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軍金湯城的事情在鄜延路各個地方都在發生,并不是這些鹽商不知道誰是老大,而是他們也只是底層而已。
而上層鹽商為了試探蘇允的態度,不僅沒有阻攔,甚至還在推波助瀾。
不過徐禮信等人還真沒有想到,蔡鳳回竟然將事情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地步,鹽鋪的伙計都用軍隊的士兵來充當,這也讓他們感受到蔡鳳回的決心。
徐禮信聯系老汪、老丁、老杜等人一起商議此事。
他們這會已經不敢呆在鄜延路,生怕被鄜延路軍給包了餃子,而是在河東路太原府。
太原府距離鄜延路不算很遠,可以就近指揮,也可以隔絕鄜延路軍的影響。
“諸位,米脂一別,忽忽有一月矣,你們在鄜延路的鹽鋪生意還行么?”徐禮信問道。
此話一出,房間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這一個月來,他們在鄜延路的生意一落千丈,想著以武力試探,也屢屢受挫,這會兒除了降價,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降價吧,解鹽不要往里運了,直接用用青白鹽,跟他們拼了,他們不是賣三十文么,咱們就賣二十文!我老杜還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老杜氣憤道。
此言一出,其他人頓時都皺起了眉頭。
原本可以賣一百多將近二百文的青白鹽,一下子降價十倍,雖然里面依然還有利潤,但這無疑是在拿刀在割他們的心頭肉啊!
善財難舍,向來是這個道理。
老丁沉吟了一下道:“這樣不行,這樣咱們的財路就算是徹底毀了,原本一年可以掙幾十萬貫的,這么一搞,連十萬貫都掙不回來。
呵呵,咱們倒是無所謂,反正這么多年,身家也就足夠我們吃喝幾輩子了,但咱們身后的人,難道就能夠看著這條財路斷了?
呵呵,他們可不會認為是那蘇允怎么樣,而是咱們不行啊,若是當真這條財路斷了,這些大老爺們缺錢了,你猜他們會從哪里撈點錢?”
此言一出,在座的除了老杜這個京畿杜家本家的人外,其余人都臉色大變。
還能去哪里撈錢,自然是將他們這些養了幾十年的肥豬給殺了更加方便!
說實話,他們走上了這條路,便再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老汪苦笑道:“進也不能,退也不能,這就是死局啊!”
此時徐禮信卻是忽而道:“這倒是未必。”
眾人盡皆看向徐禮信,老汪趕緊道:“老徐,這個局是你攢的,你一定是有了主意吧?”
眾人眼神頓時亮了起來,徐禮信歷來以陰狠聞名,手段亦是極多,說不定他還真有辦法。
老杜雖然不虞家族對他怎么著,但能夠保住財源,對他來說亦是極為重要的事情,畢竟大家族都是很現實的,你對家族有貢獻,你地位便高,你對家族沒有貢獻,那么你連上桌的機會都沒有。
老杜亦是關切道:“老徐,你要真是有辦法,能夠疏通這條財路,我老杜家記你一個人情。”
老丁亦是點頭道:“沒錯,老徐,事情能成,我老丁記你一個人情,我身后的人亦要記你一個人情!”
徐禮信點點頭道:“都是一個戰壕里的兄弟,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另說,現在咱們就是要團結起來一起對抗這個蘇允,這才是重中之重。”
其余幾人連連頷首。
徐禮信斟酌了一下道:“咱們身后要么是大家族,要么是朝廷中的大臣,無論在哪里都是舉足輕重的,但無論是誰,單獨對上這蘇允,都沒有什么勝算。
這蘇允背靠章惇,還是那蘇轍的侄子,而章惇與那名為次相,實則首相的蔡確又是一黨的,其勢力之大,不是咱們身后的大老爺們可以對抗的。
但是,若是咱們身后的大老爺們能夠聯合起來,然后將矛頭對準這蘇允,不牽扯其余人,說不定可以將其調離鄜延路。”
“只是調離鄜延路,不是扳倒?”老丁遲疑道。
老杜聞言頓時失笑,道:“老丁,你不是官場之人,你不明白這蘇允到底有多炙手可熱,什么章參政、蔡相公的,那都只是表面而已,這蘇允真正的靠山乃是咱們大宋官家!
蘇允的狀元郎乃是官家欽點,真正的天子門生,那蘇允入官場不過區區兩年,從一個將作監丞到現在的翰林學士,他是開疆拓土了,還是救駕有功,能夠一步登天?
其實也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官家就是他的大靠山,這樣的人,想要扳倒他,恐怕連王相公都做不到。
哦,是了,你們不在官場不知道,那王珪相公與張璪參政,對這蘇允那可是視如眼中釘肉中刺,可也對他無可奈何啊!”
此話一出,老丁、老汪盡皆色變,他們知道這蘇允厲害,沒想到人家的背景竟是直接通了天了!
老汪氣沮道:“如是這般,那我們還謀劃什么,認輸算了!陜西六路的所有生意,咱們也都讓出去吧,哦,之前那蔡鳳回不是說,可以將巖鹽交給我們來做么?
只要我們按照他們的價格來賣,說不定還是能夠掙些錢的,最多我們就白干活,將掙到的錢給后面的大爺們,也算是保了家小平安。”
“不對!”徐禮信忽而道,“我們有機會的!”
眾人錯愕看向徐禮信,尤其老杜甚至有些譏誚看著徐禮信。
徐禮信卻是看著老杜道:“咱們也不能小覷大老爺們的能量,都是大家族以及朝廷大官,我不信他們沒有自己的手段。
另外,那王相公、章參政,甚至還有李定李中丞,與蔡確他們這一黨可是不對付的,蘇允是他們的先鋒,若是有機會干掉蘇允,他們一定會出手的!
所以,我們有機會的!”
老丁他們眼睛有了希冀之色。
老杜道:“關鍵得給大老爺們創造一個好機會,他們看到了機會,才會出手,否則任我們說破天去,他們也不會出手的。”
徐禮信露出智珠在握的神情,道:“這個我已經有辦法了,你們說,現在朝廷最怕的是什么?”
老丁他們頓時皺起了眉頭,老汪試著道:“怕沒錢?”
老杜卻是忽而道:“怕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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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禮信鼓起掌來,笑道:“果然世家子便是世家子,這么快便明白了。”
老杜與徐禮信兩人相視而笑。
老丁惱道:“你們兩人賣弄什么啊,有什么辦法趕緊說出來啊,要急死我了!”
徐禮信看向老杜,笑道:“你來說?”
老杜搖搖頭道:“我猜到了一些,但還是你來說吧,我就不搶這個功勞了。”
徐禮信擺擺手道:“都是精誠合作,什么功勞不功勞的,沒這回事。
那我就仔細說說吧。
其實要將蘇允拉下馬,關鍵便是要戳中朝廷最為懼怕的東西,如此群情洶洶之下,官家才不敢護住那蘇允,才能夠給予致命一擊!
朝廷從元豐四年五路伐夏開始,兩年時間,足足打了三場規模浩大的戰爭,朝廷的財力、物力、民力已經到了枯竭的時候了,再也支撐不起來另一場大仗了。
所以,朝廷現在最為畏懼的就是打仗了!
所以,若是現在因為蘇允的緣故,讓西夏惱羞成怒發兵來打,那到時候誰來背這個鍋?
呵呵,如果是這樣的話,朝廷為了讓西夏息怒,必定要將蘇允調離鄜延路,那么他現在的布局,就盡皆成空矣!
呵呵,甚至,咱們還可以直接將巖鹽給奪過來,到時候,這金山銀山就全都是咱們的了!”
此話一出,眾人眼神之中的貪婪再也掩飾不住了。
老丁急急道:“那該怎么讓西夏惱羞成怒,發兵來打呢?”
徐禮信看了一下老杜,然后笑道:“若是咱們全都停止從西夏購買青白鹽,并且告知蘇允在鄜延路搞出來一個巖鹽,且平價售賣,要徹底斷了青白鹽的銷路,你們覺得西夏會怎么想?”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精神大振。
青白鹽對于西夏來說有多重要?
他們這些人自然是清楚的。
西夏賣給宋朝的東西有駝、馬、牛、羊、玉、氈毯、甘草、枸杞、大黃、蜂蜜、麝香、毛皮、羚角等物品。
但這些東西占比并不多,因為這些東西其實宋朝也不是很缺,數量也很難上得去。
只有一個馬匹是宋朝最為需要的,但西夏人敢多賣么?
自然是不敢的,戰馬乃是重要的戰略資源,若是沒有限制的賣,那宋朝一旦組起十萬騎軍,到時候西夏豈不是國家安全都要受到威脅?
而占了貿易一半收入的東西,便是這青白鹽。
可以說,西夏之所以可以盡情的購買他們所急需的茶、絲織品、糧食、漆器、瓷器、藥材,便是因為大量的出口青白鹽之故。
所以,一旦斷了青白鹽的銷路,西夏根本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換取足夠多的物資,而這些物資對于西夏百姓,尤其是西夏的貴族來說,那都是亟需的物資!
這對于西夏來說,那可是要動搖國本的。
“好一條毒計!……啊,不是,好一條妙計!”
老丁熱烈鼓掌,其余人亦是面有喜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