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明一聽還有一線生機,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拼命掙扎著,沖高彬的方向大喊。
“高科長,救我,一定要救我啊!”
他的聲音嘶啞,充滿了絕望的祈求。
陳景瑜揮了揮手。
兩個警察立刻上前,像拖一條死狗一樣,將還在嘶喊的魯明拖了下去。
審訊室的門關上,隔絕了那凄厲的哀嚎。
陳景瑜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桌面上的材料,將那顆致命的子彈和手槍照片一一收進證物袋。
他站起身,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
“高科長,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證據鏈基本充分完整了。
“你還是別浪費時間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了。”
高彬笑了笑,“陳科長,我知道你們保安局想立功,急著向城倉司令官表功。
“不過,事在人為。
“先看看吧。”
陳景瑜臉上笑容更盛:“那好。
“明日這個點,我等高科長的好消息。”
說完,他拿了資料,快步走了出去。
眾人走出了保安局的大門。
冬日陽光慘白,曬在人身上愈生寒意。
高彬緊了緊身上的厚皮衣,仍是覺得透骨的寒意,他發現自己是真的老了,這越老一歲身體衰敗越明顯。
“武田君,聊兩句。”他喊住武田。
武田略一思忖,點了點頭。
高彬沒有多言,徑直走向專車。
他示意司機金全下車。
金全會意,拉開車門后便退到了一旁。
高彬先鉆進了汽車后座。
武田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坐了進去,并隨手關上了車門。
高彬開門見山:“武田君,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魯明的槍,早不丟晚不丟,偏偏在我們要驗槍的前一晚被偷了。
“然后,孫小六和馬強,他那兩個最得力的手下又離奇失蹤。
“最后,那把失蹤的槍,又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他家的暗龕里,不多不少,正好少了四發子彈。
“所有的一切,都像被人用線牽著一樣,精準地指向魯明。
“這像是什么?”
高彬頓了頓,看著武田:“像是有只看不見的手,在背后操控著一切,就是要盯死他。”
武田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靜靜地聽著。
等高彬說完,他才笑了笑:“抱歉,高科長。
“我并沒有覺得刻意。
“陳景瑜科長的推斷,我認為很有道理。魯明極可能就是跟孫小六他們在發電報,被帝國憲兵發現后,倉促間槍殺了他們。
“事后,為了掩蓋罪行,魯明把馬強他們滅口,以絕后患。
“他只是沒想到,我們的人那么快就找到了那顆打空的子彈,讓他來不及配齊子彈,這才原形畢露。
“結合所有的證據和推斷,我反而覺得,魯明就是潛伏在你身邊那個詭異難辨的紅票。”
武田當然知道這件事情處處透著詭異。
可他現在壓根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就像洪智有說的,為帝國賣命,家人卻在鄉下過著苦日子,而死去的村上,家人卻因他的死而富足。
這公平嗎?
不公平。
既然如此,又何必那么較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點把這個燙手的案子結了才是正道。
至于公平、正義,還是留給城倉司令官明斷去吧。
高彬看著武田油鹽不進的樣子,心里一股無名火升騰起來,但他還是強壓了下去。
“好好,武田君,我不與你爭辯這個問題。”
他換了個角度,語氣更緩和。
“你也知道,我干這一行很多年了。
“論年紀、論經驗,我當你一聲前輩,應該沒問題吧?
“我在想,假如,我只是說假如,魯明是被人冤枉的……”
武田抬起手,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高科長。
“您在滿洲國警界的名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過,鄙人對假設的事情沒有興趣。
“高科長如果能找到新的證據,證明你的假設,我很樂意推翻目前的結論。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武田禮貌的欠了欠身,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聲悶響,震得高彬耳膜嗡嗡作響。
他看著武田遠去的背影,氣得牙根癢癢。
這幫該死的鬼子!
真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看來,指望武田是指望不上了。
唯一的辦法只有去找城倉司令官了。
想到這里,高彬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
他沖著不遠處的金全招了招手。
“上車。”
金全立刻小跑過來,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科長,去哪?
“去城倉司令的官邸。”高彬吩咐。
“是。”
金全領命,一腳油門踩下,汽車匯入了車流之中。
中午。
道外區,前山路,福泰米糧店。
這是洪智有前些日子讓老黑專門盤下來的鋪子,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保障孫悅劍母子的日常生活和營養。
當然,錢,周乙出。
這位繼承了俄羅斯祖母大筆遺產的土豪警官并不差錢。
周乙將車緩緩停在米糧店門口。
他和洪智有先后下了車。
店里,孫悅劍正和店老板孟掌柜一家人正圍著小桌子吃午飯。
孟掌柜眼尖,一看到洪智有,連忙放下碗筷,滿臉堆笑地起身迎了過來:
“喲,是小洪爺!
“什么風把您和周隊長給吹來了?”
他又扭頭沖著桌上的老婆孩子吼了一嗓子:“你們有點眼力架好嗎?還不快過來給兩位貴人問好!”
洪智有抬了抬手,笑呵呵地說道:
“不用,不用,你們該吃吃,該喝喝,別管我,我隨便看看。”
他走到柜臺邊,敲了敲算盤。
“老孟,生意怎么樣?”
孟掌柜立刻湊了過來,一臉的苦相。
“小洪爺,您是不知道,道外這邊的老百姓,口袋里比臉都干凈,全靠您和黑爺在后面貼著。
“老實說,這店我開得心里發慌。
“房租貴,糙米賣不上價,好一點的白米,又沒人買得起,又沒幾個有紅本本的。
“你想啊,有紅本的人都住里邊呢。
“真就是純賠錢的買賣。”
洪智有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賠錢不怕。
“做買賣嘛,不能只盯著眼前那點錢,得把眼光放長遠,先把市場和口碑打扎實了。”
他說著,踱步到飯桌前,目光在桌上的菜肴上掃了一眼。
白菜燉豆腐,一盆酸菜里飄著幾片可憐的白肉。
他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伙食這么差?”
孟掌柜一聽,連忙解釋:
“小洪爺,這還差啊?
“您看,白菜燉豆腐,酸菜里還有肉片呢,吃得是上好的高粱米飯。
“就這伙食,對我們幾個吃干飯的來說,那簡直太奢侈了。
“別人過冬土豆蘿卜、大白菜都不見得有呢。”
洪智有被他逗笑了:
“老孟。
“人這一輩子才多少天?給我干活,就不要摳摳搜搜了,你知道的,我不差大伙兒這點吃飯錢。
“吃飽穿暖,才能安心把活干好。”
洪智有說著,從隨身公文包里掏出幾張百元面額的康德幣拍在桌上。
“從現在起,每頓飯都得有大肉,至少三菜一湯,必須吃大白米飯。
“要不老子給你們辦的紅本就白瞎了。”
他用下巴指了指一旁安靜站著的孫悅劍:
“下次來,我不問你,我問她。
“要是伙食不好,我就換了你。”
孫悅劍看著桌上的錢,又看了看洪智有,眼里閃過一絲感激。
她沖著洪智有微笑點了點頭。
隨即,她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又回到了周乙的身上。
四目相對。
千言萬語,都在那短暫的對視里。
周乙眼神深邃,里面藏著擔憂、思念,也藏著萬般無奈。
老孟連忙點頭哈腰:
“小洪爺,您可真是活菩薩下凡啊!
“行,行,我以后保管頓頓大魚大肉,好好賣米,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洪智有滿意地笑了起來:“客氣了,行,這邊就辛苦你了。”
一聽這話,老孟眼淚都快出來了,連忙躬身作揖:“我的小洪爺哎,你真是要折煞我啊,小的就是一賤命,哪……”
洪智有抬住他:“好了。
“你們繼續吃著,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便轉身朝店外走去。
老孟點頭哈腰地將他送到門口。
周乙跟在后面,經過孟掌柜身邊時,轉頭吩咐了一句。
“有什么事,給我們打電話。”
孟掌柜連忙應道:“好嘞,周隊長,您放心。”
周乙深深地看了孫悅劍一眼,然后才轉身和洪智有一起走出了店外。
從始至終,倆人沒有說一句話。
在這個高壓時期,他們的身份太過敏感,任何多余的接觸,都可能引來致命的懷疑。
看著兩人的車消失在街角,孟掌柜才搓著手走回店里,眼里依然閃爍著淚光:
“哎,老婆子你說咱家這祖墳是冒啥煙了,能趕上這么好的東家。
“小洪爺,他是真把咱們當人看啊。
“你想想,早些年咱給吳老財家干活,那都是做牛做馬。”
說著,老孟抹了把淚,招呼著還愣在原地的孫悅劍。
“小孫,快,過來吃飯,別在那兒愣著了。
他拿起筷子,又忍不住碎叨起來:
“我說你倆也真是不曉事,見了東家,嘴里連一句話招呼都沒有,太不曉事了。”
孫悅劍低下頭,聲音很輕:
“掌柜的,對不住。
“我……我見到這些當官的,心里就緊張,怕說錯話,給您惹麻煩。”
孟掌柜大大咧咧地一揮手:
“怕啥!
“咱們的東家是小洪爺。
“別忘了,這里是哈爾濱,只要有小洪爺罩著,就是日本人來了,咱也不用怵他們!”
孫悅劍點了點頭:“知道了,掌柜的。
“下次洪老板再來,我肯定好好招待。”
她端起飯碗,默默扒拉著碗里的高粱米,心里又想到了周乙。
上次隔得遠,也沒仔細看看他。
這次,他卻是愈發蒼老、憔悴了,兩鬢已生了不少白發。
汽車駛離福泰米糧店。
洪智有懶洋洋地靠在副駕駛,沖著周乙張開了手。
那姿態,像個等著收租的地主。
周乙很懂味,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從懷里掏出錢夾子,抽出幾張嶄新的康德幣遞了過去。
自個媳婦、兒子吃飯,哪有讓人買單的道理。
“最近手頭有點緊,這錢你先拿著。
“回頭你再幫我出幾件古董、字畫什么的。”
周乙笑道。
洪智有接過錢點了點,塞進了口袋,動作行云流水,沒有半點客氣。
他嘿嘿一笑:“我說老周,你那個俄國奶奶給你留的家底夠厚啊。”
周乙目光落在前方慘白的冬日街景上,語氣夾雜遙遠的回憶:
“我的俄國奶奶是位沙俄貴族。
“當年十月革命,沙皇被推翻,她們一家人逃亡到了滿洲國,帶了不少東西。
“我親祖母早早就不在了,小時候我爸媽忙,我經常在她家。
“可以說,我是她一手帶大的。
“她老人家走后,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我。”
洪智有咂了咂嘴,露出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沙俄貴族,我是不是要少了。”
周乙少有的輕松笑道:
“行,那你下次多要點。
“錢給了你,也算是肥水沒流外人田。”
洪智有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問:“今天怎么想著要見嫂子一面了?”
周乙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收緊了些,“我有種預感。
“魯明死不了。
“高科長認定了魯明不是兇手,他就會死查到底。
“這次設了這么大一個局,要不是魯明,高科長和城倉肯定會懷疑到我頭上。”
洪智有彈了彈煙灰,不以為然:“設不設局,他們也會懷疑你。”
“但你的確交出了槍,不是嗎?
“城倉這個人很古板,他不像我叔叔,對你了解不深。
“作為整個滿洲國的憲兵司令官,他恐怕比咱們想象的要忙得多,注意力不會刻意停留在哈爾濱。
“所以,他只會講證據。
“而不會像我叔叔一樣,閑得難受,成天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里疑神疑鬼。”
周乙沉默了片刻,車子拐過一個街角:“這點我也想過了。
“我擔心的是,他會懷疑你。
“做這么大的一個局,在哈爾濱沒幾個人能做到。”
洪智有非但沒有緊張,反而笑了起來,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
“我不在乎。
“還是一句話,他沒證據。
“而且……”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將煙頭伸出車窗外,看著火星在寒風中瞬間熄滅。
“我希望他懷疑我是紅票。”
周乙的眉頭一蹙:“為什么?”
洪智有將身子重新靠回柔軟的座椅里,神情變得高深莫測:“城倉現在對我的態度很矛盾。
“他一方面提防我。
“另一方面,又有土肥原將軍和東京方向一些他十分認可的同僚、前輩舉薦我,所以他分不清我的成色。
“這也是他讓武田跟我走動的原因。
“他在等。
“等我犯錯,等他能確定自己的判斷,然后再對我下手。
“可惜,如果他認為我是紅票,那么屬于他的時間就不多了。”
周乙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困惑,他試探著問:
“你要……刺殺他?”
洪智有立刻搖了搖頭:“刺殺中將,我瘋了?
“在接下來的這幾年,我只想搞錢,安安穩穩地搞錢。
“策劃刺殺這種事,已經死了一個澀谷三郎。城倉要再死在我手上,梅津美治郎肯定會下令殺了我,到時候誰求情都沒用。”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發出有節奏的輕響。
“但是,城倉的刻薄、嚴厲是出了名的。
“如果是關東軍,是日本軍官刺殺他呢?”
周乙還是沒完全明白他的邏輯:“可這跟他認定你是紅票,有什么關系?”
洪智有笑了,這次的笑容里帶著一絲狐貍般的狡黠:
“按照每年的慣例,年后,我都會請憲兵隊和特高課的軍官們吃飯,聯絡聯絡感情,順便給他們一些錢和禮品。
“今年因為城倉這個‘鐵面包公’來了,到現在都沒送出去。
“我打算過兩天就把這件事做了。
“到時候,我會讓人秘密向城倉舉報此事,以城倉的性子肯定會嚴厲處理這批人。
“武田他們,苦城倉久矣。
“我有秘密情報,武田,還有特高課的仁川課長,多次在私下里表示了對城倉的不滿,甚至密謀過要除掉他。
“只是他們還缺最后一把火。
“我希望這次,能幫他們把這事兒給促成了。”
周乙瞬間明白了整條邏輯鏈,心頭微震。
這手借刀殺人,玩得實在是陰狠。
他沉吟道:“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梅津美治郎會不會到時候把怒火遷到你頭上?”
洪智有搖了搖頭,一臉的篤定:“不會。
“梅津美治郎又不傻。
“城倉的鐵腕政策已經影響到太多人的利益了,我相信他辦公室的案桌上,要求撤換城倉的報告堆得比山還高。
“尤其是參謀本部,我有很多老熟人。
“他們過去能從我這里大把大把地拿錢,現在一分都撈不著,早就憋著一肚子火了。
“梅津美治郎不喜歡政治,不代表他不懂政治。
“我想,他現在應該是騎虎難下。一方面想指望城倉加強對關東軍內部的刮骨療毒,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面對由上至下的龐大利益需求。
“城倉死了,對他來說也是個解脫,一個不錯的答案。”
周乙點了點頭,眼中的疑慮漸漸散去。
“嗯,有道理。
“梅津美治郎來了快大半年,也應該看清楚了,滿洲國這地方盤根錯節,可不是由著他一個人就能左右的。”
洪智有掐滅了煙頭,嘴角上揚:“等著吧。
“好戲,就快登場了。”
晚上。
城倉中將官邸。
在招待室里等了整整一個下午的高彬,屁股都快坐麻了。
不斷有人進進出出,他問過好幾次,秘書都是讓他繼續等待。
就在他耐心即將耗盡的時候,門終于開了。
“高科長,司令官有請。”秘書微微躬身。
高彬整了整衣領,站起身,跟著秘書走進了那間寬敞而壓抑的辦公室。
城倉正低頭批閱著文件,他頭也沒抬,直到高彬走到辦公桌前,才放下手中的筆:“高科長,有事嗎?”。
高彬微微欠身:
“司令官閣下,有關魯明一案,我想跟您陳述一些不為人知的細節。”
城倉抬了抬手,示意他繼續。
高彬定了定神,將自己對整個案件的疑惑,從魯明配槍被盜的時間巧合,到孫小六兩人離奇失蹤。再到槍支在魯明家中被發現,所有不合常理的細節,一一陳述出來。
城倉靜靜地聽著,深陷的眼窩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等高彬說完,他才緩緩開口,語氣陰沉。
“如果在哈爾濱,有人能設下如此精密的局……”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刀,直刺高彬。
“我覺得,這個內鬼更像是你的侄子,洪智有。”
一句話,讓高彬瞬間如墜冰窟,后背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他的臉色瞬間煞白:“司令官閣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城倉看著他驚惶失措的樣子,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別緊張,高科長。
“這只是一個猜測。
“猜測、偵查,是你們特務科的事。通常情況下,我只看證據和結果。
“我知道魯明跟了你很久,你想幫他。
“你有證據嗎?”
高彬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連忙點頭:“有!
“魯明說,出事那天晚上,他正跟一個女人約會。這個女人,可以替他證明他不在現場。”
城倉的眉毛挑了一下:“那他為什么不交代?”
高彬的語氣有些無奈:
“因為這個女人……身份特殊。她是國兵第二十六團團長李國義的姨太太。
“李國義這個人,脾氣火爆是出了名的。
“魯明怕事情敗露,不但自己要倒霉,還會連累那個女人,所以一直不敢說。
“如果能找來這個女人對質,我們就可以證明魯明的清白。”
城倉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一個偽滿洲國兵團的團長,在他眼里,連一只螞蟻都算不上。
他點了點頭,很理解的說道:“嗯,我知道你在本土行事有諸多不便。
“這樣,我親自派兵,去‘請’這位李團長和他的夫人過來一趟。”
高彬心中大定,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司令官閣下!”
城倉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這是應該的。
“我尊重每一個執著于索求真相的人。”
他的目光變得有些悠遠,似乎透過高彬,看到了另一個人。
“我的老友,澀谷君就是這樣的人。
“按理來說,你跟他是一類人,你們聯手,哈爾濱應該會是滿洲國最堅固的地方。
“可惜……”
高彬低下頭,沉默不語。
他聽出了城倉的弦外之音。
城倉,已經認定了洪智有就是殺害澀谷三郎的真兇。
他只是在等一個機會。
但高彬知道,至少在憲兵被殺這件事上,智有絕不可能是幕后黑手。
因為根據法醫推測的出事時間,那天晚上,洪智有正在自己家里和高云纓在房里聊天。
也正是因為這份確定,高彬才敢如此放心大膽地,站在這里為魯明平反伸冤。
半個小時后。
李國義和他年輕貌美的姨太太,被兩名荷槍實彈的日本憲兵“請”進了辦公室。
兩人一進來,看到不茍言笑、面頰深凹冷酷的城倉,腿肚子當時就軟了,皆是瑟瑟發抖。
李國義只會說幾句蹩腳的日語,他點頭哈腰,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太君……司令官閣下!
“您,您找我……有事嗎?”
高彬站了出來,臉色一沉:“老李,城倉司令官找你來,只想確定一件事。”
城倉靠在椅背上,下巴微微一揚,示意高彬只管審問。
高彬的目光在李國義和姨太太臉上一掃,冷冷開口。
“司令官想知道,三天前,也就是帝國憲兵被槍殺的那個晚上,你和你的夫人,在什么地方?”
李國義一愣,下意識地回答:“我……我們在家啊。”
“胡說八道!”
高彬聲音陡然拔高,嚇得李國義渾身一哆嗦。
“李團長,咱們是老熟人了,我勸你一句,你得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城倉司令官親自叫你來,就說明已經掌握了確鑿證據!
“你要是在這個地方耍滑頭,那就是自尋死路!
“所以,我勸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那天晚上,你們兩個,到底在哪?”
李國義想了想說,“我,我在馬迭爾賓館跟幾個朋友打麻將,這點那邊的服務生和我的朋友們都可以作證。
“老高,你總不會懷疑是我殺了皇軍吧?”
高彬冷笑一聲,目光落在了花容失色的姨太太身上:“李夫人,麻煩你說一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