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回 智啟蝶變開云局,情系滄溟引鳳鳴

這份“反常”，皆源于清晨那場倉促的交接。何立新開車送何珊珊回公司取資料時，趙不瓊早已將文件細致地分門別類整理妥當。“真我余影的Demo用平板演示就足夠了，”趙不瓊一邊說著，一邊把厚厚一摞裝訂整齊的方案，使勁兒塞進何珊珊的公文包，牛皮紙封面上燙金的滄美LOGO在晨光下泛著微光，“但這些——”她用力壓了壓鼓囊囊的包身，拉鏈都險些被撐開，“得讓他們帶回去放在辦公桌上，就算當杯墊用，也得印著他們的企業愿景。”

在車門關上之前，趙不瓊最后那句話，混著發動機的轟鳴聲傳進何珊珊耳中：“記住，揣著對方的利益敲門，可比舉著自己的招牌大喊——”她做了個用力破門的手勢，“走得更遠。”

何珊珊從公文包里取出兩份裝幀精美的方案書，燙金的字體在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微光。她雙手分別遞給蘭醉波和姚趙梅，那動作恭敬得仿佛在呈遞一份至關重要的國書。

蘭醉波接過文件時，老花鏡片上閃過一道反光。她翻閱文件的速度快得如同秋風掃落葉，拇指在頁腳輕輕一撥，十幾頁紙便“嘩啦啦”地翻過。偶爾在某頁稍作停頓，指尖在關鍵數據上輕輕一點，恰似蜻蜓點水般輕盈。還不到三分鐘，她就已將方案書合上，而杯中的烏龍茶，尚留著絲絲余溫。

“有意思。”蘭醉波摘下眼鏡，鏡鏈上的翡翠墜子輕輕晃動，“滄美造型這是要改行當紅娘？”她的笑聲帶著砂紙般的粗糙質感，“戀愛中的姑娘確實舍得花錢打扮，可——現在店里坐著的那些中年阿姨們，恐怕更操心廣場舞的隊形呢。”

姚趙梅的閱讀節奏則截然不同。她的指尖在每一行文字上緩緩移動，時而用鋼筆在邊緣寫下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注。當看到成本核算那部分內容時，她甚至從抽屜里取出計算器，“滴滴”的按鍵聲接連響起。聽到“恍如初見”這四個字時，她的筆尖猛地一頓，在紙上洇開一團墨漬。

“真人互動游戲？”姚趙梅猛地抬起頭，一縷發絲從耳后滑落。她手中的方案書還停留在第七頁，紙頁已被她捏出了褶皺，“具體要怎么操作呢？”

何珊珊手中的叉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叉尖上的草莓鮮紅欲滴，宛如一顆鮮活跳動的微型心臟。“我們設計了一個雙人任務系統。”她的聲音陡然輕快起來，“比如說，男生要完成‘為公主挽發’的挑戰，女生則要‘為騎士系領巾’。”叉子的尖端輕輕點在草莓蒂上，“每完成一個任務，就能解鎖下一段劇情……”

蘭醉波接過草莓，卻沒有立刻送入口中。她將草莓舉到燈光下仔細端詳，鮮紅的汁水在果肉纖維間閃爍著誘人的光澤。“聽起來就像綜藝節目的臺本。”老人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如鷹，“可滄美的阿姨們，恐怕玩不動這種年輕人的玩意兒。”

“所以才需要改造呀！”何珊珊的指尖在方案書上的某一處輕輕一敲——那是一張對比圖：左側是現有門店陳舊過時的裝潢，右側則是充滿未來感的“恍如初見”概念店。她突然扭頭看向姚趙梅，“我聽說，百花廣場店日均客流量不足三十一人？”

姚趙梅手中的鋼筆“啪嗒”一聲掉落在桌上。這個精確到個位數的數據，她連在自己團隊里都不敢公開提及。

“要是……”何珊珊像變魔術般又抽出一疊照片，“我們把門店改造成這樣，又會如何呢？”照片里，女孩們身著漢服，在古風布景前相互梳妝打扮。角落里，幾對情侶頭挨著頭，對著手機屏幕笑得前俯后仰。

蘭醉波突然笑出聲來。她不緊不慢地咬下草莓尖，汁水瞬間染紅了她的唇紋：“小何啊，你這份方案……”老人的目光在姚趙梅和文件之間來回游移，“到底是來給我們出主意的，還是來推銷你們產品的呀？”

剎那間，辦公室里安靜得落針可聞，中央空調的出風聲此刻聽起來格外刺耳。

姚趙梅的瞳孔微微一縮——她終于翻到了方案書的最后一頁。那里用燙金字體印著一句話：「每一次造型，都是愛情故事的開始」。而右下角的logo，赫然是滴水巖與滄美的雙品牌標志。

何珊珊從背包中拿出平板電腦，指尖似靈動的精靈在平板邊緣輕輕一劃，那金屬外殼在明亮的燈光下，泛著冷冽又迷人的光澤，宛如寒夜中的幽光。她細致地將支架調整到恰到好處的角度，仿佛在雕琢一件藝術品，確保屏幕能同時清晰地映照在兩位觀眾的眼中——蘭醉波的老花鏡片上，跳動著屏幕反光，好似閃爍的星辰；姚趙梅的瞳孔里，則倒映著啟動畫面，宛如深邃的湖水中映出的神秘幻影。

“請允許我為大家展示一個關于‘可能性’的奇妙故事。”她的指甲在播放鍵上方懸停了半秒，那姿態就像魔術師在揭開神秘帷幕前刻意的停頓，瞬間勾起了人們的好奇心。

視頻畫面徐徐展開，櫻花紛飛的春日里，一對戀人依偎在樹下。女孩突然仰起臉，粉白的花瓣落在她的睫毛上：“我們的青春，比櫻花的花期還要短暫。“她眼中閃爍著靈動的光芒，提出了一個浪漫的約定——每月選擇一個特別的日子，用鏡頭記錄下他們愛情的足跡，直到走進婚姻的殿堂。男孩笑著點頭，伸手拂去她發間的花瓣，那一刻，連風都變得溫柔起來。

每次拍攝前，女孩都像期待節日般雀躍。她渴望通過不同的造型，定格下最美的瞬間。當他們興沖沖來到滄美造型連鎖店時，透過玻璃門看到的卻是滿室銀發。女孩的笑容瞬間凝固，像被雨打濕的櫻花，轉身離去的背影透著說不出的失落。

靈機一動，她想起了滄美新開的快閃店，卻只找到空蕩蕩的場地。就在希望即將熄滅時，一個娃娃臉女孩像春日里突然綻放的花朵般出現。她變魔術般從包里取出各式古裝，轉眼就將這對戀人裝扮成從古畫中走出的才子佳人。鏡頭里，女孩提著裙擺在石板路上轉圈，發間的珠釵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男孩執扇而立，眼里盛滿溫柔。

畫面流轉，另一對夫妻正在鏡前駐足。妻子輕撫眼角的細紋，突然轉身對丈夫說：“我想當一回俠女。“丈夫二話不說翻出壓箱底的古裝，雖然穿在身上總透著幾分違和。這時，那個娃娃臉女孩再次出現，幾筆勾勒就讓兩人煥然一新——妻子執劍而立英姿颯爽，丈夫佩玉懸劍氣宇軒昂。

在精心布置的場景中，他們演繹了一段蕩氣回腸的仙俠故事。后期制作時，娃娃臉女孩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指尖在鍵盤上飛舞，仿佛在編織一個美麗的夢。當成片傳到夫妻倆手機上的那一刻，他們相視而笑，眼中閃爍著孩子般純粹的喜悅。

鏡頭最后定格在一位白發老者身上。他摩挲著手中滄美集團空中花園的老照片，目光悠遠。畫面切換，花園里一群身著漢服的年輕人正在取景，開放式茶亭里傳來此起彼伏的創意討論。突然，幾個男生的笑聲打破了這份忙碌，其中一人興奮地舉起手機：“看！'真我余影'把我的夢中情人具現化了！“屏幕上，卡通頭像漸漸化作真人模樣，仿佛魔法成真的瞬間。

故事在此畫上了句號，屏幕上緩緩浮現出一行字：“每一次的造型變換，都是生命熱烈綻放的印記。”

這段精心制作的短視頻，正是出自陸靜之手。滴水巖的股東們全員上陣，本色出演——王禹翔和思思演繹開篇的甜蜜情侶，陸靜親自扮演那個靈動的娃娃臉女孩；李一杲和趙不瓊則化身武俠片中的俠侶；而那位手持照片、若有所思的白發老者，正是趙不瓊的父親趙雄。至于空中花園附近那幾個活力四射的男生，則是錦繡中華拍攝時自告奮勇的游客群演。而這一切如夢似幻的場景，都得益于AI技術的鬼斧神工，通過后期合成而來。

趙不瓊將視頻發給何珊珊時，特意加重語氣叮囑：“一定要等姚姨對你笑意盈盈時再播放。她肯定能認出我和老爺子，但關鍵在于——她對你的好感度就是這場展示的勝負手。若是她喜歡你，這就是錦上添花；若是她看你不順眼，那就成了弄巧成拙，畢竟......“

趙不瓊的提醒果然分毫不差。視頻剛結束，姚趙梅就迫不及待地將進度條拖回，指尖輕輕敲擊著屏幕中的白發老者和那對年輕夫婦：“這幾位...是你們公司的老板？“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玩味。

姚趙梅當然認得這三人——就在幾天前的五一節，她還和趙不瓊有過一場不甚愉快的交鋒。只是當時她只知趙雄是星美集團的掌舵人，李一杲夫婦是趙雄的女兒女婿，至于他們的其他身份卻一無所知。此刻畫面中的蛛絲馬跡，讓她瞬間理清了其中的關聯。若是初見時何珊珊就亮出這層關系，恐怕早就被她掃地出門了。但此刻，得知幕后竟是趙雄坐鎮，她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張復雜的關系網：趙雄與徐滄海是大學同窗，徐滄海又與蘭醉波同窗...這不就是傳說中的“三劍客“？

她若有所思地轉向蘭醉波，手指仍停留在趙雄的影像上。只見蘭醉波布滿皺紋的臉上，突然綻放出少女般的光彩：“老趙可是我和徐董的大學同學，當年可比徐董俊朗多了。“這回答讓姚趙梅不禁挑眉——畫面里那個身材矮小、少年老成的趙雄，怎么看都與“俊朗“二字相去甚遠。

蘭醉波輕抿一口烏龍茶，茶香氤氳中，她的眼神變得悠遠：“那時候啊，能在年級圍棋賽上奪冠，代表學校出征大學生聯賽，成績還穩居前三的男生...“她摩挲著茶杯邊緣，嘴角噙著笑意，“在我們女生眼里，就是最耀眼的存在。“

茶湯映著燈光，仿佛倒映著那段青蔥歲月。姚趙梅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見證一個跨越數十年的青春記憶。

何珊珊敏銳地捕捉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變化，立即抓住時機，按照趙不瓊事先交代的關系圖譜娓娓道來。

“這位趙雄先生，“她指尖輕點屏幕上的白發老者，“才是我們滴水巖真正的掌舵人。我們公司是星美投資基金的重點孵化項目。“她的手指順勢滑向那對年輕夫婦，“至于這兩位，李一杲先生和趙不瓊女士，他們只是偶爾客串幫忙，關鍵時刻代表趙先生出面。嚴格來說，他們既不是公司老板，也不擔任高管職務。“說到這里，她故意頓了頓，“有趣的是，趙小姐目前還在振美集團任職呢。“

“振美？陳大發那家公司？“姚趙梅的眉毛高高揚起，聲音里透著掩飾不住的驚訝。

“正是。“何珊珊含笑點頭，“姚總也認識陳老板？“

“同行圈子里誰不認識？“姚趙梅輕哼一聲，“不過振美可算不上我們的競爭對手。他們和星美一樣，都是滄美集團的供應商，倒是和趙老板的星美集團存在競爭關系。“她突然意識到什么，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有意思，趙老板的女兒居然在競爭對手那里工作？“

蘭醉波抿了口茶，慢條斯理地插話道：“姚總，他們現在已經交叉持股了。“

這個消息姚趙梅早有耳聞，此刻得到蘭醉波的證實，不由得輕嘆：“看來是想強強聯手壟斷市場？不過這種聯盟往往...“她意味深長地拖長了尾音，突然眼前一亮，“我明白了！趙老板投資滴水巖，是想另辟蹊徑，開辟一條與我們合作的新賽道！“

這個由姚趙梅自行腦補得出的結論，雖然與事實相去甚遠，卻正中何珊珊下懷。她不動聲色地抓住這個絕佳契機，手指在平板上輕輕一劃，視頻界面瞬間切換成“真我余影“的APP圖標。盡管只是個精心打磨的演示版，但其仿真程度足以以假亂真。

“蘭老師，姚總，請允許我演示我們如何通過這款APP，將年輕人引流到線下門店互動。“何珊珊的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自信。這個演示版本凝結了李一杲通宵達旦的心血，每一個游戲環節都與滄美集團的連鎖體系環環相扣，堪稱量身定制。

基礎功能保留了線上核心框架，但新增的“恍如初見“游戲小程序才是點睛之筆。而線下環節的“情侶換裝大變身“玩法，則精準對接了滄美集團的美妝造型優勢——將二次元cosplay巧妙轉化為漢服古風體驗，再融入微短劇拍攝的創意閉環。最精妙的是那個“尋找真我“的互動環節：參與者需要不斷變換角色造型，直到雙方都認不出彼此，最終揭曉時刻那聲“原來是你“的驚喜，完成整個游戲副本的沉浸式體驗。

“這是一個打破虛實界限的社交平臺。“何珊珊總結道，“參與者既是作家、編劇，又是演員、導演。哪怕完成最簡單的短片，都需要團隊協作，這種玩法天然具備社交聚合屬性。“

姚趙梅的美妝造型項目本就與傳統門店大相徑庭——她的設計更戲劇化，融合了各地戲曲元素，專為網紅達人量身打造。此刻她敏銳地意識到，“真我余影“的演示版簡直是為她的項目度身定做。

相比之下，她現有的線上平臺顯得單薄許多——只是個預約造型師上門服務的小程序，附帶用戶自拍分享功能。這個由官總力推的“小圈子“平臺，一直被姚趙梅視為可有可無的存在。若不是念在官總是自己從總部帶來的親信，她早把這看似“另立門戶“的嘗試扼殺在搖籃里了。

何珊珊的演示仍在繼續，平板屏幕上的光影在她臉上投下變幻的輪廓。姚趙梅不自覺地前傾身體，指尖無意識地在茶幾上輕叩，那是她發現商機時特有的小動作。蘭醉波則若有所思地摩挲著茶杯，目光在兩位年輕女性之間來回游移，仿佛在看一場精彩的對弈。

姚趙梅的新美妝造型項目曾就平臺化展開過激烈討論，最終被徐滄海一錘定音：“互聯網平臺的風口已經過去，現在它只是基礎設施，能用則用，不必再投入重金。“這個論斷得到眾多元老的附議，因此項目線上部分僅保留了最基礎的預約功能，其余都被視為多余。

但當“真我余影“平臺搭載著“恍如初見“的互動游戲出現在眼前時，姚趙梅沉寂已久的心弦被狠狠撥動。作為經歷過婚姻重組的女性，她對“初見時的心動“有著近乎執念的渴望。“恍如初見“四個字，不正是她二婚時最珍視的追求嗎？

她強迫自己從恍惚中抽離，犀利地拋出第一個質疑：“何總，你們這個平臺相當于要打造一個全民微短劇拍攝基地，沒有百億資金恐怕難以為繼吧？“

何珊珊從容應對：“滄美巔峰時期五千家門店，單店20萬也要十個億。但徐董在連鎖協會分享時說過，他起步資金不過五萬。“她頓了頓，“這就是連鎖體系的魅力——通過特許加盟實現杠桿擴張。如今有星美投資十億級基金加持，我們早已不是白手起家。“

姚趙梅步步緊逼：“可你們的方案似乎更適合滄美傳統業務，我的新項目定位女網紅...“

“正相反。“何珊珊突然倒出一把什錦干果，五色斑斕地攤在掌心，“姚總的項目就像這創新搭配——將戲劇的夸張、舞臺的華美與傳統造型融合。但現實是，網紅們更追求性感柔美。“她拈起一顆開心果，“而我們的平臺，恰恰能為您的戲劇化造型找到最佳應用場景——影視拍攝。所謂'適合網紅'的定位，恐怕是個美麗的誤會。“

這番剖析直指姚趙梅前期測試發現的痛點。野心勃勃的她終于下定決心：“何總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何珊珊目光轉向蘭醉波見底的茶杯，意味深長地說，“關鍵看蘭老師愿意指點到什么程度。“

姚趙梅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老太太正半闔著眼，嘴角噙著莫測的笑意。她頓時會意，匆忙起身捧著茶杯走向茶水間，回來時不僅奉上新茶，還特意端來了整套茶具。

“蘭老師，“她雙手奉茶，姿態恭謹，“還望您不吝賜教。“

蘭醉波在滄美集團的地位極為特殊——她是唯一敢和徐滄海拍桌子叫板的人。這份底氣，既來自他們深厚的大學同窗之誼，更源于她曾經作為世界五百強高管的赫赫威名。在集團內部，她就像一柄藏在錦緞里的古劍，平日里溫潤如玉，唯有在徐滄海面前才會鋒芒畢露。

“讓我去給姚總當助理吧。“當初蘭醉波主動請纓時，指尖輕叩著徐滄海的超大紅木辦公桌，“這丫頭的戰略眼光不差，就是太不懂人情世故。“她瞇起眼睛，像在看三十年前的自己，“若她始終悟不透這層，你趁早另選接班人。“

可惜姚趙梅差點把這份苦心當成驢肝肺。她至今記得第一次見面時，自己端著咖啡杯站在辦公室門口，聽見姚趙梅正對秘書冷笑：“什么幫我的助理？不過是董事長派來監視我的眼線。“當時她故意把腳步聲踩得很重，滿意地看到姚趙梅瞬間煞白的臉色。

此刻，望著眼前這個終于學會雙手奉茶的晚輩，蘭醉波眼底閃過一絲欣慰。但她接過青瓷茶杯時，指尖故意在姚趙梅手背上多停留了半秒——這是長輩對晚輩的敲打，提醒她這杯茶的分量。

“小何，“茶湯在杯中蕩開漣漪，蘭醉波的聲音突然變得柔軟，“你知道滄美的顧客們，是怎樣用三十年光陰為我們編織了一張掙不脫的網嗎？“她抬手比劃著時間軸，“少女時來燙劉海，少婦時來做新娘妝，中年時來染白發，如今...“她突然指向窗外，正巧有個穿紅戴綠的大媽扭著廣場舞經過，“她們依然選擇我們，這份情義，成了最甜蜜的枷鎖。“

這番話像記化骨綿掌，讓何珊珊瞬間明白了滄美轉型的困境。那些忠實的老顧客，既是根基也是桎梏。她看著蘭醉波茶杯里漂浮的茶葉，突然想起趙不瓊說過的話：“設局者最厲害的本事，就是把死局說成故事，讓你自己往套里鉆。“

辦公室突然安靜得能聽見茶水沸騰的聲音。姚趙梅的指甲無意識地在真皮沙發上刮出細響，何珊珊發現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時已經沁出汗水。而蘭醉波正用杯蓋輕輕撥弄著茶葉，仿佛剛才那個致命問題，不過是茶余飯后的閑談。

何珊珊迎著蘭醉波犀利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揚。這位被稱為“刀鋒女俠“的業務高手，此刻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蘭老師，“她的聲音清脆有力，“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企業總希望活到永遠。難道我們要一直陪伴顧客到生命盡頭，跟隨顧客一起成為歷史的塵埃？“

這句話如同一記驚雷，震得姚趙梅手中的茶杯“叮“地一顫，茶水濺落在茶幾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洼。

何珊珊不緊不慢地講起一個故事：一家專為職場新人設計女裝的公司，會在顧客購買三年后主動送上告別禮。他們感謝顧客的支持，同時建議她們轉向更高端的品牌——因為相信這些女性已經獲得了更好的發展。

“神奇的是，“何珊珊眼中閃著智慧的光芒，“這些收到告別信的顧客，反而成了他們最忠實的推薦人。公司就這樣保持著顧客群體的更新迭代，生意卻歷久彌新。“

她直視蘭醉波的眼睛：“滄美需要回到三十年前，重新贏得年輕女孩的青睞。因為——“她頓了頓，“少女，才是這個世界最美好的客戶。“

話音落下，何珊珊果斷收聲。她知道，此刻的沉默比千言萬語更有力量。

辦公室里靜得可怕。何珊珊和姚趙梅像被施了定身術，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只有蘭醉波半瞇著眼睛，手指輕輕敲擊著茶杯，發出細微的“嗒嗒“聲。

終于，蘭醉波睜開眼睛：“小何，我幫你約徐董。“她意味深長地問，“你敢把剛才的話，當著他的面再說一遍嗎？“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烏云。何珊珊和姚趙梅同時瞪大眼睛，臉上瞬間綻放出驚喜的笑容。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同一個信息：這意味著她們將跳過所有繁瑣流程，直接向集團掌門人徐滄海提案！

姚趙梅的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指節都泛白了。而何珊珊則挺直腰背，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蘭老師，我隨時準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