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九天、秋明子帶著三百“大秦孽畜”再次出發。
離開前,小羽還打開大河龍宮的寶庫,任憑他們在里面挑選法寶。
除了那個號稱“能裝下整條黃河之水”的白玉缽盂,被小羽扔給金重,讓他用此寶行云布雨。
其余寶物,包括河伯的分水劍、避水珠等貼身之物,她一件沒拿,全部歸了他們。
除了法寶,還有各種修煉用、療傷用的丹藥與寶藥。同樣任由他們瓜分,羽太師一件沒拿。
等他們離開了,羽太師才抬起右手,“吧嗒”打了個響指。
“嗖”一點靈光從龍宮外面疾馳而來。
是一卷展開的畫卷,畫中有一條九曲十八彎的大河,神韻十足。
“黃河真形圖?”
灰鶴真人驚呼,“它不是被河伯收了去嗎,怎么還任憑你操控?”
河伯既然將真形圖收回,肯定會重新將之煉化。
以他黃河河神的身份,黃河真形圖必定如同他的手臂,像是靈魂的延伸。
如臂使指,隨心所欲。
即便河伯死了,被他祭煉過的真形圖上,也不該存留羽太師的印記,不會對她有求必應、隨叫隨到。
“真形圖有靈,知道誰賢誰愚,誰是好人誰是王八蛋。現在它明顯更加親近我,而不喜歡河伯那頭蠢龍。”
小羽笑著抓住真形圖輕輕一抖,“咕嘟嘟”
真形圖中黃河的某一河段,開始往外面噴水。
水中有一枚人頭大的淺黃色印璽,一顆臉盆大的金燦燦珠子。
“這是龍珠?河伯的龍珠,還有河伯的神印?它們為何在真形圖中?”灰鶴真人再次震驚。
小羽卷起真形圖,道:“真形圖就是黃河之魂,龍珠與神印本就落在黃河中。在黃河中,也就在真形圖中。”
灰鶴真人眼神懷疑地看著她,似是詢問,又像是提醒,道:“河伯為何這么容易就死了?
現在他的龍珠和神印落在你手里,難免不會讓人多想。”
反正他心里起了懷疑。
他原本領著金重、金光、金龍三位“雨師”,在黃河流域布雨。
幾個月來,勞苦卻功淺,花費十分力氣,不能取得一分收獲,處境很艱難。
等接到欽天監發去的通知,曉得羽太師終于現身,他們便準備回咸陽向羽太師尋求指導與幫助。
可當時羽太師正在秦嶺折騰“大秦罪畜”,沒時間搭理他們。
灰鶴真人也曾去秦嶺看了一會兒,想跟羽太師討論中原災情。羽太師卻不愿多談,只說水災的事兒,她已經了解,讓他去晴雨司等著。
等到了今天,羽太師突然姿態悠閑地踱步到欽天監衙門,說要帶他去黃河看熱鬧,順便解決中原水患。
然后他看到河伯被滅了滿門。
沒了河伯阻擾大秦雨師布雨,中原災情的確解決了大半。
“河伯死得一點也不容易。”
羽太師正色道:“金蛟剪實乃封神時期最兇殘的殺器之一,連我都不敢直攖其鋒。
河伯實力當然強大。若沒有這等至寶護身,只怕葉九天、秋明子他們要全軍覆沒。
可他竟然硬接金蛟剪,他不死誰死?”
她環顧周圍的尸體,嘆息道:“那老龍大抵是身上累積了太多因果和業力,犯了殺劫,命中注定要在此次天地大劫中應劫。
就像封神時期的闡教十二金仙。
十二金仙知道自己犯了殺劫,時刻小心謹慎,不敢肆意妄為。
河伯卻不識天數,對自身的情況毫無所覺。
見到緝拿欽犯的朝廷命官,他不僅不全力配合、盡力為自己開脫,反而狂妄悖逆,狠毒無情,悍然下死手,打死了幾十個玄門有德之士。
身上劫氣累積到了極限,當場應了劫數。”
灰鶴真人表情扭曲,“你的意思是,河伯死全家,是命數使然?”
小羽道:“你不過是因為他尊貴的身份,才對他的死亡震驚不已。
可你想一想封神大劫期間的截教大仙,比如趙公明,比如一氣仙馬元,比如金靈圣母.
在這些大仙面前,河伯算個啥?
至于他死全家”
小羽看了眼內廷中的巨大龍尸,嘆氣道:“葉九天他們真是一群罪孽深重的殺才。
龍子龍女躲在龍宮深處,又沒出來跟他們拼命,竟然將他們也活活砍死了。
造下這么大的孽,將來唉,他們早已罪孽深重,沒了將來,如今是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
一直沒說話的金重,突然開口道:“除非一開始就和平解決爭端。
一旦開打,見了血,死了人,以什么結果收場,誰都不能預測,也無法控制。
因為這是戰爭!
河伯沒有這種覺悟,落到如今的下場,固然可憐可悲,卻沒什么好抱怨的。”
見他一臉平靜,語氣也很隨意,小羽挑了挑眉,問道:“在你們那邊,神仙之間也常有戰爭發生?”
金重道:“多是種族間的大戰。仙與凡界限分明,卻屬于同一種族。
種族間的差別,要高于仙凡之別。
凡人只是力量差,思想和仙人沒什么區別。”
似乎擔心對面幾人聽不明白,他又舉例道:“我聽說,過去半個多月,陳勝的軍隊,至少屠城兩次。
他們遇到守軍的頑強抵抗,屠城既是為了泄憤,也是為了震懾其它城池。
據我所見,中原人對陳勝軍隊屠城的行為,并無太大的反感。
認為陳勝屠城很有節制。
有很多神州豪俠稱贊陳勝是大豪杰,有了投奔之意。
而仙人.只說今日。
當河伯選擇開啟戰端時,并沒有屠滅對方或者自家被族誅的覺悟。
滅了河伯滿門,灰鶴真人很是震撼,太師也惺惺作咳咳,貧道的意思是,太師還需要用說辭來粉飾此事。
同樣是你死我活的戰爭,凡人與仙人的思想、態度,差別很大。
這和我們那邊不一樣。”
羽太師笑容自然,道:“金重道友言之有理。嗯,現在沒有河伯阻擾,勞煩道友趕緊去解決魯地的水患。
曲阜至寧陽一帶,方圓數百里,已成一片澤國。
唉,死了起碼十萬人,還有上百萬人遭災。
道友早點過去,也活人無數,是一件大功德。”
金重先前已經得到河伯的“白玉缽盂”,那是能裝整條黃河之水的至寶。
此時被羽太師催促著去消除魯地水患,他手持白玉缽盂,心中躍躍欲試。
“沒了河伯干擾,其他龍神大概也會遠遠避開,這次魯地救災,我定能成功。”金重朝羽太師拱了拱手,便飛遁離開了黃河龍宮。
等他走后,灰鶴真人才嘀咕道:“看來域外的大千世界,完全是昔日截教的做派。
這位金重道友按照咱們這邊的說法,有些邪,魔性還比較重。”
小羽道:“你覺得他魔性重,他八成還在心里鄙夷咱倆虛偽,你信不信?”
“他說你惺惺作態,可沒說我。”灰鶴真人道。
小羽嘆道:“截教弟子還和當年一樣不識天數、不知天命。”
她也不想惺惺作態,可盤古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做不了真君子,也要努力當個“偽君子”。
當好偽君子,讓別人挑不出明顯的毛病,才更容易在這個世界生存。
擺在明面上的壞,立即被打成邪魔。
都不敢進入中原,不敢公開活動。
一旦遇到玄門真仙,就要被斬妖除魔,變成道德之士的天功。
“灰鶴真人,你立即聯系三川郡守李由,讓他帶人將龍宮清理一遍。
包括河伯在內,所有龍尸、妖尸,都剝皮剔肉,制成軍糧一半制成軍糧,沿黃河送到北方的長城軍團。
今天神州有天災,也有戰禍。如今陳勝起事,匈奴與月氏一定蠢蠢欲動。
將龍肉送到長城,讓將士們好好補一補。
另一半拿出來,救濟黃河兩岸遭了災的百姓。
龍宮中的寶物,全部兌換成金銀,散給遭災的民戶,幫助他們重建家園。”
羽太師盯著灰鶴真人,鄭重警告道:“你一定要跟李由說清楚,河伯非該死的邪神,他死了,只因他犯了殺劫。
龍宮之寶散出去是為了消災。散財尚不能積德,貪之必有大不祥。”
河伯當然是她陰死的。
連“她的”黃河水域真形圖都敢拿,還貼身存放,真不知死活。
可她厭惡河伯、還殺了河伯,不等于河伯真的罪孽滔天。
布災是遵天旨,這且不說。
他自擔任黃河水神以來,照顧中原百萬年,沒功勞也有苦勞,身上積攢了很多功德。
他有大功德,他還是得死,兩者并不矛盾。就像小羽自己,她身上從來不缺陰德,可天庭地府、神州大仙,都想要她死。
“還有,國不可一日無主,‘河伯’之位不會空缺太久。
你通知師門氏,讓他們盡快選出一條‘好龍’,來繼承河伯之位。”
灰鶴真人遲疑道:“河伯之位太過重要,幾乎不亞于天庭‘帝位’。
一旦出現空缺,只怕很多金仙大能,都愿意放棄仙道,改走‘神仙道’。
天庭會允許朝廷安排的雜種龍竊據大位?”
小羽道:“我不在乎這一神位的價值,我只要新的河伯聽話。”
河伯不聽話,大秦雨師無論多努力地救災,也只是白費力氣。
“如果你只要求聽話,就能保證雜種龍坐穩河伯之位。無數大神大仙都愿意跪在你身前,發下愿受驅策之誓言。”灰鶴真人道。
“我沒時間浪費在這種小事上。等咸陽事畢,我還要繼續去南方疏通地脈。”小羽道。
灰鶴真人很是無語,很想激動大叫:你這說的是人話嗎?河伯之位,如同實權帝位,多大的價值,影響多大?
你甚至不愿為了選個最好河伯,而稍微耽擱見鬼的地脈疏通。
“過去幾個月,你一直在疏通地脈,都不覺得膩煩?
現在陳勝已經起事,被你疏通地脈的泗水、陳郡,大半成為‘楚國’疆域。
之前的功夫,不是白費了嗎?”
小羽淡淡道:“你覺得是我精明,還是你們精明?
我這種精明人,會干虧本的買賣?”
灰鶴真人嘆道:“貧道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為什么晚幾日去梳理地脈,損失會比失去河伯之位還要大。”
小羽道:“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河伯之位再尊貴,我自己不會去干。
我不干,它對我便一文不值。
我梳理地脈,重構神州大地結構,好處全落在我自己手里。
我不為自己利益奔波,還浪費時間為別人謀福利?”
“你不當河伯,你可以將這個神位拿出去換其它利益嘛!”灰鶴真人道。
若非他的天師道,實在是不適合當個河神,他此時一定自告奮勇,求取河伯之位。
小羽沒好氣道:“說出這話的你,比我還要狂妄自大。
‘河伯’是何等重要的神位?
拿這個神位去換好處,我要承擔多大的因果和業力?
什么樣的好處,值得我付出這樣的代價?
現在我不徇私,誰優秀誰上。
安排秦嶺的雜種龍,擔任人間河道的水神,也是人道皇朝與龍族的約定。
符合慣例,非我私情。
一切秉公辦理,我沒得到額外的好處,也就沒責任、沒因果。
而我重構神州地脈,只有大功德,只會結善緣,獲得大福報。
你說我該怎么選?”
灰鶴真人愣了好一會兒,忽然向她躬身行禮,“受教了。”
接著他又擔心道:“河伯神位太重要,只怕雜種龍能力不足、德不配位。”
小羽道:“煉化了河伯的龍珠,能力就夠了。”
灰鶴真人驚道:“那么大一顆龍珠,存儲了河伯幾百萬年的道行,你竟然要將它送人?還是送給一條雜種龍?!”
叫過之后,他又想起她先前說的話,面上的震驚不解,立即換成恍然,“唉,太師氣量,吾不如也!”
哪有什么氣量,純粹是河伯身上因果太重。貪一分,業力加十分,劃不來。
“秋明子他們到濟水了,還遇到了變故,我先去了。”
小羽身形一閃,消失在黃河龍宮。
濟水龍宮上方,一條百丈長的暗紅巨龍,被一刀兩斷,龍尸正“轟隆隆”墜落。
一如之前在黃河時。
濟水被龍血染紅,兩岸狂風呼嘯,天上大雨滂沱,河水掀起百丈高,仿佛天與地顛倒了位置。
龍宮中的水神、水妖,或悲憤發起絕命沖鋒,或者慌亂哭嚎,或者驚恐逃竄。
面對沖來跟自己拼命的水妖,大秦罪畜們毫不手軟。動作之干脆狠辣,還要超過在黃河時。畢竟,他們得到了“鍛煉”,內心更加冰冷,也更麻木。
作為大秦罪畜無名有實的領袖,葉九天比其他大秦罪畜更早認清現實。
他準備收回金蛟剪,放出飛劍砍殺沖向自己的水妖,一如先前的黃河之戰。
可這次他沒能如愿以償。
金蛟剪忽然脫離他的掌控,化為一束金光,朝著天空疾馳而去。
“誰在搶奪我的法寶?”他大驚,急忙追趕,邊追邊發出聲震八方的怒喊。
“哼,你的法寶?虧你還是個大有前途的金仙,竟如此狠毒無恥。”
九天之上,傳來一聲飽含怒氣的嬌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