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2章 補天之志

“恐怕不能將你從地下拔出來。你身下有一口地穴，這你已經知道。

可你不曉得，這口地穴極為特殊，此乃東勝神洲主干地脈之源頭。

你所在的這座荒山，同樣十分神奇。

此時看來，它光禿禿，荒涼寂寥，連一個妖精都找不到。

但此山脈粗大雄壯，猶如一根脊椎，從南到北，幾乎貫穿了東勝神洲。

可惜此時東勝神洲的人道剛起步，人道之氣尚未勃發。

再等個幾萬年，等東勝神洲的人道逐漸興盛，這條山脈成長為祖龍，也未必沒可能。

到了那時，居于祖龍穴口的你，處境肯定會發生大變。

整個東勝神洲的地氣、靈氣，將時時刻刻滋養你。”

石頭道：“可弟子是補天石，生來就該補天。人道之氣，神州祖龍，地脈源頭，與弟子何干？”

——你八成就是悟空的“前世”！

現在拿你去補了天窟窿，將來悟空如何誕生？

小羽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你被女媧娘娘拋棄荒山，或許不是你不堪大用，而是你比其它補天石更神奇，更有才華。

只是你的才華比較特殊，不是為補天而生，而是為何化形成人。

俗話說，九竅為人，八孔為畜。

你此時已有七竅，只要再生一孔，就能化形為妖。

若再活兩世，則化形成人，甚至是‘天生圣人’。

到時候你必定是‘天地之大材’，比區區一塊補天之石要偉大無數倍。

說不得，你能改變世界，讓女媧娘娘震驚，讓世界為你而轟鳴呢！”

“大仙，您說的是真的，沒有故意寬慰弟子？”石頭聽得悠然神往，卻很不自信，很懷疑。

羽太師道：“你這輩子有沒有見過人類？”

石頭道：“見過在林子里采果子的野人，也見過被山精野怪，拖到山下嚼吃的死人。還見過從天上飛過的仙人。

不過，弟子不經常見到野人與仙人。這里太荒涼，人不愿意來。”

羽太師道：“過去你見到的人，全都是未開化的土人。

他們雖然屬于人族的一部分，卻沒有開創文明，尚未真正踏上‘人道’之路。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大海之西，有一天朝上國，名曰‘大秦’，你可知道？”

“不知道。”石頭道。

“連大秦都不曉得”

其實真不能怪“石頭”鄙陋無知。

它的位置實在太偏僻。不僅位于東勝神洲最邊角，懸崖還靠近大海。又是荒山，又是大海，土人不會來此定居。

羽太師花了點時間，將大秦與人皇政的故事，大略講了一遍。

最后她道：“你要明白，時代不一樣了。人皇政征服八方，固然殺戮過甚，卻也將神州文明散播到蠻荒之地。

現在大秦軍侯進入東勝神洲才幾百年。

東勝神洲算是剛點燃了文明的火種，又一直被大秦壓榨資源，沒能好好發展。

等過個幾千、幾萬年，東勝神洲必定遍布人族。隨處可見人類城池與王國。

地先養人，人再養地。

隨著人道之氣滋養大地，人氣與地煞之氣結合，一定會誕生龍氣，繼而生出龍脈。

而你正好卡在‘祖龍地穴’的位置。

此時還看不出來什么，將來你所在位置，一定是三界第一等的風水寶地。

在風水寶地，受天地靈粹、日月精華，養育幾萬年，你想不發達都難啊。”

羽太師說得頭頭是道，石頭漸漸信了。

“多謝大仙為弟子解惑，只是弟子這一世已經遇到了補天的機會。

總不能視而不見，今生蹉跎，只為了虛無縹緲的下一世，甚至第三世。

下一世這塊大石還在，弟子卻不在了。”

小羽皺眉道：“所以你寧愿放棄來生的輝煌，也要在此世補天？”

石頭哀求道：“請大仙成全！當‘天生圣人’的那個人，與弟子無關。

弟子活了一輩子，最大的遺憾是被女媧娘娘拋棄荒山，未能補天。

今次遇到機會，若還是錯過，弟子余生都將在羞慚悲號中度過。”

聽到它聲音中真切且飽滿的情感，小羽動容的同時，也有了一點懷疑。

不是懷疑石頭的真心。

石頭的心太真，太純粹，沒半點偽裝，她能輕易“看透”。

事實上，恰是石頭純粹又濃烈的“補天心愿”，讓她懷疑石頭不是個“正常人”。

它太有羞恥心與責任感，以至于都形成了執念。

一個“正常人”應該擁有七情六欲，各種情感與欲望都比較均等。

而非如石頭此時，完全不顧能成“圣人”的未來，只在乎現在，只要補天。

小羽現在十分好奇，石頭的前幾世，分別是什么性格。

是和此時的石頭一樣，還是其它？

羽太師思索片刻，道：“我有一法，或許能夠兩全其美。

既讓你如愿以償，完成補天職責，還不會影響你的‘來世’。”

石頭狂喜，連忙問道：“什么兩全法？若能讓弟子如愿，弟子來世一定當牛做馬報答您。”

羽太師道：“我拿走你的靈魂去補天，留下‘肉殼’在此。

靜待歲月流逝，石頭中自然誕生下一世。”

人死后，靈魂不會留在尸體中。石頭死了，它的靈魂也會消散。

與其將來自然死亡，不如此時將它靈魂抽出來，讓它去補天。

至于它的尸體——補天石，若它還能誕生新的靈智，此時抽走靈魂，也沒太大影響。

“好好好，這主意非常好，就按大仙說的辦！”石頭越發歡喜。

羽太師問道：“你能自己元靈出竅不？”

石頭再次羞慚，道：“弟子蠢笨，不知何為元靈，更不懂出竅。”

羽太師又繞著石頭，左看看、右摸摸，好一會兒才道：“你位置不能移動，祖龍地穴，一旦挪開，氣泄了，風水也變了。

所以，我要在這兒，用神通將你體內的‘靈’抽出來。

你跟我去補天，留下‘尸體’葬在這兒。”

“好好好，弟子都聽大仙的，大仙你想怎么做，就做吧。

弟子雖駑鈍，卻一定全力配合！”石頭歡喜道。

小羽有些無語，“你果然是個蠢物，我說什么，你都說好，不怕被人騙嗎？”

石頭奇道：“大仙騙弟子作甚？”

小羽嘆了口氣，把手放在石頭上，道：“你集中精神。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心無旁騖，只在我身。”

石頭依言而行。

它本來就沒化形，只用純粹的“心”來觀察世界，與外界交流。

小羽立即感應到，補天石內微弱又散亂的意識，開始向一點聚集。

“很好，我要運轉大神通，將自己化為大山，化為地脈。你不要驚詫，更加不要分心，依舊專注于我。”

身材高挑的五雷將軍，先化為一團紫光閃耀的雷之元氣。

這是五雷將軍在盤古世界的“本質”。

接著逆反本源，能級升高一級，從雷之元氣升格為“雷之先天一炁”，再“三生萬物”成為“祖龍之山峰”。

小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小山。

小山直接將“石頭”包裹在內，兩者在“表層”融為一體。

石頭核心藏有補天石的本質，厚厚的外殼卻是普通石材。

“祖龍之山”還與下方的地脈相連，而地穴之上就是補天石。

“你感覺如何？還能不能‘看到’我？”

小羽的聲音，直接在石頭“體內”響起。

石頭道：“弟子一直謹遵大仙之言，一直注視著大仙。大仙雖變成石山，弟子也沒眨眼。”

兩人雖有開口說話，本質上卻是心與心交流。

小羽的形態變了，心一直在那。

“很好，你走到我身邊來。”小羽道。

“弟子來啦！”石頭道。

如果有大仙以靈眼觀察，就能看到一團五彩斑斕的靈光，從原本的補天石中心，“嗖”的一下，來到與補天石相連的“祖龍山峰”中。

“唰！”下一瞬，小羽解除變化，從石頭山重新變成仙姿佚貌的高挑女仙。

而她左手托舉一枚肥皂大的半透明石頭，石頭閃爍五彩光暈。

“你已經完成‘元靈出竅’了，我即將用你補天。你真的不會后悔？”小羽最后問道。

“此生心愿即將達成，激動與感恩之情難以描述。真要說后悔，也只后悔沒能早點遇到大仙。”石頭激動道。

小羽點了點頭，握住石頭之靈，縱身一躍，化光消失在還未成型的花果山。

邾縣。

來到傍晚時，雨水連在一起，成了一片“雨簾”。

街道上已經有到小腿彎的積水，水嘩啦啦流，街道成了河道，“河水”流速很快。

這種時候，百姓們本該待在家里躲雨，畢竟快十一月份，天氣冷了。

可此時有成千上萬精壯，都離開房屋，走到了街道上。他們穿著蓑衣，懷里抱著大木盆或木桶，在雨水中冷得瑟瑟發抖，卻不敢回屋里。

他們怕洪水漲起來，來不及帶著家人逃跑。

可他們又沒立即沖出城，往山上跑，因為天上有大秦欽天監的仙人，讓他們不要出城。

“衡山崩塌，天河倒灌，越往山上跑，雨勢越大。且待在城中，等候太師救災，等大仙們補天。”欽天監仙人的聲音，傳遍大街小巷。

按照百姓們過去的經驗，以現在的雨勢，早該在城內形成大洪水，將房屋都淹沒了。故而他們不敢聽仙人的話，老老實實縮在屋里。

可走到街上，積水湍急，卻始終只到腿彎，的確沒形成洪濤。

“奇怪，以現在的水量，早該將外面的梁子湖填滿。

遠處的江水也會漫過堤壩，將邾縣給淹了。”

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都疑惑不解。

“我剛才運轉輕功，去外面逛了一圈。大江的確漲水了，波濤滾滾，幾十里寬，一眼看不到對岸。

但沒有江水漫過堤壩。

倒是看到江中央有一個大漩渦，幾百、幾千丈深的漩渦，看著甚是駭人。”有修煉了武功的青年道。

“大江里有大漩渦，漩渦吞水？過去好像聽老人們講過，可傳說中的龍渦吞水，好像在洪湖，不是城外大江里。”

老人有些疑惑，又問道：“山上如何，可有大暴雨？”

青年武者慨嘆道：“何止是暴雨，簡直是天上掛著瀑布。

站在山坡上，都要被大水沖下來。

越進入衡山內部，水越大，幾乎成了千里澤國，浪濤百丈高。

根本沒地方躲洪水。

咱們就聽欽天監仙人的，他們不會害我們。”

“唉，連咱們信了一輩子的衡山神，都要收受賄賂，積攢百萬家私。

被揭穿后，還怒而殺人。

朝廷還不如衡山神呢，誰敢死心塌地地相信？“有人小聲嘀咕道。

“收受賄賂都是小事，關鍵是衡山神玩忽職守，沒能守住衡山。幾千丈高的雄峰，直接沒了，天都塌了。

傳說中的共工怒觸不周山，一下子成了現實，可怖啊！”

“至少欽天監天師來救災了。欽天監的仙人讓我們待在城里，是因為羽太師正在想辦法補天。”

“天上的仙人不是說，羽太師會解決水患嘛！解決水患，與補天哪能一樣？”

“之前岳廟中的天師說的，被五岳大神活活打死的那個。”

“五岳大神真有些過分。朝廷的天師至少在保護咱們，大神不管我們，還打死了保護我們的仙人。”

哪吒隱匿身形走在街道上，聽到民眾竊竊私語，心里感慨不已。

五岳神庇護了他們何止一輩子。他們祖祖輩輩，都受衡山神庇佑。

結果崇黑虎只犯了一次錯，不僅神位碎裂，連民眾的信任也輕易丟失。

——神道終究不如仙道自由啊！

他又在城外大江上逛了一圈，遇到了長江龍君敖規。

“江里的大漩渦是咋回事？你弄出來的？”哪吒問道。

敖規也在努力救災。

他變成巨龍，鼓起腮幫子，將大量的雨云吹向東方，盡量降低雨水規模。

“是羽太師，她在江底水脈深處，激活了上古天河水渦。又在衡山周邊的大江大湖中，臨時創造了九九八十一個‘天河水渦’。”敖規龍臉上的神色很復雜。

哪怕他是長江龍君，也沒辦法操控長江水脈深處的“天河水渦”。

因為他是一條“現代龍”，只有天庭賦予的水權。

而操控“天河水渦”需要古龍水權。

創造新的天河水渦，哪怕只是臨時的，因為法力不足，不能永恒存在。

他更加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