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軍糧有多少?”周蘭問道。
宋浩回道:“我們攜帶的軍糧不多,只能供大軍用兩個月的,后續軍糧估計要等一個月之后才能運來!”
周蘭陷入了沉默。
北原鎮雖然沒有受到旱災的影響,前年、去年和今年都算是風調雨順,可是北原鎮要養數萬鎮標營。
這些年北原鎮的民生和軍事都恢復了很多,但依然算不上富裕。
周蘭有時候都覺得自己的能力下降了不少,她以前在重山鎮做任何事都能得心應手,可來到北原鎮后,卻感覺做任何事都有些事倍功半。
如今北原鎮根本沒有太多的錢糧支撐她剿滅流寇,更沒有更多的錢糧讓她賑濟災民。
“哎,向重山鎮借糧吧,派人去問問靖安侯,能不能從重山鎮借一些糧食!”
周蘭有些無奈的說道。
想要剿滅隴原的流寇,最重要的不是殺了那些流寇,而是賑濟流民。
唯有讓流民吃上飯,安定下來,隴原流寇的數量才會減少,否則這流寇只會越剿越多。
“另外去招募流民來為我們建造營地,管飯!”
周蘭也是沒有辦法,只能先想辦法安置這些流民。
她實在是做不出屠殺流民的事情來。
“喏!”
宋浩應了一聲,片刻之后,幾支騎兵四處從營地中奔出,前往城下喊話。
那些流民一聽有飯吃,沒有任何遲疑,烏泱泱的朝著大營這邊涌來。
將士們開始維持秩序,先讓流民在營地的周圍住下,然后開始挖溝渠,建造營地。
別管這些溝渠有沒有用,先給流民找點事干。
周蘭麾下只有兩萬將士,可是匯聚過來的流民卻有五六萬。
以周蘭手中的糧草應該能堅持一個月的時間,流民吃的肯定不如將士們多。
而城內的流寇見此,根本不管那些流民的死活,此時流寇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流寇是不會堅守城池的,他們既然是流寇,那自然需要四處流竄。
不過他們想走,周蘭卻不想讓他們離開。
入夜,就在流寇偷偷的逃離城池的時候,周蘭埋伏的大軍突然殺出,將上萬流寇殺得潰敗。
一場虎頭蛇尾的戰斗很快就結束了。
但是周蘭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她身邊可是還有五六萬流民,這么多流民總要安置吧。
沒辦法之下,周蘭只能就地安置流民,讓麾下的將士帶著流民挖井,屯田。
大旱之下,只靠井水很難滿足田地的灌溉,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多種出一點糧食,就能多養活一個人。
給流民一點希望總好過讓這些流民餓死在荒野。
可是這樣一來周蘭就無法快速剿滅流寇了,她分出兩千兵馬駐守隴陽府城安置流民,然后打下一座城池或剿滅一伙流寇就分兵安置流民。
剿滅流寇很容易,但是安置流民很麻煩,而且安置流民還要持續運送糧草過來。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周蘭就打下來隴陽府全境,可是她手中的糧草已經不足以支撐她繼續清剿流寇了。
沒辦法之下,周蘭只能停在隴陽府,向朝堂要錢要糧。
重山關,總兵府。
楊承業大步流星的走進總兵府大堂,堂中,牛莊早就等著他了。
“末將拜見總兵!”楊承業拱手拜道。
牛莊連忙回禮,道:“見過侯爺!”
兩人見禮后,牛莊說起正事,“周將軍已經出兵隴原剿滅流寇,不過隴原需要安置的流民眾多,北原鎮糧草不濟,周將軍向我們重山鎮借糧!”
楊承業眉頭微皺,“朝堂沒有給糧草嗎?”
“哎,朝堂哪里有糧草可用?”牛莊有些無奈的說道。
兩人相視一眼,皆是無言。
他們都了解朝堂上的情況,怎么說呢,現在的朝堂都快如同虛設了。
內閣六部和五軍都督府根本做不了事,也管不了事,一旦有事就壓在地方官府身上,可是地方官府若是能解決問題,還要中央朝廷干什么?
重山鎮已有數年沒有得到朝堂撥發的錢糧了,目前重山鎮完全是在自力更生,一切都要靠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
雖然重山鎮富裕,但是有些東西也不是重山鎮能夠解決的。
比如鐵礦石。
按理說重山鎮是無權采購鐵礦石的,一切鐵礦石都由朝堂調配。
重山鎮沒有鐵礦,巡撫衙門和總兵府又不能插手外地的鐵礦事宜,所以現在重山鎮所需要的鐵礦石是能靠他們自己購買。
牛莊自接任總兵之后,對這種情況感覺非常的無力。
“我們還有多少糧草?”楊承業問道。
牛莊想了想,說道:“應該能拿出三十萬石!再多的話就可能會影響到咱們自己了!”
雖然牛莊是周蘭的親信,但是他不能為了周蘭不顧重山鎮。
重山鎮的糧草消耗也非常大,三萬鎮標營,四萬援兵營,這些都是需要錢糧供養的。
“那就先給周將軍運三十萬石過去!有這批糧草,應該能應應急!”楊承業說道。
“嗯!”
牛莊點點頭道。
兩人商定之后,立即安排將士為北原鎮運送糧草。
三十萬石糧草很多,足夠十萬大軍吃一年的,可是放在隴原,這點糧食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隴原有多少饑民?
估計有兩三百萬!
雖然這兩年隴原餓死了不少人,但是隴原是一個省,承平年間,隴原的丁口已經達到了八百多萬。
如今隴原的丁口只剩十之二三,但依然是個很大的數字。
得到重山鎮的援助,周蘭又拿下了兩府之地,可是接下來她再也無法往前進攻了。
不只是糧草不夠,她麾下的兵力也不夠了,因為她需要分兵各地安置流民。
與她相比,肅州鎮和隴北鎮進擊的速度就要快多了,僅僅三個月的時間,兩鎮兵馬就圍剿了數十萬流寇,如同犁庭掃穴般,將流寇趕的四處逃竄。
至于他們殺得是流寇還是流民,此時根本沒有人追究。
隴南代州。
城池外,二十余萬流寇將代州城團團圍困,流寇大軍的營寨足有十余里。
這一股流寇應該是隴原三省之地內最大的一股流寇,比起那些烏合之眾,眼前這個流寇不但營寨齊整,且有很多帶甲精兵。
而這股流寇的首領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梁王。
大梁王不是指大梁的國王,只是因為這股流寇的首領原本是大梁山的賊頭。
賊寇起事都會給自己起個厲害的諢號,什么黑虎王、九天王、大梁王等等,這些諢號也就成了響當當的名號。
等他們勢大之時,只要亮出名號,就會有很多綠林賊匪前來相投。
一般情況下,賊寇都是不會用真名的,以免連累家人和親友。
大梁王是個有見識的人,他出身于軍戶,祖上還做過游擊將軍,不過家業早就被他的祖輩給敗光了,到他這一輩,他只是個普通的軍戶。
年輕時,他曾做過馬販子,從隴北鎮販賣馬匹在隴南售賣,走南闖北數年,積攢了一些錢財,但是后來他的錢財被他的千戶給奪走了。
那天他正好外出販馬,千戶帶著數個家奴來到他的家,隨便給他按了一個罪名就開始抄家。
他的老母親欲要阻攔,卻被人暴打了一頓,他的妻子想要護著老母親,也遭到了毆打。
等他回家時,老母親依然身死,妻子也是奄奄一息。
暴怒之下,他直接闖入千戶的家中把千戶一家老小十三口全部殺了。
自那以后他便落草為寇了。
一開始他還只是個小嘍啰,但是他走南闖北數年,不但心思活泛,見識多,而且還修煉有成,成為了武者。
大當家覺得他很不錯,就把女兒嫁給了他。
后來他那老丈人下山搶劫被鏢師給打死了,然后他就順理成章的成為大梁山的山大王。
他盤踞在大梁山上,做了十年的山賊,培養了數百老賊,在隴南綠林界有了不小的名聲。
然后大旱來了。
隴原三省大亂,他就帶著一群老兄弟下山劫掠。
一開始他也只是想劫些錢糧,讓手底下的兄弟吃飽。
可誰知道越來越多的人前來投靠,短短的半年時間,他的手下就從幾百之數達到了兩萬多人。
手下多了,糧食就不夠吃的了。
而且他還不能趕人走,否則他的威信會大跌。
沒辦法,他只能繼續帶著手下劫掠。
以前都是搶鄉紳富戶,現在鄉紳富戶已經無法滿足他了,他只能選擇攻城。
第一座縣城打下來,他手下的流寇達到了五萬,第一座府城打下來,他手下的流寇達到了十萬。
就如同滾雪球一般,他麾下的流寇越滾越多,到如今已經達到了二十多萬。
而且他還不想其他的流寇那樣裹挾一群流民,他只要青壯,不要老弱婦孺,不是他無情,而是他真的養不起這么多人。
隴南西部大半城池都被他霍霍了一遍,而如今他來到了代州城下。
站在營帳前,大梁王看著城墻堅固的代州城,粗獷的臉龐上滿是凝重之色。
這已經是他們圍攻代州城的第二十天,城下的尸體堆了三尺高了,但是他們依然沒有攻下這座堅城。
“報,大王,三十架投石車已經準備好了,蘇將軍詢問要不要立即攻城?”
一個賊寇跑來稟報道。
他們雖然是賊寇,但是他們也是有編制的。
現在說他們是賊,其實有些不合適,他們已經向軍隊進化了。
大梁王不但對麾下的賊寇進行了整編,還有訓練了四萬多精銳,有將領、有甲士、有弓兵,還有三千騎兵,甚至還對麾下的將士訓練過軍陣。
他們這支叛軍或許比不上邊軍,但比那些衛所兵不知道強多少倍。
他們連投石車都學會制作了,而其他的攻城器械他們同樣能夠制作。
“大軍出營,準備攻城!”
大梁王一聲令下,周圍十余里號角齊鳴,鼓聲擂動。
十余萬大軍朝著代州城聚攏過去,將代州城團團圍住。
城墻之上,代王陳昭玄滿臉污垢的看著城外匯聚的賊軍,眼中充斥著無法掩飾的疲憊之色。
沒錯,這代州就是陳昭玄的封地。
陳昭鈞即位之后,他就來這代州城就藩了。
大榮的親王其實很扯淡,根本沒有半點實權。
不過陳昭玄并不在乎這些,只要沒有人打擾他修煉,讓他天天待在王府內不出門都行。
朝堂上的事情與他無關,流寇作亂也不是他該管的事情。
所以這兩年他一直都在代州城內安安穩穩的修煉。
可是他沒想到居然會有流寇來進攻代州城。
然后他就被困在代州城內了。
代州城內并沒有多少將士,只有三萬百姓和兩千不堪大用的衛所兵,還有幾百王府護衛。
面對二十萬流寇圍城,陳昭玄只能召集城內的百姓守城。
戰斗已經持續了二十天,城內的軍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若不是有他這個代王親自上陣守城,代州城可能都堅持不到現在。
“王爺,我們怕是守不了幾天了!”州同知梁志滿來到陳昭玄身側低聲說道。
城內最高的官員就是眼前的的梁志滿,至于知州,呵呵,流寇還沒抵達代州城,知州就收到消息跑路了。
等陳昭玄收到消息時,賊軍已經兵臨城下。
“我們還有援軍嗎?”陳昭玄有些慘然的問道。
說實話,他有些不明白為何會變成這樣。
雖然如今他已有三十多歲,但是從未關心過朝政,當然他也不會關心民生,他只關心自己的修煉。
你說他有錯嗎?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在大榮,親王插手朝政或地方政務是大忌,像他這樣的親王應該是可以讓所有人最省心的親王才對。
他只是一個武癡,一個單純的武癡。
“沒有!”梁志滿有些苦澀的說道。
隴南哪里會有援軍?
北原鎮的大軍還在隴原,肅州鎮和隴北鎮的大軍還在隴西,這隴南之地根本就沒有一支頂事的官兵。
陳昭玄默然看著城外正準備攻城的賊軍。
梁志滿壓低聲音說道:“王爺,你修為高,可以從北門突圍!”
“那你們呢?”陳昭玄的聲音有些嘶啞。
他自己的突圍的話應該不難,如今他已有后天七層的修為,賊軍之中雖然也有武者,但并沒有太強的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