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隔空交手 諸般手段莫奈何(下)

關于洪大同的事，的確是他如今為數不多的心結，他當初之所以踏出國門，想要稱量世界，也是為了要深挖先驅集團背后的隱秘，解決與洪大同有關的因果。

只不過后來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預料，地中海事件的到來牽扯了他的精力，也使得從前他未曾接觸到的隱秘世界逐漸浮出水面。

但這并不代表他忘記了此事。

根據洪大同留給他的郵件內容，對方應該已經身死，但剛才蓮花卻說，不久前曾和對方碰面，這的確引起了易北斗的興趣。

哪怕知道蓮花的目的是拖延時間，哪怕知道他的話中恐怕沒有幾分真實，他還是想要聽一聽。

見易北斗沖破幻境的行為停止，蓮花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就像是看到了獵物被成功引誘，步入了他的陷阱之中。

“不久前，我曾在人道長河與他短暫交鋒，或許他已經窺視到了靈修的至高境界。”

“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你師父不可能真的死去，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的計劃，他將整個天下都算計在了其中，他要的就是世界巨變，他要的就是時代變化，他要的就是人道長河翻起滔天巨浪。”

“而你，就是他布下的一枚棋子，就是他攪動天下的工具，是他成就真靈，比肩地仙道路上最鋒利的一把刀。”

“你以為自己縱橫現世無敵，行走世間如神，但也只不過是被幕后的一只大手操縱罷了，你以為自己想要的就是你真正想要的么？那或許不過是洪大同給你暗中定下的‘目標’罷了。”

“自在心訣，自在天魔，不過是扯線木偶，你又何時真正有過‘自在’，你覺得，這是不是顯得有些可笑？”

蓮花微笑著說道，話語卻是字字誅心，暗含極致兇意，有一種滲透人心的魔力。

這一刻，他似乎才是禍亂人心的魔頭。

這就是蓮花的目的。

攻心。

他對洪大同十分了解，也認真研究過易北斗的所作所為，因此十分清楚洪大同在易北斗心中的地位。

而易北斗又是以洪大同的自在心決成道，以此法成道者，最終的追求便是“自在”二字，而“自在”亦是能夠成為其最大的心結。

只要他點明其中關鍵，便能夠直接攻擊易北斗的本心大道。

本心動搖，意念薄弱，一身修為恐怕不進反退。

這便是心魔。

易北斗所行之事，全都在洪大同的計劃之中，他本人如同扯線木偶，卻還自以為自在，這就是最大的破綻，讓他一切行為如同笑柄。

果然，聽完蓮花的話后，易北斗微微沉默，身周魔焰有些跳動不定。

“如果沒有洪大同，你今天會是怎么樣？天魔本性恐怕早就無法壓制，死于現代槍炮之下，談何成道？”

見易北斗似乎有所動搖，蓮花繼續開口，整個幻境全面變化，竟是仿佛窺見易北斗心中所想一般，化作了一副他記憶中的畫面。

一間昏暗的屋子之中，猩紅的血液濺滿了墻面，地面上躺倒著幾具千瘡百孔血淋淋的尸體，有高大的男人，有看似人畜無害的婦女，有貌似慈祥的老人。

一個小男孩手中拿著水果刀，看著自己的杰作，胸口劇烈起伏，渾身都在顫抖，但這并不是因為懼怕，反而從他的眼中射出難以言喻的興奮光芒。

在房間一角，幾個孩童縮成一團，用仿佛看怪物的眼神注視著那個小男孩。

這是易北斗年幼時被拐，只身殺死多名人販子的記憶畫面，也是他魔性最初的覺醒。

本來這個時候，洪大同會出現，幫他解決這一切，但這一次洪大同的身影并沒有出現，反而是這里的動靜和慘叫引起了附近鄰居的注意，樓下很快響起了警車的警報聲。

易北斗不出意外的被警員帶走，雖然因為殺的是人販子，加上他年紀太小被釋放，但也成為了有關部門重點關注對象。

隨后他的魔性一天比一天嚴重，最終無法壓抑，開始追尋最血腥的刺激，甚至因為某次“狩獵”痕跡被表妹徐紫芙不慎撞見，他竟是連徐紫芙也一同殺害.

其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

“你看，沒有洪大同，這就是你的結果，你的自在不過是源自別人的施舍，是來自于他人的計劃，你的大道，你的自尊，從始至終就是一個笑話。”

這個時候，又有聲音在易北斗的腦海中響起，只不過這個聲音似乎已經與蓮花的聲音有了區別。

這不是生命體的聲音，而是魔劫的聲音。

已經不知道多久，易北斗沒有聽到這種恐怖的聲音了。

易北斗自在心訣大成，但在他心中還有一個最大的破綻，這個破綻就是洪大同。

現在，這個破綻在蓮花的刻意引導之下爆發了。

原本運轉圓潤的自在心訣出現了裂痕，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二十年修行之中，魔劫叢生，難以分心他顧。

蓮花的猜測不錯，洪大同在易北斗心中的地位相當重要，可以說如果沒有洪大同，就沒有如今的易北斗，他的人生因此人而改變。

其實易北斗早就思考過與洪大同的關系，心中做了一些準備，但他也沒有預料到，真正面對這個問題之時，出現的魔劫竟會如此強大。

看著面前易北斗眼中的光芒逐漸暗淡，身周的魔焰開始如風中的殘燭明滅不定，蓮花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

他知道，此人陷入了魔劫之中。

“是該你出手的時候了，華清道友。”

蓮花低聲自語，像是在給某個未知存在傳訊。

“知道了。”

一道聲音回應道。

與此同時，在距離易北斗所在飛機十幾公里外的某處高空之中，一個幾乎與周圍環境融合一體的人形身影正在快速飛馳。

騰云駕霧，穿梭云中，仿若仙神，速度居然能夠與世界上最先進的戰斗機不相上下，甚至還未用全力。

若這一幕被人看到，一定會驚為神跡。

但實際上，這道身影并非實體，而是生命磁場凝聚，乃是高功出竅之陽神。

只不過普通陽神，即便能夠白日離體，也不可能離開身體太遠，也更不可能飛到高空，否則必然會被九霄之上混亂的天際罡風刮成虹光消散。

比如周清塵，便是用了陽神出竅之法，讓自身生命磁場離開身體，飛往高空渡天罡劫數，以此增強自身修為。

而很顯然，這道飛行的陽神打破了許多禁忌。

他的本體不知道在何處，相距不知道幾千里，并且飛行在天際之上，九天罡風也奈何不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是道教神話之中的真仙修為。

這便是出身東華古老隱秘組織諸子的沉眠者，代號為“華清仙”的強大存在所擁有的神通。

通天陽神。

此時此刻，華清仙也已經看出了易北斗的異常。

戰斗機上籠罩的魔焰明顯暗淡收斂，看上去跳躍不定，竟是有一種風中殘燭的感覺，顯然防護力已經大大降低。

看來蓮花那幾個家伙已經得手了。

華清仙心念一動，身形速度居然再次提升，迅速追上了與機群的距離，甚至超越了機群，來到了前方一大塊白云之中。

不僅僅是華清仙，地面上始終以各種方法關注飛行情況的各方勢力也發現了這一點。

“易北斗的魔焰收斂了？是刻意為之？但他一路走來，魔焰根本沒有收斂過。”

“看來很大概率是他本人出了問題，是誰出手了？居然能夠做到這一步？使用的什么手段？”

“這附近，最接近先驅集團和原始脈的地界，這兩方有人出手了？是先驅集團的靈修，還是原始脈那些神秘的家伙？”

不少人低聲議論。

飛機上。

“易先生，您還好嗎？易先生？”

王翰聽到通訊頻道中傳來的提醒，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連續呼喚了幾聲，但易北斗都沒有回復。

他正準備向指揮部匯報，忽然通訊頻道中傳出了驚呼聲。

“小心！”

王翰猛然回頭看向前方。

只見在前方那片云層之中，忽然伸出了一只金色的巨大手掌，仿佛神明之手一般，朝他的方向抓來。

云中探掌！！

這一幕，震得所有人大腦都短暫的空白。

要知道現在他們可是在萬米之上的高空之中！！

誰的掌力能夠傳達到這里？

短暫的震驚之后，王翰立刻反應，就要操縱戰斗機進行翻滾躲閃。

然而原本還在數公里之外的那只巨掌，速度快得難以想象，簡直好似瞬移一般，直接出現在了飛機之前，根本沒有給王翰反應的空間。

巨掌猛然合攏，將飛機整個握住。

瞬間，戰斗機上的所有儀器指示燈瞬間熄滅，整個飛機失去了動力，而飛行員王翰，也已經是雙眼翻白，失去了意識。

隨后整個飛機如同飄散的落葉一般，旋轉著迅速朝地面墜落而去。

“王翰！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

周圍其他機組成員大吼著呼叫，卻是沒有任何的回應。

“被擊落了！易北斗乘坐的飛機被擊落了！！”

“云中探掌？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恐怕不是淵庭的那位，就是東華諸子的那位了。”

“年輕人果然還是太狂妄了，這一次很可能動手的沉眠者超過了兩人，這一次他恐怕劫數難逃。”

各個勢力開始議論了起來，整個世界高層也都隨之震動，東華眾多高層的內心更是瞬間提起。

而與此同時，幻境之中，蓮花看著面前的易北斗，臉上的笑容更勝。

華清仙成功了，只要易北斗一直沉溺于魔劫之中，那么事后活捉他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有了此人在手，他等于是抓住了洪大同的命門，不怕不能夠逼得對方現身，了解到他想要知道的東西。

然而就在這時，蓮花的神色忽然愕然，因為他發現面前神色呆滯的易北斗，居然瞬間眼神恢復了清明。

“多謝你了，為我彌補了最后的破綻，度過了最大的魔劫。”

易北斗居然平靜的開口了。

“你”

蓮花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忍不住微微后退兩步，這種可能危及道心的魔劫，怎么可能這么快就走出來？

“你說的對，我或許真的一直都是師父的棋子，我或許一直沒有求得真正的自在，但那又如何？”

“人生在天地之間，從來沒有真正的自在，既食五谷，怎斷塵緣？天地拘束我們，社會拘束我們，人與人之間有從屬，有階級，有高下，萬事萬物，紅塵萬丈，時命運數，世事如棋，就像是一把把無形的枷鎖，將我們困在其中。”

“就算是突破了地仙，擁有長春不老的壽數，依舊難逃滅亡的結局，血肉被他人吞噬吸收，何為真正的自在？人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并不存在真正的自在，自在是一個實修求證的過程，掙脫一把枷鎖，便獲得一重自在，這條路永無止境。”

“身為棋子又如何？這并不是可恥的事情，沒有人生來強大，總需要一點點命數與機緣，而與之同來的枷鎖，便是付出的代價，這非常的公平。”

“或許沒有師父，我不會走到今天，但我也絕不會墮落到你在幻境中推演的結局，我的自在心訣大成，可不是神仙灌頂而來，而是我堅守二十年，破去無數魔劫所最終成就，是無論什么理由都無法奪去的實修明證，是實實在在的堅定道心，我如今能夠走到今天的地步，也絕不是某人之力所能夠操縱與成就！”

“從你口中知道我的所做，能夠幫助到師父，我很開心，因為我不用考慮再用何種方法擺脫這層因果，因果既償，枷鎖自解，我離自在又更進一步。”

“若是真有一天，我再與他相遇，我同樣會親手稱量他，看看他借我所成就的大道，有沒有資格存在于此世之中。”

易北斗聲音平靜，但在幻境之中卻如洪鐘回響，整個幻境都在震顫。

他的身形似乎沒變，但又似乎與之前截然不同。

隨后，易北斗的目光轉移到了蓮花身上，這一刻蓮花竟是忍不住升起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心中感到非常不妙。

他立刻準備撤出幻境，斬斷與易北斗的連接，但已經太遲了。

“靈修之道，人道長河，是我從未接觸的東西，我很感興趣，你屢次襲擊我，這一次我便向你討還利息，借你之力，一探此道真諦！”

易北斗聲音宏大，驟然之間幻境中魔焰暴起，玉之力彌漫，焰尾化作千萬絲線，從四面八方猛然朝蓮花纏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