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7 我終究無法比肩帝皇

祂的手指在微微顫抖，不敢置信地看著在那些神圣基因系列中滲透出的力量，

此時此刻，法比烏斯.拜爾終于解開了自己心中的那個謎團，

為何祂克隆的原體在基因乃至記憶上都與真正的原體別無二致，卻總是無法匹敵真正的原體，

肉體并非是原體的一切.法比烏斯看著源血之棧中滲透出的力量，

源血之棧中并不僅僅是儲存了二十一基因原體的序列，更是儲存了二十種來自亞空間的力量的樣本，

法比烏斯提取出了其中的一絲.

如火、如冰、如嘶吼的狼群、如北國的暴風雪、如深海中的北海巨妖，如地髓深處熔融的巨神、如深秋狂獵中領軍的亡者之王，

祂是一種原始而狂野的思潮，是冰、火、巨獸世界的縮影、是黃金時代對古老神話重建的迷人實驗，

法比烏斯在隱約間看到了一些古老的記憶，看到了黃金時代的靈能者、科研人員矗立在一顆滿是冰雪的荒蕪星球上，

他們在這顆星球上完成了古老神話的重構，喚醒了蕓蕓眾生對冰與火、風暴與群山、野獸與雷鳴這些自然現象的原始崇拜，自亞空間中接引來了那力量，

法比烏斯看著人類發出了野蠻的尖叫，看著鬃毛在他們的身上生長而出，手腳長出了利爪，變作了雪地上的野狼，

他看到諸神在天域中降生，高舉著酒杯發出野性的狂笑，看著巨獸在海中誕生，幽魂在地中萌發，寒風凍結世界海，卷向群星之海和靈魂之海，

但一個披著灰褐色袍子，站在寒冷之中的旅者忽得出現在了雪原之上，恢弘的靈能力量從他的身上洋溢而出，封鎖了整顆星球，將寒風拘束在其中，化作了囚籠與監牢，

“此地是狼之囚籠。”旅者如此宣告，隨后便消失在了寒風之中。

沒有人類見證這一幕，但寒風從不忘卻、群山從不忘卻、狼群從不忘卻，星球即是傳說，傳說記錄一切，那旅者在神話中有了自己的位置，暴雪中時常傳來他的名號：「全父」。

法比烏斯感到自己的神經發麻，腦袋發脹，他的頭腦讓他迅速理解了剛剛看到的是什么，

一場黃金時代的失控實驗，自亞空間中被接引而下的事物，那位旅者.「全父」或者說帝皇將那股失控的事物拘束在了芬里斯的大地之上

法比烏斯凝視著那二十個寄宿在原體基因序列之中的亞空間存在樣本，

肉體只是容器，真正重要的是亞空間，早在原體降生在現實宇宙之間，他們就已經存在于亞空間中了，

他們是無序的風暴，原始的傾向與渴望，從未被馴服、從未真正降生，但帝皇拘束了他們，將他們送入了血肉軀殼之中，為他們帶了上名為人的面具，賦予了他們知性.

那些迷信的凡人稱呼原體為半神，法比烏斯常常嘲弄他們，但如今看來，迷信中反而帶著一些真實。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縱使法比烏斯不愿意承認————原體就是神。

法比烏斯越是研究源血之棧，就越是驚訝于帝皇的大膽、瘋狂、智慧與非凡的創造力，而在研究的過程中，法比烏斯隱隱還看到了一些曾經自己看不到的東西，

他看到了一些絲線，猶如蜘蛛網一樣的絲線，從這艘艦船的各處和群星間匯聚而來，盤旋在他的四周，

那些絲線的每一根都連接著一個被法比烏斯創造的新人類，他們的思潮、他們的情緒、他們的信仰都匯聚在了法比烏斯的身上，

法比烏斯微微扭頭，看向自己的身后，看向自己在至高天中的投影，

他看到了那個巨大的蟲繭，祂是以當年月球上賽琳娜基因教團散播的枯萎病為根基，混雜著那些新人類和法比烏斯的造物們對他的信仰不斷成長而成的，

畸父，法比烏斯的造物們如此稱呼這東西，認為這就是法比烏斯的本質，

法比烏斯恍然大悟，祂正在一點點成長為近似于未誕之前的原體的模樣，只是比起原體要弱得多，

但他仍然可以借用源血之棧中的技術捏塑自我，讓自己以近乎原體的形式再次誕生，祂可以成為新的原體.

一陣輕微的震顫微微傳來，墜落感和失重感同時籠罩法比烏斯.拜爾，懸在法比烏斯身軀之上的那個蟲繭也在瞬間距離祂更近了，

法比烏斯知道就在剛剛，他和這艘艦船一同穿過了現實與亞空間之間的帷幕，進入了亞空間之中，

這是稀疏平常的事情，萬年間法比烏斯.拜爾早就已經習慣了進行亞空間航行，

但這次，法比烏斯卻輕輕放下了手中的實驗器材，

他察覺到了一些不對，

安靜，太安靜了，亞空間怎么會這樣的安靜，

他仿佛不是進入了波濤洶涌的亞空間中，而是浸沒在了一團漆黑的陰影之中

拜爾的面色變得微微凝重，他走出了自己的實驗室，來到了艦船的走廊中，

艦船中詭異的寧靜，幾乎沒有任何聲音響起，無論是機械運作的聲音、法比烏斯造物們的腳步聲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法比烏斯帶著一些警惕地湊近了艦船的觀察窗，

窗外，蓋勒力場的泡沫正在瘋狂閃爍扭動，像是在拼死抵御著外界的什么東西，

但在蓋勒力場之外，什么都沒有，

沒有至高天中洶涌的波濤，沒有那些詭譎的光芒，沒有那些扭曲的意志，只有黑暗、深邃的黑暗、徹底的陰影，

法比烏斯凝望著那團陰影，他聽到了，

四周并非是寂靜，只是所有的聲音都被陰影的嘶吼遮住了，

那是一種饑渴的、貪婪的、癲狂又扭曲的嘶吼，他渴望進食，渴望吃下這世間的一切，

他嘶吼，他尖叫，他不斷用利爪撕扯著蓋勒引擎，試圖吞下源血之棧中的鮮血，奪取那基因序列

他是亞空間陰影，他是蟲巢意志

法比烏斯的呼吸幾乎都要暫停了，他的艦船居然直接駛入了亞空間陰影之中，正面撞上了蟲巢意志，

怎會這樣法比烏斯的意志一滯，

他的思維輕動，連接上自己的這艘艦船，不出他意料.亞空間引擎已經失控了。

美露辛.美露辛明明去檢查亞空間引擎和蓋勒引擎了，她去哪里了？

法比烏斯通過艦船內的監控設施，很快注意到美露辛此刻正站在蓋勒力場發生器之前.

“父親.抱歉我.抓緊時間解開”一陣零碎的通訊聲自法比烏斯的耳邊響起，美露辛的聲音中帶著自責、痛苦和恐懼，

她似乎遇到了什么危險.

法比烏斯忽得陷入了遲疑和猶豫，

這艘艦船駛入了亞空間陰影之中，被蟲巢意志包圍，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但蓋勒力場還能支撐一段時間，

靠著這一段時間，法比烏斯有信心解開原體的奧秘，

美露辛剛剛的通訊，顯然也是在勸告法比烏斯，不要管她，盡快解開原體的奧秘，

只要現在法比烏斯解開原體的奧秘，他的意志還可以轉移進其他身軀中，帶著那些知識離開，

美露辛還是原體的奧秘，法比烏斯遲疑了片刻，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實驗室大門，他畢生追求的智慧就在其中等待著他，

如果他現在去救美露辛，他很可能與這份智慧再無緣分了，

美露辛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只是法比烏斯的造物之一，而且已被亞空間腐化，失去了取代人類的可能性，

只要法比烏斯能理解原體的奧秘，他就能創造出比美露辛更完美，更可能取代舊人類的造物。

但他終究沒有踏入那大門，而是沖向了美露辛的所在地，

在法比烏斯的背后，那顆蟲繭發出了尖銳的哀嚎，那些蟲繭連接著的新人類和法比烏斯的造物們似乎也感受到了法比烏斯的選擇，

蟲繭譴責著法比烏斯的選擇，成為神的機會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他為何要這樣拋棄？為何要浪費自己的才華？

“.年輕時。”

法比烏斯喃喃自語，像是說給自己，也像是說給自己身后的蟲繭：

“我相信我注定能成就一番偉大的事業。”

“我感情深沉、判斷問題沉著冷靜，這種判斷力乃是我創造輝煌事業的必要條件，我認識到自己才華的價值，從中獲得了信心和勇氣。”

“我堅信，如果我自怨自艾而不去好好利用自己的才華，那么這無異于犯罪，因為我的才華將對全人類有益。”

“就像是人類之主，曾被我們稱之為帝皇的那個男人一樣，我能憑借自己的才華成就與他并列的偉業————創造新人類，取代舊人類，實現那場名為大遠征的偉業。”

“直到那個女孩，我的女兒美露辛從缸中誕生，看著她嬌小可愛的面容，聽著她稱呼我為父親。”

“我終于意識到，我終究無法比肩帝皇。”

“我僅是一介凡人，無法遏止對自己女兒的愛，縱使她并不完美，縱使她已經墮于亞空間。”

“我不是神，我是人。”

（今天還會有一章，過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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