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小心!”
這一下異變陡生,誰都沒想到都拿鑰匙了,居然還是遭遇到了危險。
這些鎖扣周圍的黑色黏液剛才的散開,居然是佯裝之舉,實則是為了這一下撲咬!
尤其徐束,心說拿了鑰匙還要被門攻擊,這我不白拿了嗎?
好在盧冰薇明顯早有準備,她剛才插入的時候早就遠遠跳開,因此并沒有被咬中。
那些觸手鞭長莫及,便蜷縮回頭,只在銀鑰匙附近滋滋舔舐、咀嚼起來。
嘎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門鎖表面綻開宛若海底的波紋藍光,鎖扣整個兒都給絞成肉糜似的玩意,與周圍的觸手、黑色粘液等等,漸漸融為一體,再也看不出這里之前有個無法閉合的大洞。
緊隨這一切之后,青銅門像肌肉般抽搐起來,上面隆起密密麻麻的肉瘤,下方搏動的是猩紅肌理。
這乍一看像個剝光了皮膚的巨人,躺在屬于它的手術臺上接受瘤子切除手術,抽搐時從每一個巨大的毛孔里頭發出產婦臨盆那種沙啞尖叫。
在場眾人都是見過世面的三階高手,若僅僅是這種視聽上的沖擊也就罷了。
但是,一種宛如嘔吐物腐爛后的氣味也開始揮發出來,惡臭難擋。
這讓所有除了徐束之外的圍觀者都看得有些犯惡心,不約而同地后退了幾步,幾欲奪路而逃,這甚至包括對所有陷阱似乎都盡在掌握的盧冰薇。
——至于你除外的原因很簡單,眼前的“深海息壤”固然讓人窒息,但比起伏矢的粑粑,卻也就是半斤八兩而已。
而你,你是一個真正的勇者,敢于直面慘淡的答辯,敢于挑戰淋漓的鮮矢!
這一切都得歸功于“陽神·伏矢”為你的付出,快說:謝謝安蘭。
“……不用強調這玩意!”徐束不是很高興地把太初卷挪到一邊,心中倒是琢磨了一下。
深海息壤?
這是上面黑色粘液的名稱?
這聽起來怎么有點玄乎,像是個好肥料來著,而且顧盼說那些擬人會喜歡吃這個當做獎勵……
太初卷怎么不多給點提示啊,要不然帶點回去,看能不能找識貨的大佬研究一下?
嗯,疑似涉及到神明的教堂,這幫隊友的層次還是太低了,或許跳跳妹妹會知道什么……
徐束眼珠一轉間,很快就遵從內心的指引,伸手撈了許多濺射過來的黑色粘液“深海息壤”。
他將這些帶著惡臭的混濁粘液盛放在玻璃器皿中,盛了小半缸,封蓋嚴實、確認不會漏出后,塞進蕾絲內庫放好,裝作無事發生。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不斷噴糞的青銅大門上,所以并沒有人注意到徐束這個“撈史人”的存在。
“青銅門噴史”持續的時間并不長,大約有個四十秒的時間,整扇青銅門就徹底融化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深邃幽黑的洞口,慢慢旋轉,帶著頗為迷幻的色彩。
“這看著怎么像個秘境入口呢?”
徐束謹慎地嘀咕一句。
僅僅從外形看的話,這旋轉黑洞和之前進入青山寺時打開的秘境入口不能說是一模一樣吧,簡直就是幾乎沒區別。
盧冰薇微不可見地點點頭道:“呵,靜……進去吧。這教堂內部,本來就算是獨立的空間,走吧。”
說完,這位“天師”絲毫沒有猶豫,一馬當先鉆進了漩渦似的大門。
其余眾人對視一眼,事已至此不可能退縮,依次排隊進入。
他們紛紛捏著鼻子,縮手縮腳,避免和門框有任何的接觸。
徐束又是落在最后,摸著下巴觀察一眼四周,心中有些小算盤悄悄打起。
直覺告訴他,‘微波爐’對這里的入門手續非常熟練,恐怕來的都不止像她說的那樣只有一次……另外就是,這教堂也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不是那種“風格、外形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而是一種自己疑似到過此地的感覺。
難不成是傳奇中來過?
不對啊,不管是亡者歸墟還是京都崩陷,自己印象中都沒有死告嶺這么個地方的,更別提在傳奇中根本不存在的“黑暗母神大教堂”了。
可越是排除疑點,就越是覺得熟悉感很強烈。
奇怪……肯定來過,但我忘了,難不成是曾經某個我去過的地方改造的?
這似乎不是沒有可能……
徐束暗暗留了個心眼,多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什么能勾起記憶點的地方。
最終,他放棄思考,快速跟上,沒入漩渦內。
吱呀吱呀
穿過狹長緊致的軟濡通道,便進入了教堂內部。
落地的瞬間,通道在身后轟然閉合,傳出一種血肉生長的聲音。
“快過來。”謝小嬋等人早就在門口等著了,看到徐束后招呼了一句。
徐束沒說什么,走過去和眾人匯合,順便觀察起周圍的情況。
眼前是風格相當強烈的哥特畫風教堂。
莫名泛光的彩繪玻璃,描繪著長滿藤壺的巨鯨在海底游曳拖拽城市的壁畫,撐起天花板的十二根表面布滿鱗片狀凸起的巨大石柱,還有隨著呼吸節奏收縮擴張的各種墻紙、地毯。
與這看起來頗為神秘的建筑風格并不十分匹配的,是相當血腥的家具:廳堂里的一排排長椅是森白骨殖做成的,椅背上鑲嵌著的是各種各樣死人眼眶和發光水母;天花板上還有大量用人類腸衣編織的吊飾,每段腸管里都封印著半融化的嬰孩頭顱。
這種詭異里透著血腥的畫面可以說是十分低俗,將教堂本該具備的神圣、榮耀等氣質給一掃而空,只剩下壓抑。
而正對著側門的是一方圣壇,倒著一座倒懸的腐朽十字架,原本受難的神像雕塑被替換成腫脹的半人半魚似的生物,它的肋骨間鼓起鰓狀褶皺,腹腔裂口內填滿著各種魚類尸體。
左右兩側分立著一尊高大的無頭雕像,左邊那個的手臂是一條條章魚觸須,每條觸須末端都長著人類手掌,右邊一尊則是蓋著頭巾的女性雕塑。
兩尊無頭像拱衛在圣壇兩側,正在舉行某種褻瀆的彌撒。
“嘶……早就聽聞黑貞學派是個極其瘋狂的邪教,如今一見還真是如此啊。”
“這個就是她們崇拜的黑暗母神的形象么?”
寧昕、茜法女士等人皺著眉頭,嘖嘖談論起來,語氣中透露著知識的光輝和對這里毫不掩飾的厭惡,但似乎并沒有多少意外的意思。
畢竟,當初在圣堂隕落后,世界上有大量的分支教會,紛紛改信各種千奇百怪的邪教。
而黑貞學派作為古早時期就已經存在的教堂,多半也參與當時的信仰暴亂,她們的教堂有這種亂七八糟的“異類崇拜”,不值得驚訝,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事。
沒多少人因為這種場景而感到太害怕。
這種純粹用人類血肉堆起來的“恐怖畫面”談不上什么藝術,不足以嚇到一群已經是中序列的三階超凡者——如果愿意去做的話,他們完全可以憑借自身的力量,親造一個看起來比這更加地獄、更加殘暴、更加恐怖的教堂氛圍。
然而徐束這次又是例外的一個,當所有人都覺得正常的時候,他卻有些被驚嚇到了!
作為親身參與過相當多邪教祭祀活動,見識過大大小小也不知道幾百上千種不同邪神偶像的超級“獻祭大王”,徐束可以說是博覽群長。
所以,當見到圣壇上那尊偶像的第一時間,徐束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他認得這尊神像的主人!
踏馬的這是“阿爾薩斯”!
這個教堂里供奉的,是“蒼白死神阿爾薩斯”的形象!
不是如今在現實里出現的融合后的“銜尾地藏”,
而是最早的那一位真正的、純粹的蒼白死神!
盡管眼前的神像略微有所不同,比如少了兩條手臂,少了持在手中的權杖。
但是徐束有十成十的把握,絕對不會認錯,這個就是曾經追殺“地藏”,并賜予亞瑟力量的“無限之王”!
“見鬼了,阿爾薩斯的像怎么在這兒?”
“這里不是黑暗母神教會么?”
“我記得當初遇到蘇姬赫雷拉,那個在風暴山莊里的黑暗母神教會,供奉的黑暗母神是一尊蓋著頭巾的無頭女性神像……”
“嗯,右側那個侍女雕塑不會就是祂吧?”
“黑暗母神教堂里主位供個蒼白死神,讓真正的黑暗母神在旁邊當侍女???”
“這特么倒反天罡啊這是!”
“是搞這個教堂的人真就不怕死,還是說,在某個年代,黑暗母神真的是死神的侍女?”
“不至于吧……黑暗母神賜給蘇姬的一個眼球就能讓我受到堪比‘直面禁忌存在’的傷害,明顯母神更加強大,更加古老的……”
這一刻,徐束心中涌起了驚濤駭浪。
但是他卻沒法跟隊友們明說。
畢竟他沒法解釋自己為什么會認得“阿爾薩斯”的真實形象,總不能告訴大家,“阿爾薩斯”是我當臥底期間的頂頭上司吧?
這說出去誰信啊!
徐束心中震驚的同時,注意到旁邊盧冰薇用頗為復雜的眼神看著圣壇一側的侍者,喃喃低語,發出一個相當古怪的音節:“XX”
徐束一下警覺,眉頭一挑的低聲道:“你剛剛說什么?”
“哦,我說大家探索的時候要小心一些,不要直接用手掌觸碰這里的墻壁、扶手等等——君莫笑!”盧冰薇說話間,嗖的飛出一張符紙,化作燃燒的紙鶴。
這紙鶴撞開了一旁顧盼即將撫上墻面的手,被撕開的灰泥和墻紙簌簌剝落,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琥珀色眼球。
這些嵌在墻體里的眼球同時轉動,瞳孔裂成六瓣,靜靜地注視著教堂內的所有人,倒映出眾人扭曲變形的身影。
“我擦?!”顧盼急忙訕訕地收回手,有些后怕地對盧冰薇點點頭。
盧冰薇頷首冷冷道:“像是有些看似不起眼的東西,可能一旦觸碰就會觸發什么機關,而血肉之軀會引發它們的異變。”
說完,她便帶頭在這教堂里面四處搜羅起來,東敲敲,西看看,翻箱倒柜時用的是一根小小竹杖作為手臂的延伸,避免直接接觸。
見狀,隊伍中其他成員也有樣學樣,紛紛掏出各種癢癢撓,劍鞘,鼻煙壺還有小毛筆什么的,在這教堂里四處探索起來,并且保持著極高程度的警惕。
按照一些情報攻略中所說,不直接遭到秘境中怪物的襲擊,反而應該更加小心,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它是不是藏在某個寶箱里面。
所有人中,只有徐束沒有去探索周圍。
他瞇著眼睛,看了看盧冰薇的背影,嘴角微動,喃喃自語地模仿了一句對方剛才發出的音節。
她說的兩個字是——“雷歐”!
“奇怪,什么雷歐?奧特曼啊?難不成這個侍者來自獅子座L77星球?”
“可是這雕塑樣子也不像奧特曼啊……而且奧特曼的出土文物畫本在廢土上幾乎很少見到,就算見到也不會用在這種場合下吧?”
徐束看著盧冰薇注視過的那尊古怪的無頭章魚觸手雕塑,久久不語。
那聲“雷歐”的口音怪怪的,給他相當熟悉的感覺,但又一下子想不起熟悉在哪里,這種靈感就在腦海中但又抓不住的感覺簡直令人抓狂。(注1)
哎呀,你覺得盧冰薇身上有一點問題!不過這個問題看起來并不大,因為沒有超過A罩杯,想必你也不是很感興趣。太初卷如此評價道。
“……我特么說的不是這個。”
徐束頗感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暗暗留了個心眼。
略做思考后,他索性跟在盧冰薇屁股后頭。
盧冰薇翻了翻一個木箱子走開了,徐束跟過去也翻一下。
盧冰薇翹起一塊木板查看下面是否有暗道,徐束等她走了也過去踩一腳。
在這個全部隊友都在探索這處教堂里面隱藏的秘密時,徐束是跟著盧冰薇亦步亦趨,她看什么,他就跟過去重復一遍行為,主打一個無所事事、做無用功。
如此過了十幾分鐘后,盧冰薇終于忍不住了。
“你一直跟在我后面要干什么?”微波爐天師頗為氣惱地看著徐束。
“我來保護你。”徐束一臉正直。
盧冰薇:“你覺得我會信你嗎?”
“為什么不信?盧道友你不能這樣,我救過你的命啊!你就這么和救命恩人說話嗎?”徐束理直氣壯道。
“……”盧冰薇嘴角一抽,指了指旁邊二樓走廊說,“你為什么不去檢查那邊的區域?”
徐束攤攤手道:“我沒有可以伸長的東西啊,沒法干活,怕壞了事。”
他剛說完,盧冰薇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他腰間凸起的、額外伸長的美人魚給吸引,默默低下頭看了幾眼。
徐束見狀也低下了腦袋,望向了美人魚。
“?”美人魚眨眨魚眼,魚嘴微微張了一下,但馬上閉合。
雖然她沒有發表意見,但魚臉表情豐富,看上去大概率說的是“你們看你媽呢”。
徐束和盧冰薇頓時都有些尷尬,氣氛瞬間凝固。
安靜了十幾秒后,徐束補充道:“我怕你看不干凈,幫你再檢查一下好了,你不介意吧?”
盧冰薇深深看了徐束一眼,然后移開視線,輕飄飄道:“你開心就好。”
接著,她繼續去翻箱倒柜,而徐束繼續跟著。
這種詭異的尾隨持續了好幾分鐘,甚至都快到了盧冰薇即將受不了的程度,她忍不住道:“你究竟想怎么樣?”
見她似乎要發怒,徐束便道:“其實我一直在想你剛剛說的那個雷歐是什么來著……你是不是認得那個章魚侍者雕塑?”
“……”盧冰薇看了徐束一眼,又看看周圍,無奈得像是那種被脅迫的太太一般,壓低聲音道,“好吧,我告訴你,但這消息未必準確,所以你別到處說。”
“行。”徐束眼前一亮。
“那個東西,據說是靈……”
盧冰薇剛開口,突然被一陣轟隆隆的機關聲打斷。
不遠處,謝小嬋表情略有呆滯地跳了起來,一臉無辜。
她剛才在用毛筆在又捅又插地面上的罩子,在走到圣壇后面的壁畫下頭時,踩碎一節從地縫鉆出的白骨。
結果那白骨下面的地面根本不是地磚,而是暗紅色肉質組織。
踩碎的白骨就像是某個信號,它們立刻劇烈起伏,肉絲不斷粘連得逐漸裂開一條大縫,露出滲血的通道暗門!
暗門內是一個向下的螺旋樓梯,三尊持劍天使雕像立在入口處的平臺上。
它們背生肉翼,面部的位置蠕動著章魚觸須,劍刃上串著上百具風干的類人生物——那些蜷縮的肢體保留著臨終祈禱的姿態,早已干涸的血跡在地上形成了各種意義不明的符號。
“噫?”
“這是……”
“居然還有蜜道?”
眾人連忙聚集過來,盧冰薇更是眼前一亮,飛速跳了過去。
就在這時,三尊持劍天使突得睜開了上下粘連的雙眼,喉嚨里額啊叫著發出嗓音,宛如機械不斷震顫的超級高頻的嗓音。
這是徐束能夠聽懂的語言。
它們說的是:
“血肉苦弱,靈性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