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9章 嬴政的惡意

它對標嬴政生前的帝國。

不能說完全囊括整個疆域，至少咸陽帝都擁有的一切宮殿與衙門，地宮里都有。

如果地宮成功孵化成了人皇福地，里面的一座座墓室，都將化為巨大宏偉如同天庭仙宮的建筑群。

比如，種植各類靈根與仙藥的狹窄墓室小花園，將在人皇福地化作占地萬畝的“御花園靈田”。

人間的帝都有欽天監、有祭天之所，地宮內也有欽天監衙門，有祭天的天壇。

天壇由九色土壘砌而成，是個九層高的土臺子，最高層土臺的直徑也有九丈。

既然是祭天之所，自然放在距離“天”最近的地方：位于地宮的頂端，上方是一片灰蒙蒙的虛空，下方是人皇政的宮殿，也即是擺放嬴政棺槨的地方。

關真人提著冥燈，路過棺槨時，還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

羽太師雖然沒跪，卻也站在墓室正中央，朝著棺槨行了個稽首禮。

雖然棺槨里只放了幾件嬴政生前所用之物，并無真正的嬴政，可它至少名義上是“嬴政之棺”。

該有的禮儀不能少。

其實，即便嬴政活著，她和關真人也只需要向人皇稽首。

關真人見到舊主，情難自已，故而行了大禮。羽太師沒他那種感情，反應比較平淡。

拜了嬴政的棺槨，關真人便興致勃勃登上高臺，開始布置祭“天”所用之器物。

“其實我們早就想來此搞一場祭祀，以弄清先皇現在的真正狀況。”

關真人目光灼灼看著羽太師，道：“別人都說，整個三界，就只有大秦的太師，最為了解先皇的情況。

理論上，這也是事實。”

“孟真君不是來過這兒嗎？”羽太師道。

“孟真君的確來過，還嘗試在此祭奠先皇。但他道行不如你，他手中的嬴氏權柄與氣運，也不如你。

甚至他對大秦、對嬴氏的態度，也不如太師‘純粹’。

太師能做到很多孟真君做不到的事兒。”關真人道。

嬴氏先王們的態度就能說明一切。

對孟真君，嬴氏先王信任其人品與操守，但不對他有多少依賴。

對羽太師，嬴氏先王押上了所有。

羽太師站在土臺上，看著地宮外的混沌虛空，陷入到了糾結中。

在成為大秦太師前，對嬴政的八卦，她有一萬個好奇。

但凡有誰講述嬴政死亡之秘辛，她都會搬個小板凳坐在邊上，用嬴政的故事下飯。

等她真正成為大秦太師，對嬴政的死亡內情了解更多，依舊對核心機密抱有興趣，但好奇心不再強烈。

身為大秦太師，她必然考慮到另一件更現實的事兒：打探嬴政的事兒，沒半點實質性的好處，還可能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現在站在土臺上，小羽更是心血來潮，有種強烈的預感：如果她祭祀嬴政，可能真的得到回應，結果無吉、有小兇。

“關真人，我現在有了種感覺。若全力施為，召喚先皇歸來，可能沒有好事兒，甚至存在一定兇險。”

關真人驚疑道：“為何會有兇險？先皇若真的回應我們，考慮到大秦目前的局勢，他只會盡量幫助太師呀！

即便先皇不能提供直接的力量，至少地宮內的靈根仙果，可以送太師一些，幫太師增長功力。”

羽太師嘆道：“身為活人的嬴政，已經讓人摸不透心思。

此時嬴政成鬼，還是個有家不能回、或者不愿回的野鬼，不知在謀劃什么。

他會怎么想，我們完全想不到。”

關真人沉吟半響，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是退出地宮吧，十二金人.太師試試看，若能搬出去，咱們就將它們啟動帶走。

若有變故發生，就別動了。”

小羽搖了搖頭，道：“我提前提醒你，等會兒可能會有變故，讓你有個心理預期。我自己倒是不怎么害怕先皇亡魂真的鬧出什么幺蛾子。”

她不是關真人，對嬴政沒啥特殊濾鏡。

嬴政敢惹她，她也能力足夠，真的會活活打死他。

“先皇要干啥？”關真人擔憂又遲疑。

“不曉得，咱們等著瞧唄。”

羽太師示意王惡點燃香燭。

關真人換上法袍、手持拂塵，充當她的副手。

簡單完成了與亡靈溝通的玄門儀式后，羽太師便喚來九鼎守護己身。

呃，有九鼎在身邊，她真不怕嬴政搞什么幺蛾子。

“鳳鳴黑山鼎！”看著懸浮在羽太師身邊的巨大黑鼎，關真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鳳鳴黑山鼎被秋明子等人盜走，中途砸爛董謁大仙的純陽仙體，掉進了河里，至今還沒找到，至今還有人在尋找。

之所以還有人不死心，是因為羽太師親口說過——神鼎不見了，她也找不到。

她之后幾次公開九鼎御龍，也召喚出來了鳳鳴黑山鼎，不過不是實體。

與消失的“徐州鼎”一樣，皆為神韻與力量俱全的虛影。

現在羽太師直接把鳳鳴黑山鼎召喚了出來。

“你別到處亂說，就當鳳鳴黑山鼎徹底消失了。”羽太師道。

關真人表情扭曲，“別人或許會被欺騙，可慘遭太師暗算的董謁大仙，肯定曉得咋回事。“

“他的曉得，跟你們的曉得一樣，都只是猜測。”

羽太師隨口說了一句，便神色鄭重，九口大鼎化為九道神光，鉆入她體內。

董謁用羽太師的秘法“身鼎合一”時，神鼎忽然脫離掌控，把他仙體碾碎了。

董謁都能“身鼎合一”，羽太師自然也能化鼎為氣，引氣入體。

此時她表面上依舊是人類女仙，實際上已經進入“九鼎御龍”的狀態。

只不過此次面對的是嬴政，她并沒抽調多少“嬴政的祖龍之氣”，也就沒化為龍形。

“仰惟祖龍，奮六世之余烈，橫掃六合，一統江山，書同文車同軌，定萬世不易之基業，又清掃胡塵，滌蕩紛穢”

九鼎加身后，羽太師便熟門熟路，以皇朝氣運撬動人道氣運，再以人道撬動天道，再以天道為“大喇叭”向嬴政祭祀。

隨著她誦讀祭文，祭臺周圍的時空果真開始發生變化。

地宮輕輕震動幾下后，竟猛地掙脫了天地鉤，朝著幽冥地脈“下方”快速穿行。

祭臺外面的虛空，也從幽冥陰煞的混沌時空，變成了盤古世界之外的域外混沌。

供桌上的香燭果品，皆散發一股氤氳靈氣。里面有祭品自身的仙靈之氣，也有眾生信仰愿力。

兩者混合在一起，化為一條筆直的煙氣，飄上“天空”，飄到土臺之外的混沌中。

隨著羽太師最后一句，“嗚呼哀哉！尚饗！”

一尊丈高的“魔影”，在他們頭頂若隱若現，被祭品的“氤氳靈氣”環繞。

關真人甚至能看到“魔影”張開嘴巴，把氤氳靈氣吃進肚里。

如果他低頭去看供桌上的祭品，能看到靈果干癟，羊頭與牛頭皮肉消失，信仰燃香驟然縮短一截。

就連銅盆里紙錢燃燒的紙灰，也一下子清空。

關真人沒注意到這種小事兒，他死死盯著虛空越來越清晰的“魔影”，神情激動，雙眼泛紅濡濕，嘴邊肌肉輕輕顫動。

“陛下，陛下，您終于回來啦，嗚嗚嗚”

“他真的是嬴政？不對勁呀，他身上怎么這氣息，不像個人，也不像個正經鬼，不人不鬼.”

王惡對人皇政也有濾鏡，只是不如關真人這種“百年老忠臣”的濾鏡重。

他仰著腦袋，既敬畏又好奇地打量虛空中的“魔影”。

它的確是魔影，而非虛影、黑影，因為它周圍散發絲線狀的“不詳之氣”。

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片比黑暗更加黑暗的陰影中。

但嬴政是陰影的主人，陰影沒有遮掩它的身影，他們能看得比較清楚。

“哎呀”王惡正盯著魔影打量，忽然身子一輕，不由自主地飄了起來。

“咋回事，我怎么飛起來了？”

他想運轉神力，卻神力滯澀，神道法則也完全感應不到了。

他轉頭四顧，先是驚疑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周圍起了密密麻麻絲線狀的灰霧。

然后他驚訝看到邊上關真人、自家老爺，也都飄了起來。

他福靈心至，立即抬頭去看“天上”的魔影，果然距離越近，看得越發清晰了。

“不好！嬴政這廝要拉我們去域外給他陪葬。”

“老爺，你快使用大神通啊！”

他自己如同翻了殼烏龜，四腳朝天，無能為力，只能朝羽太師叫喊。

羽太師一直沒理睬他，直到他們即將脫離幽冥界，進入另一個維度。

羽太師揮手灑出一片神光，三個人突然定住不動了。

“你可是先皇陛下？”她用剛學會的他心通，去感知他的“相”，聆聽他的心聲，也用他心通，將自己的心聲傳遞到域外維度。

“過來，跟朕走！”

聲音不算溫和，也不冷酷，只透著一股絕對理性。

關真人熱淚盈眶，激動叫道：“是陛下，這就是陛下！陛下，臣跟你走，臣——呃”

他激動叫了兩聲，不用別人呵斥，便自己清醒過來。

“陛下，您要臣去哪？臣和太師沒法離開大秦呀，您走后，秦嶺祖龍崩了，大秦江河日下。如今全靠太師力挽狂瀾，勉力穩住大局。我們若離開，大秦就真的完了。”

“朕命令你們，過來，跟朕去混沌仙域，朕保你們仙福永享、壽比天高！”

聲音依舊理性，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冷酷。

越發對味兒了，關真人只覺得更加親切，對他的身份越發沒有懷疑。

他還要繼續解釋，羽太師趕在他之前開口，“你氣息不對勁，你所在的位置也不對，你真的是皇帝老子？”

“朕當然是——”魔影傲然應答了半句，便頓住，然后勃然大怒，“好你個羽鳳仙，竟敢用邪法詛咒朕！”

“鏘”劍鳴之聲撕裂了時空維度，就見嬴政做了個投擲短矛的動作。

“刺啦”一線流光撕開了“天幕”，如閃電來到羽太師跟前。

羽太師抬起腦袋，調整身姿，直接“你有狼牙棒，我有天靈蓋”。

“當”

流光射向她額頭，發出金鐵交擊之聲。

此時流光也顯出本形，一柄快有兩米長的鐵劍。

“嗡嗡嗡”劍尖與羽太師的額頭針尖對麥芒，碰撞處劍氣四溢，劍光璀璨，宛若兩輪太陽相互摩擦。

關真人與王惡都下意識抬手遮住了臉龐，身子也縮了起來。

“哼”他們耳邊傳來一聲冷哼，身子逐漸恢復重力，直到雙腳落地。

“轟隆隆”他們腳下的地宮在激烈運動，他們想要睜眼去看，可眼前依舊劍氣肆掠、劍光刺目。

還是王惡實力更強，最先適應劍光璀璨、劍氣縱橫的環境。

“狗攮的，嬴政真的要殺老爺啊！可嬴政早已經死了，是兇鬼不是人皇，怎么還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他家老爺此時已經以身化劍，她的額頭就是劍尖。

在她額頭之上，是一柄長度接近兩米的巨劍，依舊劍光璀璨，仿佛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哪怕它早已脫離嬴政掌控，依舊釘在羽太師額頭，使勁往她頭顱里鉆，要將她劈成兩片。

太師之人劍與嬴政之鐵劍，足足僵持了小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后，羽太師才突然抬手，一把抓住余力未消的鐵劍。

太師劍與人皇劍的比斗“提前”結束。

可即便被羽太師單手抓住劍刃，鐵劍依舊如同一條暴龍，在她手中掙扎不休，發出“鏘鏘鏘”的劍鳴之聲，有絲帶狀的劍氣爆發出來。

讓關真人不敢靠近，讓靠近的王惡臉上、身上，劃出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創口。

劍氣還殘留在傷口處，久久難以愈合。

唯有羽太師，被狂暴劍氣吹得青絲飛舞、袖袍與裙擺翻飛，真·毫發無損。

“老爺，咋回事？嬴政只是扔出一柄劍，怎么力量這么強？

難道他還能在域外，隔著各種無窮遠的距離御劍？”王惡疑惑道。

虛空那道魔影其實早就消失了。

在他睜開眼睛前，在他聽到那聲冷哼時，嬴政已經飄然遠去。

“他人離開了，精神意志卻一直殘留到現在。”羽太師握住劍刃，神色復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