋒皆被那狂風烈焰所阻，身受重傷，近身不得，心中憋屈無比。

西海龍王敖閏高踞王座之上，龍目如電，將整個戰場盡收眼底。

他見鐘離權憑借后天芭蕉扇之威，罡風猛烈如刀，烈焰焚海如煮，小鼉龍敖鼉潔重傷難近，便是驍勇善戰的玉龍三太子敖烈也被其扇風逼得左支右絀，狼狽不堪，眼中寒光一閃，殺意頓起。

“鼉兒，烈兒，莫要慌張，我助爾等擒殺此獠！”

話音未落，敖閏已經抬起了覆蓋著暗金色龍鱗的右爪。

那龍爪之上，古老玄奧的道文逐一亮起，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空間波動。

西海龍王敖閏的爪尖對著鐘離權方向，隔著萬丈虛空，輕輕向前一探一撕！

他復又在敖鼉潔和敖烈附近虛空一劃，留下三道玄奧印記。

“滋啦——！！！”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只有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仿佛被布帛強行撕裂的刺耳“滋啦”聲！

只見西海龍王敖閏的龍爪揮落之處，空間如同脆弱的布帛，被硬生生撕開三道長達數十丈、邊緣閃爍著幽藍電蛇的恐怖裂痕！

正是西海龍王敖閏之神通——“裂空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