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對潘筠的信任已經達到于謙不能想象的高度,一聽只要他支持,于謙就能達成清丈土地的成就,當即就興奮起來,直接讓潘筠算卦:“算一算誰去福建勸降鄧茂七合適。”
潘筠:……
她看向于謙:“于大人以為呢?”
于謙也不敢讓潘筠算卦選人,萬一選中一個草包怎么辦?
他認真想了想后道:“鴻臚寺少卿楊善,還有御史薛韶倒是合適,國師不如算一算這倆人是否合適。”
潘筠嘴角輕挑道:“好,我算一算。”
結果自然是合適。
薛韶隨大軍回來后,直接到吏部去求職。
吏部看見他,想都沒想就直接任用了,都沒過夜,當場就把他塞回都察院當御史去了。
先帝親征,朝中死了很多官員,正是用人之際。
而薛韶之前當過御史,又沒犯下原則性錯誤,還跑去大同營救先帝,與大明軍民一起抗擊瓦剌,單挑出一樣來都值得啟用,何況他還一下占了這么多。
于謙上位,加上國難刺激,朝中正是同仇敵愾,一片清明之時,薛韶上任后連辦三個案子,立了功勞,剛升了半級。
此時升官很簡單,因為空缺的位置還很多,只要立功就能上。
楊善都鴻臚寺少卿了,他們再去一趟福建,若能活著回來,并成功招安,別說鴻臚寺卿,就是一個爵位都封得。
薛韶自然也一樣。
潘筠在皇宮中很自由,當即出去給薛韶他們送行。
沒錯,是他們。
潘筠把妙真三個都塞進談判使團隊伍里,讓他們去歷練。
潘筠不動聲色地給妙真整理了被風吹到臉上的頭發,溫聲道:“去吧,天地之大,好好用心去感受,去找到屬于你們的道。”
妙真深深地回望小師叔,退后一步,和妙和陶巖柏一起朝她行一禮后轉身走進隊伍之中。
薛韶遠遠與她一點頭,轉身離開。
潘筠背著手站在高處看他們離開。
等他們走遠了,負責來保護她的錦衣衛安辰一瘸一拐的上前:“國師,我們該回宮了。”
潘筠掃了一眼他的腿,問道:“你們指揮使派你來,到底是讓你保護我,還是讓我治好你?”
安辰有些尷尬的看她。
潘筠揮揮手,也不是非要聽他的答案,轉身回宮去了。
路過國子監時,她腳步微頓,還是沒進去找人。
自從她當國師之后,潘洪再也不來宮里找她,她也從不過問父兄三人的情況。
好幾次皇帝提起,潘筠還會主動打斷他,表示她已經是出家人。
朝臣們似乎也看出了潘筠的態度,加上她很少出現,每次只見皇帝一人,想要討好她的人大多死了心,不再一股腦的往潘家跑。
只有極少一部份的人鍥而不舍,堅持和潘洪交朋友。
比如徐埕。
滿朝文武,除了隨駕的官員外都在升官,徐埕是例外的那個。
因為當初他自持會觀天象,提前預知災禍,先帝被俘的消息傳來時,他是最先跳出來提議南遷的。
在大多數大臣附和的情況下,他更是上腦,上躥下跳的宣講南遷的必要性。
結果就是,新帝誰也沒記住,就記住了他。
然后,在他邊境保護戰勝利,雪恥而歸后,新帝升了很多人的官,包括當初跟在他身后叫著要南遷的那群人,卻唯獨遺漏了他。
不僅遺漏了他,每次提起他還都表現出一股厭惡之感。
冬天到了,水利工程設施要趁機加固和巡查,于謙用人對事不對人,兩次提議用他,但都被新帝否定了。
皆因他當初提議南遷。
徐埕舌尖泛苦,他實在是冤枉,當時帝星晦暗,眼看是舉國傾倒之難,此時不趕緊南遷保住朝廷力量,難道真等在京城被北胡一鍋端了?
誰能想到跳出來一個于謙,竭力勸說郕王守衛國土,而邊境的情況也沒有惡化,皇帝雖被俘,應了帝星晦暗之象,但并沒有舉國傾倒之難,皇帝于三軍陣前被殺,直接挑起三軍將士怒火,竟然一怒之下收復了國土。
而于謙竟能快速整頓好軍務,連敗瓦剌大軍,真的徹底擊潰也先。
徐埕的先見之明一下成了畏戰怯弱,尤其這時候大臣們發現,他早在事發之前就把妻兒打發回鄉,顯然是早發現預兆。
這樣一來,自己不但成了跳梁小丑,還成了不忠不義,隱瞞天象之人。
他的職位一降再降,現在朝中就是個坐冷板凳的。
徐埕知道,皇帝這是在逼他辭職,畢竟,他沒有犯大錯,新帝為免有非議,不好直接罷免他。
可他好不容易靠本事考上的進士,好不容易靠本事謀到的官職,憑什么說辭就辭?
徐埕不甘心!
他們都說潘筠和潘洪父女情分已盡,她被封國師半個月了,卻還不肯見家人,再討好潘洪也無用,而潘洪也實在難討好,他太正直,送的禮都被送了回去。
但徐埕不信。
哼,那些人哪有他了解道士?
他便是半個修道人。
什么出家人不問世事?
他們是道士,又不是和尚。
道士要修道,必要入世。
入世就免不了七情六欲,親情是最斬不斷的情,神仙也不能免俗,何況凡人?
潘筠當年為了替潘洪伸冤,冒死暴露身份,還在詔獄里蹲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說不認爹就不認爹了?
所以其他人都放棄了,就徐埕不肯放棄。
潘洪難哄,他就不送禮,只以禮相待,每天厚著臉皮上門蹭飯,再陪潘洪手談兩局,慢慢的,倆人終于能聊上天。
徐埕便展現了自己各方面的才能。
他女兒修道,他就給潘洪算六爻、算天象,發現潘洪不太感興趣后,他就從天象談到天氣,再談到地理,最后談到了治水。
潘洪苦惱不已。
關心他的于謙最先發現他的苦惱。
于謙和徐埕一樣,并不覺得潘筠斬斷了親情,隨著潘筠對皇帝的影響越來越大,他對潘洪父子三人的關注也越來越緊密。
每天下衙都會從鴻臚寺路過,和潘洪來個點頭之交。
今日就見他眉頭緊皺,一臉苦惱。
于謙就忍不住停下腳步,等他走近了問:“潘大人是有什么憂愁之事嗎?”
請:m.badao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