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衛率沉吟道:“五福瘟君是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肯定不蠢。
他們之所以被嚇破膽,必然是廂房內的戰斗太過駭人。
那場戰斗完全擊破了他們的心防,讓他們無法理智思考。”
太子道:“不是還有三個瘟君逃出來了嗎?找到他們,弄清楚當時發生了什么。還有羽鳳仙”
他面色陰晴不定,“羽鳳仙知不知道渡風真君是孤的人?”
曹衛率道:“之前或許不曉得,現在肯定知道了。羽鳳仙斬殺他們后,還俘獲他們的陰神和靈魂,拷問了大半夜,什么都問了出來。”
“關城隍說的?”太子問道。
曹衛率點頭,“不僅關城隍派來的鬼神這么說,庵里的姑子曾進入殿內為羽鳳仙配藥,見過她拷問溫老二。”
太子嘿嘿冷笑數聲,輕聲問道:“你們說羽鳳仙心里在想什么
昨天上午,孤給了她一個機會,幫她化解和冷府的仇怨。
只要她過去上柱香,磕幾個頭,念幾卷倒頭經,再親自向冷傲天賠罪.或許,朱玲玲的事就過去了。
她那么聰明的人,會不明白孤的用意?
她拒絕了,頭也不回地離開。
現在又殺了渡風真君.她為什么老是和孤作對?”
中庶人李安民遲疑道:“殿下,無論殺吳道人,還是這次殺渡風真君,羽鳳仙都不曉得他們的身份。”
太子面無表情道:“她拷問渡風的陰神大半夜,渡風八成連自己的根本法都說了出來,還能不拿‘太子門人’的身份自保?
既然渡風真君已報出‘太子門人’的身份,為何羽鳳仙還拷問了他大半夜?
為何不將渡風真君的陰神放回來?”
李安民垂眸,輕聲道:“殿下,您換個角度想一想,羽鳳仙為何要殺上水月庵?今晚她可是差點丟掉性命,此時此刻,依舊在寶安堂搶救。”
“為什么?孤想不通。”太子道。
“因為她義薄云天大概,不完全是虛名!”李安民沉聲道。
太子冷笑道:“孤剛來迎祥府,第一時間派蔡毅去請她。
蔡毅可是太子府洗馬,這是何等禮儀,何等重視?
她一口回絕。
之后每有大宴,必定派人去請,她不僅拒絕,還屢次與孤作對。
她的義薄云天,孤是半點沒感受到。”
李安民道:“蔡洗馬親眼所見,當日羽鳳仙的的確確狀態糟糕,非是推諉。
之后的沖突,多和殿下本人無關。
說句不好聽的,都是吳道人、渡風真君自己找死。
羽鳳仙三番幾次勸吳道人回去,吳道人硬闖。
羽鳳仙頂多下手狠毒了些。
這次渡風真君”
見太子神情還算平靜,李安民才小心翼翼,繼續道:“馮尼婆、五福瘟君他們,在迎祥府的名聲并不好。
說句不好聽的,羽鳳仙進了水月庵,她若手下留情、不夠狠辣果決,死的一定是她。”
太子幽幽道:“孤明白你的意思,羽鳳仙肯為了跟朱一套的微薄交情,連殺冷無雙和吳道人。
今晚又為了王家的情分,單人獨劍殺上水月庵。
若孤能和她成為朋友,今后孤遇到什么難事,她也會出手相助。”
“殿下英明。”李安民拱手贊道。
太子搖頭道:“感情強求不來。她欣賞朱一套,她愿意為王家一個丫鬟拼命,可她不一定愿意做孤的朋友。
你看天門鎮多少豪杰英雄,多少世家顯貴?
羽鳳仙固然是沾不得的臭狗屎、大瘟神。
可她的實力和潛力,長眼睛的人,誰看不出來?
孤不信沒人主動跟她攀過交情,結果如何?”
李安民道:“我并非讓殿下和羽鳳仙傾心相交,成為知己好友。
哪怕羽鳳仙有上邦俠士之風骨,她臭狗屎、大瘟神的屬性也不會改變
李家是一定要和她切割關系。
只要跟仙芝世子一樣,有面子情,避免誤會和矛盾,足夠了。
其實朱一套、王薛氏,跟她也僅是泛泛之交。”
“仙芝.”太子眼中有陰霾一閃而逝,“你明天去見羽鳳仙,跟她說我大蜀丟失了八卦天師符,境內某些地方已有妖患發生。
此時當以大局為重,團結一切人族之力,不可內斗。
還有落魂鐘,那是孤的法寶,讓她還給孤。”
小羽讓小強搬走了水月庵內的金銀,留下的銅錢,則分給了水月庵的姑子。
當然,她也宰了兩個修煉養鬼邪術、打算悄悄逃走的馮尼婆弟子。
最后放火燒水月庵,則是必須的。
百余年來,馮尼婆一直在水月庵修煉邪術、祭煉鬼物。
水月庵幾乎成了一個魔窟。
里面不僅縈繞讓小羽都覺得不舒服的邪氣,它更是眾多邪神妖鬼的老家。
那些邪神妖鬼很多都不在家,沒被小羽剪除。
如果不燒了水月庵,他們必定會返回來,傷害住在庵堂里的任何人。
火燒水月庵后,小羽便面帶蒼白之色,以陰鬼劍遁之術快速奔向寶安堂。
“你這病癥.有點奇怪。”
五更天將盡,閔神醫已經起床,指揮藥童熬藥。
小羽倒是沒耽誤他睡覺。
只是在幫她把脈診斷時,老頭臉上、眼神里,都露出些奇詭之色。
瘟毒不該入體,可她的確遭了瘟,臟腑都受了傷。
這是第一奇怪之處。
瘟毒既然已入體,還進入臟腑,怎么只傷了表層?
只傷了表層,怎么表現得像是內傷嚴重的氣色、面相和癥狀?
這是第二奇。
“不奇怪,我遭了瘟,五福瘟君瘟毒駭人。”小羽躺在榻上,有些虛弱地說。
“怎會遭瘟?”閔神醫問道。
“我昨晚提著好酒好肉,去水月庵拜會馮尼婆。誰成想庵里正在召開‘天門鎮魔道大會’。
門一打開,好家伙,對面站著一群魔道邪修,都惡毒地盯著我。
幸好我的巧實劍剛孕育出劍靈,一胎雙生,一柄劍變成雌雄雙劍。
他們磕飛我第一柄劍,便以為我手中無劍,失去威脅。
我反手一劍,戳死了最強的惡道人,又以純陽內力強行壓制噬心之瘟毒,假裝自己沒中毒,嚇得他們四散奔逃,讓我各個擊破。
唉,昨晚一戰,比當日飛仙渡八仙射日還要驚險。”
小羽臉上的后怕與慶幸,并不完全是偽裝。
若邪魔外道能團結一心,不懼犧牲,在剛見面時立即舍命圍殺她,她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從容不迫。
“幸虧他們并不曾全員到齊,聽說昨晚聚會有些倉促,有幾位邪修沒到場。”
閔神醫眼中閃過了悟之色,嘆道:“你的確是運氣好,瘟毒進入了臟腑,侵蝕了心脈.你應該服用過解藥吧?
瘟毒雖侵入五臟六腑,卻沒來得及深入,就被化解。
如果你能更早服用解藥,也不用來寶安堂找我了。”
小羽心里在笑,面色愁苦,道:“沒辦法,拷問解藥需要時間,讓我家小強試藥也需要時間。
等小強服藥后,一刻鐘無任何異狀,我才能確定解藥真的沒問題。”
等閔神醫為她開完藥,又打發屋內學徒出去幫忙煎藥,小羽才低聲問道:“我干掉了馮尼婆,但沒找到她控制兇魙謀害王家老院君的術法,咋辦?”
“馮尼婆死后,術法還沒解除?”閔神醫也放低聲音。
“不知道。直接傷害老院君的是兇魙,兇魙肯定沒死。”
“你殺人前都不問清楚嗎?”閔神醫皺眉道。
小羽無奈道:“你真覺得我游刃有余、掌控全場?但凡我倏忽了一瞬,動作慢了點,就回不來了。”
閔神醫喃喃道:“王家是積善有慶之家,王三郎也算貴人,怎會遭遇這么大的劫難?若非你仗義出手,只憑王處士,哪怕真有仙寶,也必定擋不住。”
小羽沉吟道:“王家肯定沒問題,仙寶的確能保王家平平安安、小富小貴。
但仙寶也僅能確保王家過普通財主的生活,不能讓王家稱霸武林。
出問題的是王三郎!
王三郎身上的劫氣和不詳,一定超越了仙寶所能鎮壓福氣的上限。”
當日仙人送仙緣給王處士,他錯過了。
仙人便留下一片荷葉,意思是:你既無仙緣,那便做個凡間富家翁。
所以仙寶的極限,也只是保證王處士做個天門鎮財主。
和邪修的沖突、斗爭,早超過了“普通財主”的范疇。
這種事本不該發生或者說,即便馮尼婆憎恨王處士,要對付王家,也不該發展到如今組建“邪修聯盟”的地步。
若無人造異象,遮掩王三郎身上的不詳,李家不會上門。
不會有水龍道人和赤鳩羅之殤,也就不會吸引眾多妖魔鬼怪。
單單馮尼婆自己,很難突破蓮花法界。
說不得在意圖傷害翠兒時慘遭反噬,直接嗝屁(如果翠兒懷的是火龍真人)。
閔神醫輕輕頷首,“從現在的結果看,確實如此。可懷揣仙氣的貴人,為何會如此不詳?他上輩子造了什么孽?”
小羽左右看了看,坐起身道:“他造什么孽,我不曉得。我只知道這件事可能還沒結束。”
“主要參與者都被你斬殺,余下的難成氣候。”閔神醫道。
小羽小聲道:“其中一個邪修,是太子門人。”
“太子.”閔神醫面色微變,“是太子下令,還是門人自作主張?
如果是掌握道法的奇人異士,應該聽調不聽宣,頂多算客卿,不是李家奴仆。
平日里他們做什么,只要不傷害李家,都不用告知太子。”
小羽冷笑道:“水龍道人和赤鳩羅大師,在王家出事,都是精神和心靈受傷。
那邪修找太子借了一件法寶,專門針對心靈攻擊。”
李榮基還算有幾分當朝太子的矜持,不曾主動謀劃什么,但他在談及王家仙寶時,的確露出眼饞之意。
太子府幕僚和客卿都清楚。
于是道人找太子借法寶,承諾事成后必有“厚報”(分潤)。
閔神醫沉默片刻,嗄聲道:“迎祥府你不能再待下去了。”
小羽怔了怔,“還不至于。”
閔神醫低聲道:“你得罪了多少人,自己心里沒數?”
“我離開迎祥府后去哪?”小羽問道。
閔神醫皺眉想了想,道:“雒都西北方向,有綿延數千里的龐大山脈,你可以去闖一闖,或許能遇到仙緣。”
小羽問道:“是尋找萬壽山五莊觀?可我聽說萬壽山是福天洞地,位于中界,沒有仙人引路,無法進去。”
閔神醫猶豫片刻,眼神閃爍道:“入了大山,多鉆山洞。
但不要貿然往山洞里面鉆。
見到山洞,先悄悄挪動位置到下風口,聞從山洞里飄出來的氣味。
若隧道幽深卻沒有猛獸居住,洞內空氣清新無惡臭,或許有奇緣。
相反,若尚未靠近洞口,隔著老遠便聞到腥臭之氣,則要遠遠避開。”
“鉆山洞”小羽若有所思。
山洞深邃,沒有猛獸,且無臭氣,可能有仙。
山洞外都能聞到惡臭,要么住著猛獸,要么藏有妖邪。
——老頭子經驗這么豐富,難道當初也是鉆山洞遇到的仙緣?
小羽將閔神醫的“尋仙小竅門”牢記在心里,道:“還得再等一等,萬壽山地仙已經下山,目前正在南方幫清河郡王辦事。
而且我還要等大秦的.唉,算了,我對大秦朝廷徹底絕望。
至少要將迎祥府的事處理好,我才放心離開。”
至少完成鑄劍骨。
現在心神之力足夠,等王家之事結束,就可以全力沖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