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老魔雖然面孔陌生,身份也未知,小羽依舊從他身上獲得了不少有用信息。
首先,她用他心通從紫發魔尊那兒獲悉,迷心尊者本來是南方魔教的長老,屬于南方魔教中的巨擘。
因為嬴政攻略百越的大計,南方魔教中人死的死、散的散,大多數都遷移到了外海。
在海島上豢養千萬人口、建立土人王國,作威作福,想吃童男童女直接索要、公開嚼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想抽魂練功、吸血練功,也隨心所欲,與在南瞻部洲南方時沒啥區別。
只要有力量,到了哪里都能逍遙度日。
可既然已經在外海島陸上建立國家,還能當大爺,繼續恣意妄行。一般情況下迷心尊者沒理由再回到對自己而言十分危險的南瞻部洲。
根據從紫發魔尊那獲得的消息,即便第一時間傳訊給遠方的迷心尊者,迷心尊者也得跨越十萬里。
從外海趕到中原,起碼得飛幾天時間。
結果她還沒從白云洞出來,紫發尊者已經被迷心尊者接走,不知送到了哪里。
當時她便有了懷疑,懷疑迷心尊者瞞著徒弟,也悄悄來到了南瞻部洲。
現在再見到迷心尊者扔出飛符,僅僅半個時辰,便召來另一尊實力和境界不比迷心尊者差的老魔,小羽立即確認了之前的猜測,同時還有了另一個猜測——迷心尊者不是一個人,他與好幾個老魔都回到了中原,這群老魔要合謀干一件大事。
而他們籌劃的大事,還一定與她有關!
這便是聽到迷心尊者名號,以及見到另一魔尊后,她心血來潮的原因。
想到這兒,小羽越發堅定了尾隨他們不放松的念頭。
趁兩個老魔四處搜尋她的蹤跡,小羽還放出一道靈身,飛躍到九天之上,隨手抓住一個“到處亂飛”的符使。
“你認識本元君不?”
“小神雷部符使雷鐘,拜見丘山元君、大秦羽太師。”
符使有點慌,先恭敬下拜,又小心翼翼道:“元君,小的沒有監視您,小的壓根沒看到您,真看到了,也假裝看不到呃,小神的意思是,小神這會兒正在監察附近的雷雨情況。
人間廣袤無邊,每天都有很多地方要下雨、打雷。
南瞻部洲之外的蠻邦不好說,反正中華大地上的每一場雨,都是風伯雨神在布雨,小神必須記錄他們的工作情況。
不信您看,這本《雷部行雨卯冊》記載了各地的布雨情況。”
他還真從腰間摸出一本厚厚的紫皮雷紋書冊。
羽太師隨意瞥了它一眼,道:“我都沒說話,你嘰里咕嚕激動個啥?
我找你,只因你是個符使,要你幫我送個口信兒。
嗯,立即去咸陽欽天監找關真人,要他在大年三十兒前,安排車馬儀仗,去地府福地把我朋友芍藥與干兒池邈接到太師府。
再讓我的道童小林子,提前置辦些年貨,等我回家過年。”
雷鐘呆了呆,“就這?您為何不飛符傳書,不召喚空閑的符使功曹?”
羽太師淡淡道:“我的命令,你敢不聽?”
“不敢,不敢,小神立即去咸陽。”雷鐘慌忙鞠躬告辭,一溜煙兒跑沒影了。
“我能直接抓人使喚,干嘛要施展道法那些道法不是我的,將來可能要支付‘專利費’啊。”羽太師還嘀嘀咕咕了一句。
白云峰之行,給她最深的印象是:這個世界的道法有專利權,表面上免費,其實專利費異常恐怖!
她現在是能不用“成體系的”道法,便盡量不用。
成體系的道法鐵定是大佬編撰,凌亂的道術大概率是奇人異士自創。
被迷心尊者以飛符喚來的魔頭,號稱“噬魂尊者”。
兩人各自施展魔功,將方圓幾十里的天上地下,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恁是沒找到半點痕跡。
“百變魔君是什么來頭?我以‘千魂索影’將方圓十里,所有擁有靈魂的生靈挨個檢查了一遍。
要么他躲在十里之外,要么他變化之術太高明,我分辨不出來。”
噬魂魔尊身高六尺,面容儒雅,穿著文士服,發色斑白,額頭與眉間有明顯的皺紋,看著很像個凡人教書匠。
“不過,我可以確定,你的感覺沒有錯,我們的確被人盯上了。
那廝到了此時,依舊躲在暗處窺探我們。好大的膽子!”
迷心尊者眼神中的狠毒,被煩躁取代了小半。
他一邊不停以“魔眼”掃視八方,一邊說道:“不需要你來確定,本座肯定是被盯上了,不會弄錯。
他雖然躲得嚴實,卻藏不住盯住我、綴上我的‘心’。
只要心有所動,心系我身,我就能知道。”
“可你還是找不到他。”噬魂魔尊道。
迷心尊者沉吟道:“那老魔大概沒說謊,的確是我們的一個熟人。
因為他十分熟悉本座的魔功。
剛一見面,他便防著本座的迷心咒,本座硬是無法窺探他的真心。
后來他跟本座說話俗話說,聲由心生。
本座立即通過他的聲音,狠狠抓住了他的心,結果又被他輕易掙脫。
如果不是熟人,不是特別了解本座,還常年研究過本座的魔功,能做到這種程度?”
噬魂魔尊想了想,道:“當年人道不昌,我‘圣門’比玄門還要受中原人族部落歡迎,誕生了不知多少流派。
等到人道昌盛了,人族不再缺乏對抗妖邪的力量,便開始講究禮義廉恥、人倫大道,將咱們圣門當成了白天的夜壺,遠遠扔開。
各個流派不得不離開文明昌盛的中原,朝著北方或南方遷移。
直到嬴政橫掃六合,北方與南方的圣門道友,被迫徹底撤離南瞻部洲,分散在四大海洋,以及外海的海島。
本來相熟的圣門同道,也漸漸陌生,沒了來往。
現在你去拜訪那些門派,他們八成不認識你。
所以,百變魔君如果真的非常了解你,他必定是當年南方圣門的一方老祖。
這種人物不應該默默無聞呀!擅長變化,遁速極快.我恁是想不出來。
對了,他為何要追你?”
迷心尊者道:“魔門老怪,性情乖戾,動輒殺人,屬于常態。”
猶豫了一瞬,他又有些無奈地說:“他先前很是無禮,本座對他使用了幾次迷心咒。
當時不曉得他的深淺,只想著一招弄死他。
沒想到他直接以肉身硬抗,僅僅吐了一口血,依舊精神抖擻,仿佛沒受到影響。”
噬魂魔尊嘆道:“你都對他動了殺心,也付諸行動,他能善罷甘休才怪。”
迷心尊者不悅道:“你曉得當時是什么場景?他自稱‘老子’,喊本座‘小子’,語氣狂妄,行為囂張。
先用本座弟子當肉傀儡,想讓他承擔因果業力,他憑白撈好處。
之后又打著本座的旗號,在白云峰招搖撞騙,真將本座當成了泥捏的。”
噬魂魔尊道:“別的時候你想怎樣就怎樣,可此時我們有大事要辦。
有天大的好處擺在眼前。
你若為了意氣之爭,耽誤了大事,我們可不答應。”
迷心尊者冷笑道:“你們不答應又如何?缺了我,你們能布下‘六欲天魔陣’?沒有六欲天魔陣,憑什么與瓊林四友做一敵對?”
噬魂魔尊面上有怒色一閃而逝,漠然道:“你在威脅我們?成為董謁之丹劫,是吾等之天命。
你若逆天,必失天眷,沒了天眷,看你還能活幾天。
缺了你,吾等依舊順天應命,即便不能成事,也無大害。”
迷心尊者放緩語氣,道:“老友,本座不是威脅你。本座只是希望你冷靜理智,莫要發無名之怒。
本座并沒忘記大事,之前那老魔很不客氣,本座也忍了,準備告辭離去。
他硬要追著本座,如之奈何?”
噬魂魔尊立即道:“那你聽我的,別再耍把戲,坦坦誠誠與那老魔把話說清楚,盡快將他打發走。”
“若他冥頑不寧呢?”迷心尊者問道。
“那就不是你的問題了。不僅是我,忘情仙翁、七竅老魔、天目上人他們都會出手,將那老魔找出來大卸八塊,分而食之。”
噬魂魔尊舔了舔嘴唇,笑容變得陰狠又貪婪。
迷心尊者飄到半空,先確定周圍沒有鬼神符使,才顯露身形,高聲叫道:“百變魔君,你贏了,本座心服口服。
你出來,有什么要求盡管提,本座發心魔誓,絕對不再對你暗算偷襲。”
紫發魔尊還真聽信他的話,從他上方千丈的高空緩緩降落。
“小子,你現在找到了幫手,有底氣了?”
迷心尊者心中既怒且驚。
他都沒注意到老魔是怎么出現的,也沒想到老魔竟然一直在自己上空。
他快速后退,退到噬魂尊者身前,距離老魔兩百丈遠。
“道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之前在白云水澤,我們雖有齟齬,最后卻把話說開了,你為何還追著本座不放?”
紫發老魔冷笑道:“你小子是什么人,當年在南疆是什么名聲、什么作風,老子清楚得很。
為了你那蠢貨徒弟,你不惜跨越數萬里、還要承擔被玄門大仙打死的風險,從海外趕到中原,只見了老子一面,就輕松揭過?
你小子不過是看不透老子的虛實,先拿話穩住老子,回去找到幫手,再來圍殺老子。
老子可不想重蹈蓮花上人、黑面老魔的覆轍。”
這是小羽從正版紫發魔尊心中閱讀到的記憶。
每個魔頭名聲都不會好,可壞的方式各不相同,迷心尊者便是有名的“笑面虎”。
迷心尊者面色數變。
噬魂魔尊愣了一下,看迷心尊者的眼神也變得懷疑起來。
三百年前,蓮花上人與黑面老魔,同樣是南疆魔道中響當當的大人物。
因為一些小事兒,他們與迷心尊者起了沖突。一番試探后,迷心尊者先退讓,主動與之和解,然后趁其不備,帶著一群徒弟悍然圍殺。
“道友,你真誤會了。蓮花上人與黑面老魔,的確被本座帶人圍殺。
但其中另有隱情,難以言說,絕非本座兩面三刀”
迷心尊者臉上沒有尷尬,心中也只有懊惱:瑪德,難得本座寬宏大量一次,沒打算表面安撫、稍后帶人圍殺,你倒是防范于未然,要先下手為強了。
“這里是中原!本座不想大張旗鼓,沒有帶門人弟子過來。”
他又十分真誠地補充了一句。
若在東海,在他老巢附近,這老魔肯定活不了。
拼了兌子幾個徒弟,也要弄死這廝,以暢我心!
可整個中原,就紫發一個徒弟,還廢了,他想帶人圍殺,也沒能力呀!
“他是誰?”紫發老魔指著噬魂尊者,冷笑道:“你們兩個依舊沒把握拿下老子,還想要召集更多人,對吧?”
噬魂尊者喊道:“道友,鄙人是五百年前,南方煉魂谷‘玉面書生’,道號‘噬魂’,不知道友可有印象?
我不是迷心道友的打手,不會為他與道友這樣的強敵生死搏殺。
而且,迷心道友這次來中原,也不是為了徒弟,我們另有要事。”
“你們有什么事?”紫發老魔順勢問道。
噬魂尊者有些猶豫,可想到對面也是來自南方圣門的“魔祖”,對他們要干的事兒必定很熟悉,沒必要藏著掖著。
“我們這次來中原,是為了順天布劫。只有我們幾個老祖布劫,小輩們沒資格參與。
迷心徒兒紫發,和朋友游歷到中原,正巧遇到白云峰開啟,才過去撞仙緣。
其實早在紫發去芒碭山前,我們已經進入南瞻部洲。
來了小半年了,一直在籌劃布劫之事。”
——你們一群老魔,怎么順天,還布劫這幾個詞連在一起說,怎么聽都覺得別扭。
小羽心里一肚子疑問,紫發老魔的臉上卻露出恍然之色,仿佛她果真很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