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
江寧的目光卻是不由的看向右側的林中。
下一刻。
他的目光頓時一凝。
樹林中,只見一位白袍僧人赤腳站在地上,眉心一點朱砂,外貌很是年輕。
他看到江寧的目光,不由露出微笑。
面如冠玉,唇紅齒白。
此時,看著這位白袍僧人,江寧心中變得凝重。
因為在目光沒有看到白袍僧人之前,他并沒有察覺到白袍僧人的存在。
即使是如今,除了目光能看到白袍少年僧人的存在外,似乎天地中并不存在這么一位人。
“身融自然,天人合一?”江寧心中暗語。
天人合一。
從道家書籍中能頻頻看到這個詞匯的出現。
而且之前林青衣也跟他普及過,心境達到天人合一,即可成就天人宗師。
難道這位白袍僧人是一位天人宗師不成?
與此同時。
白袍僧人看著江寧,眼中也閃過一抹訝色。
佛門六大神通,他已初步修成天眼通和天耳通兩大神通。
憑借這兩大神通目光所及,無有障礙,能看到常人不能看到的東西,能聽到眾生苦樂憂喜之語言及世間種種聲音。
看著江寧,他眼神漸漸變得凝重。
“好強的體魄,好恐怖的肉身!”
“這般年齡,肉身之強竟然不在我之下!
下一刻。
他眼神微微一凝,正欲看個清楚。
隨即閉上雙目,壓下了心中的念頭。
克制好奇心,也是修心的一種。
在剛剛,他心中有念頭升起,想開徹底開啟佛門的天眼神通。
在開啟的一剎那,他就立即壓下了心中的雜念。
他知道雖然即使自己使用天眼神通,他人也不知曉。
但心中的自己是瞞不過去的。
然而他心中也暗暗驚訝。
“金剛不滅身!”
“竟然也是金剛不滅身!!”
在佛門天眼開啟的一剎那,他看到江寧之下皮膜的紋路。
而另一邊。
在那一剎那,江寧頓感自身被人窺探。
同時,一股無端端的情緒從心底涌起。
就如帝王被平民羞辱,如上蒼被人冒犯。
額間天眼自行開啟,往白袍僧人這里一掃。
噔噔噔——
白袍僧人陡然感覺自己眉心如遭撞擊,身形不由連連后退。
他睜開雙目,看像江寧的神色間閃過一陣駭然。
“是道家天眼,還是武道天眼,亦或是上蒼之眼?”
據他所知,掌握天眼,若被同類窺探,即會產生天眼的應激反噬。
自己剛剛,無異是被天眼的反噬。
就在這時。
車隊的前方傳來一陣吆喝聲。
“各位,馬車動起來!!”
江寧聞言望去,只見前方堵路的光頭僧人已經招呼小弟們讓開了一條道路。
很明顯已經交談妥當,該交的過路錢也都已經交了。
“倒是順利!”江寧心中暗語。
此時,前方商隊的馬車也都已經開始動起來。
他也將自身目光收回。
然后再次看向那位白袍少年僧人一眼。
那僧人看向江寧,露出歉意的笑容。
“兄臺,無意冒犯,抱歉!!”清朗的聲音在江寧耳邊響起。
聞言,江寧隔空點點頭。
此時他也明白,剛剛的窺探感即是來自于白袍少年僧人。
而自己天眼被臨時激發,也是來源于那位僧人。
此刻他心中雖有疑惑,但也知道這位神秘的少年僧人對自己似乎并無惡意。
他隨即收回目光。
商隊的馬車很快就全都動了起來,朝著橫穿雙陽山的官道緩緩前去。
片刻后。
當整個商隊徹底遠去。
魁梧僧人再次來到白袍少年僧人的旁邊。
“師弟,看到了吧!我都是很講道理的!他們只要交錢,我就會好生放他們離去。”
“若是不交錢呢?”唇紅齒白,面若冠玉的白袍少年僧人問道。
聽到此話。
體型魁梧的僧人抓起手中沉重的禪杖往地上一杵。
轟隆——
泥土飛濺。
“那我就讓我手中的禪杖和他們好好交談。”
聞言,白袍少年僧人道:“師兄還好沒出手。”
“師弟為何這么說?”
“這商隊中有強者!”
“有多強?”魁梧僧人問道。
“未必在我之下!”
“不可能!!”魁梧僧人頓時連連搖頭。
然后他繼續道:“師弟乃是佛祖轉世,寺中少數幾個受過菩薩戒的存在。就這小小東陵郡,能匹敵師弟的強者屈指可數,怎會出現在這種商隊中。”
白袍少年僧人面露笑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豈敢小覷天下諸雄。”
“師弟,你口中之人是誰?”
白袍少年僧人回憶了一下。
然后道:“和我這般青年,在商隊的后方。”
“這更不可能了!!”魁梧僧人再次連連搖頭:“能與師兄比肩,已是近乎不可能之事,更不要說與師兄這般年輕!”
他想了想,然后繼續道:“若是真有這種人,早已名揚天下,名動四方了。”
“相信不久后,師兄就能聽到這號人物名震四方了!”白袍僧人道。
洛水縣。
滄浪武館。
余蔓蕓看著前方遍體鱗傷的老頭,面露沉思。
江寧的出向,她從王進的口中問了幾天。
但一無所獲,王進始終沒有屈伏。
這讓她原本以為沒有希望了。
但是沒想到逼問了幾個武館弟子,卻是得到了意外之喜。
江寧帶著全家去往東陵城了。
她的目光在王進和身旁的三個武館弟子身上流轉,眼神不斷變幻。
殺與不殺!
她在糾結。
幾天的逼問,讓她已經將王進給得罪死了。
她知道,將來王進若是有機會話,一定會向她揮拳了。
但她并不懼這點。
王進這個年齡,才摸到了武道六品的門檻,如何能對她有威脅?
真正讓她顧忌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江寧。
內外兼修,武道六品。
雖然與王進同為武道六品。
但是兩者之間的意義完全不一樣。
因為江寧太年輕,太年輕了。
遠比她年輕十幾歲。
年輕就是優勢,年輕就是無限資本,就有無限未來。
即使是她,也不敢說自身武道實力不會被江寧追上來的那一天。
原地遲疑了許久。
她轉身離去。
這幾日逼迫王進,只是結下了仇怨,但不是不死不休的仇怨。
一旦殺了王進,意圖殺人滅口。
只要這件事敗露。
那自己就是與江寧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
在這個時代,殺師之仇,與殺父無疑。
走出武館后。
她回頭看了身后一眼。
“算了,留個回旋的余地吧!”余蔓蕓口中一嘆,扶了扶她頭頂的斗笠,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身后。
武館中。
“畜生!”王進看著旁邊的弟子勃然大怒:“出賣同門的畜生!!”
這王進怒目一瞪,那弟子不由的縮了縮脖子。
“師父,弟子這也是為您著想啊!!”他聲情并茂的繼續道:“再不說出江師兄的去向,這娘們若是失去耐心,師父難逃她的禍手啊!”
“我看江師兄那么厲害,這娘們即使真的找到了江師兄,也未必是江師兄的對手。”
“況且此去東陵城路途遙遠,這娘們要想找到江師兄也沒那么容易。”
王進此時心中無比后悔。
自己當時就不該在門下弟子面前透露了江寧的去向。
原本他以為江寧去東陵城,又不是什么機密行動,沒必要遮遮掩掩。
所以在門下弟子的詢問中也就隨口說出了江寧的動靜。
而今沒想到會有這么一位實力強橫的女子突然找上門來,強逼自己說出江寧的動向。
自己抗住了言行逼供,卻是沒想到江寧的動向在自己門下弟子的口中泄露了。
想到這里,王進再次喝罵:“畜生!待我能動,定讓你這畜生后悔!”
聽到此話,看著王進的滿臉怒容,那弟子眼中頓時閃過一抹怨毒。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心中不由生出一個念頭。
但是看到身旁兩位武館同門弟子,再加上王進的積壓已久。
他心中的念頭頓時散去。
另一邊。
余蔓蕓快馬加鞭的離開了洛水縣。
沿著官道朝著東陵城直奔。
東陵城。
當商隊出現看到東陵城的那一刻。
眾人臉上不由的展露笑容。
長途跋涉,舟車勞頓,不論在哪里都不是一件輕松之事。
在這個時代,尤其如此。
商隊出門在外,除了中途少數幾天能進城休息外,其余任何時間都只能露宿荒郊野外。
吃,吃的不好。
睡,也睡不好。
這種情況下,自然十分幸苦。
江寧從車廂中走出來。
只見前方的城墻如橫臥的巨龍,高有十二三丈。
透過前方的城墻,還能看到后方明顯更高的城墻。
根據東陵城的構造,很明顯入城口乃是河西。
后方那更高大的城墻之內,便是寸土寸金,地利仙藥的河東。
河西乃是東陵城的第一道屏障,河東則是東陵城的下一道屏障。
“這就是東陵城嗎?果然宏偉啊!”江寧心中暗暗自語。
高十二三丈的城墻,放在前世根本見不到,他曾參觀過前世還存在最古老,規模最大的金陵城墻,高度也不過只有二十六米。
而東陵城,高十二三丈,則高度至少是接近四十米。
身后的河東城墻能被他從此處看到,則能說明只會更加高大,至少高五十米以上,甚至是七八十米!
“真夠夸張的!!”
想到這幾個數字,他心中暗嘆。
另一邊。
東陵城的城門口處。
兩位身穿黑金色制服,腰間斜挎著一柄環首刀。
他們不斷的朝著進入城門口的長龍打量。
“徐哥,你說江寧什么時候才能到啊!”
“不知道!”
“徐哥,我們倆在城門口的都從昨夜站到現在了,還沒有看到他的身影,按洛水縣傳來的消息,按理說他昨日就差不多該到了才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來了東陵城!”
“稍安勿躁!!”
“徐哥,這鬼差事真令人煩躁,一站就是站一天,還不能放松分毫,夠讓人無聊的!”
“別急,江寧再慢,也就這么一兩天的事,我們也最多在這里守三天。”
“徐哥,真守三天,我都要瘋了!”
“再瘋也得耐住性子守下去,江寧可不是什么小人物,那可是正八品的官員,他的師父在洛水縣出了事,我們必須通知他。”
“徐哥,說來他師父也真夠倒霉的,不知道江寧招惹到了什么強敵,竟然遭此飛來橫禍。”
另一邊。
商隊停下來后。
劉光啟出現在江寧面前。
“劉大哥!”江寧開口。
“江秀才,前方就是東陵城了!”劉光啟指了指東陵城所在的方向。
江寧拱手:“多謝劉大哥一路來的關照。”
劉光啟爽朗一笑:“這算不得什么。”
然后他又道:“江秀才若是在東陵城遇到麻煩,可以來百草堂找我,我近一個月都會在百草堂!”
“多謝劉大哥!”江寧再次拱手。
面前這中年男子,從白沙縣出來,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就對他關照有加,一路上頗為照顧。
昨晚他才知道,這商隊原本是無意讓他加入的。
畢竟他交的這五兩銀子,連雙陽山的過路費都不夠。
能讓他加入這商隊,也是因為這劉光啟看他是個趕考的讀書人,而商隊看在劉光啟的面子上才讓他加入的。
雖然他并不需要商隊的庇護,但這并不妨礙他對劉光啟的感激。
非親非故,能幫他到這一步,已是難得。
倆人簡單一番交談后,劉光啟就又朝著商隊的前方跑去。
因為他們要準備進城之事了。
商隊進城,可非普通百姓這般,進城乃是需要交一筆進城費,還需要打點打點,防止城衛的刁難。
此時。
順著前方飄來的風聲,他聽到商隊主人對劉光啟的說道。
同時,江寧也聽出了那女子對劉光啟的敲打之意。
因為劉光啟讓他加入商隊,乃是先戰后奏,先同意,才前去給商隊的主人匯報的。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聽到商隊主人,那女子對劉光啟借此事的敲打。
難成大器!!
江寧暗暗搖頭。
待在商隊的這兩天,他也知曉了這商隊的來路。
這商隊乃是白沙縣蘇家的商隊。
而蘇家乃是白沙縣的巨頭家族,掌管白沙縣一切的藥材生意。
那位女子乃是蘇家嫡女之一,此次帶商隊從白沙縣出發,抵達東陵城也是族中給她的考驗。
考驗完成越是優秀,越是漂亮,將來也能得到家族的委以重任。
正因如此,那位蘇家嫡女在雙陽山才想招攬那位魁梧異常的僧人。
畢竟在這個世道沒有武力的支持是難以辦成大事的。
事越大,利益越大,沒有武力的威懾,遲早會被敲骨吸髓,會被吃干抹凈。
所以那位蘇家嫡女需要這么一位強者為她坐鎮。
江寧搖搖頭,驅散腦海中雜念,索性也不去聽隨風飄來的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