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讓楊疆將楊氏族譜帶來汴京,就是準備到時候拿給兩家的保山看,倒不是非得向誰證明,而是既然做了,就大大方方的,憑借這個就能徹底將阿琰從楊家分開。
王晏和阿琰一直都在做大事,難免會有很多敵對的人,不能讓那些人借著這樁事,來詬病他們,否則這就會成為她的心病,張氏滿意地將族譜合上,笑著看謝玉琰:“阿琰就聽我的吧!”
謝玉琰自然明白張氏的想法,她點點頭,然后舒展了一下衣襟了,躬下身,規規矩矩地向張氏行禮:“多謝母親。”
這一謝是發自內心,不為別的,就是張氏對她的愛護和照拂。
張氏聽到謝玉琰的稱呼不禁一愣,從前阿琰都叫她“娘”,怎么現在……雖然沒想清楚,她還是慌忙去攙扶謝玉琰:“快起來,快起來,你這孩子……”
謝玉琰抬起頭與張氏對視:“我雖非楊繹妻室,卻是母親的女兒,欽哥兒是我的親弟弟,今日母親就正式將我收為義女吧!”
張氏眼睛一熱,眼前登時一片模糊。
張氏如何能不愿意,有這么好的女兒,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好,好,好,”張氏連連應聲,“以后,我們就是母女三人。”
謝玉琰拿出帕子給張氏擦眼淚,不成想淚水反而越擦越多。
好半天張氏才穩住心緒,院子里的人都滿是歡喜的神情,尤其是楊疆看著這一幕不禁松一口氣,他這一路心里忐忑,恐怕以后就與大娘子疏遠了,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阿嫂……”
一個小小的聲音傳來,楊欽擠進張氏和謝玉琰中間。
“怎么還叫阿嫂,”張氏笑道,“應該改稱呼了。”
楊欽仰著臉,歡歡喜喜喊了謝玉琰:“阿姐。”
謝玉琰看張氏:“母親去堂屋上座,我向母親行禮。”
張氏想要推拒,阿琰是不喜歡這些禮數的,她剛準備開口委婉地拒絕,卻被于媽媽拉住,攙扶著向堂屋走去。
張氏覺得自己如同踩在云朵上,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阿琰的喜事臨近,先受禮的卻是她。
她配嗎?
眼看著謝玉琰和楊欽向她下拜,張氏兩只手一直向前伸著,想要憑空就將兒女扶起來,不知不覺之中,她再次笑著淌下了淚水。
嚴隨也來行禮:“恭喜善人。”然后取出一包素點送給謝玉琰和張氏。
“素點是師父親手做的,提前在佛前供奉過,是用來給善人賀喜的。”
嚴隨送這些過來,本是要慶賀王、謝兩位善人結親,卻提前用在了今日。
楊欽眼睛揉得通紅。
“皆大歡喜!”嚴隨找到時機湊在楊欽耳邊恭賀。
楊欽看向嚴隨。
嚴隨見他似是不明白,繼續道:“你想啊,嫁人還可能會和離,夫妻也能變成陌路,但弟弟就永遠都是弟弟,無論誰也改變不了,不是好事嗎?”
楊欽眼睛登時一亮,所以,這意思就是說,他和阿姐更親近。
楊欽似大人一般伸手拍了拍嚴隨的肩膀,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兩個人還想說些什么,只聽一旁傳來一聲咳嗽,兩雙眼睛看過去,立即看到了蘇滿。
蘇滿從陰影中走出來,彎下腰,看看楊欽又看看嚴隨,然后開口道:“方才你們說的那些話,千萬莫要說出來,尤其不要在郎君面前提及半個字。”
蘇滿顯得格外嚴肅:“郎君,心眼很小,且記仇。有些事,他能記一輩子。”
他不是在恐嚇孩子,而是在幫他們。
嚴隨突然感覺脊背一寒,一股涼意登時從腳底升騰而起,很快就遍布全身。楊欽瞪著眼睛,竟然也忘記了反駁。
直到蘇滿離開,兩個人才長長地出一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嚴隨才道:“那個蘇滿好厲害,怪不得……”怪不得會護在謝善人身邊。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其實我之前,還給你想了一個法子,”嚴隨道,“現在看來用不上了。”
楊欽登時好奇:“是什么?”
嚴隨道:“搶不過,你就帶著娘親,隨阿姐一起嫁過去,將來你娶妻之后,多多生孩子。實力不足,就以人數取勝。”
楊欽怔怔地望著嚴隨,片刻之后他吞咽一口道:“這都是誰教你的?我知道了,一定是智遠大師。”
嚴隨沒有反駁,只是在心中默念阿彌陀佛,希望師父與天地比壽,與日月同光。
王家。
王晏早早就下衙回家,然后在林夫人面前,試了六七件長袍。
看著面前的一堆衣衫,王晏卻很有耐心。
林夫人更喜歡那件淡青色的襕衫,將自家兒子襯得很是英俊不凡。
“要不然將剩下的都穿穿,再下決定。”
林夫人還沒說話,卻聽到王晏開口,她頗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就露出笑容:“是得好好選一選。”
權當是晏哥兒十幾年不在意穿戴的補償。
要知道這些年,她見過不少衣袍的樣式,但晏哥兒就是不肯穿,今日剛好都拿來過一遍。
母子兩個人忙到夜里,才將衣袍、長靴和配飾都選好。
林夫人仔仔細細端詳著兒子:“不說整個大梁,至少汴京沒有誰能及得上我兒這般顏色。”
被夸贊好看,兒子不但不惱,反而……有些歡喜,看到這一幕,林夫人不禁猜測,自家兒子是不是用美色迷惑了阿琰,這才讓阿琰應允婚事。
將衣衫脫下來,讓管事媽媽放好,王晏看著堂屋里準備的物什,恐怕今晚他會輾轉反側,一直清醒地等到天亮。
“今晚沒事就去看看你院子的圖樣,這兩日就要開始修葺了。”
王晏頷首。
林夫人再次露出笑容,果然是喜事將近,就連兒子溫和又聽話。安排好這些,林夫人倒是覺得有些困倦,就打發兒子回去歇著。
王晏回到書房,拿起桌案上的公文,不由自主又露出笑容。
全都準備周全了,唯一有些可惜的是,到現在謝家的案子,譬如謝老太爺、老夫人的事現在還沒查清,否則……阿琰就能更輕松地等待他登門了。
大理寺值房,還亮著燈。
似是有所感應,伏案的大理寺丞許懷義抬起頭,他面前擺著的,正是仵作遞交的謝老太爺驗尸格目。
現在能證實謝老太爺被人所害,只是傷口與他推斷的不一樣,甚至……完全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