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冤家路窄,竟然在這里撞見了他?”
盧玉升瞧見了正在上樓的周玄。
他執甲原本就要殺周玄,既然這里能碰見,那就再好不過。
“省得我再去找。”
老何家,躺著六具獠鬼弟子的尸體。
只剩下獠鬼的堂主林謙,贈送周玄骨牙的林霞,兩人都受了傷。
尤其是林霞,豢養多年的紙人,被斬得稀巴爛。
獠鬼不會養牙,紙人便是他們對敵的唯一利器,現在紙人被毀,林霞已經是拔了牙的老虎,幾乎沒有威懾力。
眼看著老何要被忤作二當家羅云舟釘死之時,忽然,七只白紙人、七只黑紙人,飛進了屋中,與羅云舟、羅驚堂這對親兄弟纏斗,緩解了林霞、林謙的壓力。
林霞激動道:“外面那群拐子解決了嗎?”
“霞姐,拐子一個沒來,來的全是忤作,我們敵不過,還好有兩位哥哥幫手。”
“兩位哥哥?”
林霞正想那倆人是誰,便瞧見了呂明坤。
“哦,那兩位是五師兄和恩公?”林霞喜出望外。
獠鬼堂口這次應對“拐子”的強攻,林霞猶豫再三,沒有去請周玄、呂明坤幫忙。
這種容易出人命的事,林霞不愿將二人拉進渾水。
沒想到,周玄、呂明坤竟然自己過來了。
“先解決了這兩條狗再說。”
呂明坤指著羅云舟和羅驚堂。
羅家兄弟倒是不慌,目前雖說獠鬼人多起來了,但他們香火層次高,不敢說能釘死林霞身后的老何,至少保命是沒有問題。
“羅云周、羅驚堂,我認識你們兩個……你們堂主羅修文在哪兒?”
呂明坤問道。
羅云舟早就瞧見了呂明坤手里的竹葉刀,便笑道:“你是忤作的叛徒?”
“我叫呂明坤,我三叔叫呂天陽,是個走江湖的算命先生,綽號呂三先生。”
呂天陽每天只算三卦,算得又準,才得了“呂三先生”的外號。
“哈哈,搞了半天,原來是那呂瞎子,呂瞎子那天,連著給我們堂主算了三卦,卦卦都說我們堂主不得善終,堂主一生氣,就把他皮剝了,把他當成了羊,架在火上烤!
別說,你三叔味道不錯,當山匪吃那么多兩腳羊,都不如你三叔鮮……”
羅云舟講得津津有味,
“噠!”
周玄等血井吃完祭品后上樓,聽見了羅云舟的話語,當即便擊響了醒木。
這次,他沒有使出“以夢入夢”,讓羅云舟這樣的人,死在糊里糊涂的夢中,太便宜他了。
所以,周玄用的是平地生夢。
羅云舟和羅驚堂敢直接殺進老何家里來,香火層次一定比劉鬼高些。
那羅云舟必然會“尸變之術”,能夠掙脫夢境!
周玄要的就是羅云舟使出“尸變之術”。
“五師兄,機會給你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周玄沖呂明坤喊道。
呂明坤立馬動手,激射一柄竹葉刀,釘向了羅云舟的鎖骨,羅云舟已經明白自己入夢,便要使出“尸變之術”,但使術是要時間的。
他還沒有念完法咒!
竹葉刀已到,將羅云舟的鎖骨釘穿。
“奶奶的!”
羅云舟罵了一聲,刀都沒有去拔,繼續去念法咒。
呂明坤壓根不給他機會,人已殺至面前,快刀如風,剜了羅云舟的左眼,削掉了他高聳的鼻梁。
羅驚堂想去救,卻已是有心無力,五炷香是能硬對四、五個四炷香。
可周圍的獠鬼數量已經不止四五個,而且還有周玄這樣的說書人虎視眈眈。
羅驚堂本就心思重,現在四面臨敵,身上已經添了許多傷口,哪還有余力去救羅云舟?
“你奶奶的!”
羅云舟已經徹底失去了念動“尸變咒”的想法,雙手拿著刀,只靠聲音來迎擊呂明坤。
呂明坤也不是吃素的,雖然不是五炷香火,但也是坐四望五,哪怕羅云舟全盛狀態,要殺他也多少要費些功夫。
現在羅云舟瞎了一只眼、鎖骨被釘穿,又被周玄的夢境纏繞,四炷香的平地生夢,夢中已有電閃雷鳴、鬼影神蹤,羅云舟的耳力有了諸多阻礙,那聽得了那么準?
呂明坤快攻奇襲,兩柄快刀如一陣旋風,羅云舟一塊塊的肉被剜出,胸口竟被掏出了大洞,甚至還能望見通紅的心臟,在雪白的胸膜下有力跳動。
坐在屋子角落的云子良,一邊吃瓜子,一邊喝茶水,給呂明坤喝彩:“老五,好快的刀啊!”
“現在輪到你了。”
周玄指著羅驚堂,就在他要擊響醒木之時,忽然感受到一陣兇猛的感知波動。
感知力來自屋外。
“忤作的幫手到了。”
周玄提前往身邊閃躲,瞧見一根墨線刺向了自己剛才的位置!
“城隍!”
周玄以前在“鐵鎖”刺青的記憶畫面里,見過城隍用墨線處決異鬼“燎金”。
他對墨線記憶猶深。
“城隍竟然來幫忤作?”
周玄將感知力釋放到了墨線上。
在墨線回收時,他通過感知,瞧見了來者是誰?
“竟然是盧玉升!”
原本周玄要亮出古玲的骨老會骨牌,讓城隍的人望牌生出退意,
既然是盧玉升,那就不用亮骨牌了。
“你不是想殺我嗎?哥們的井子正缺祭品呢。”
周玄殺意已盛。
但他不是個愣頭青,在起乩后,請儺上身,不怕盧玉升的五炷香,但盧玉升身上的那些法器,得一個個給他拆了!
周玄便跟獠鬼說道:“窗外樹林,有拐子的人!放紙人。”
他要通過獠鬼拖延住盧玉升,將其法器逼出。
頓時,四個白紙人,舉著剪子,朝著盧玉升剪去。
至于屋內僅剩的敵人——羅驚堂,已經不在話下。
羅云舟已經被呂明坤拆得只剩下了半拉身子,周玄擊響了醒木,平地生夢,籠罩了羅驚堂,剩下的,便交給五師兄。
周玄則一心一意的通過感知力,去搜尋著盧玉升身上的法器。
感知力是法器的克星,而周玄又是感知力最磅礴之人,加上神啟秘境中的緋月金邊,將感知包裹,在他全力釋放之下,依然讓盧玉升察覺不到。
盧玉升面對紙人圍攻,不慌不忙,通過神行甲馬驅動身形,同時朝著屋里再次激射墨線。
城隍的三炷香手段「魁星墨線」
墨線射向林霞。
林霞的感知力沒有周玄敏銳,躲不過去。
好在周玄離羅云舟破碎的尸體極近,他低著頭,抓過了尸體,扔向了林霞身前,擋住了墨線。
墨線似活過來一般,在羅云舟的尸體里,來回穿梭,等墨線一收,那尸體便成了許多碎塊,掉落一地。
趁著這個當口,周玄的感知力,已經查得清清楚楚,盧玉升的黑袍內,懸掛了七件法器,其中應該有克制說書人的法器。
說書人一旦上了層次,生夢之法,是很多堂口的噩夢。
所以,那些堂口都會準備克制說書人的方式,只是每種方式有優有劣,效果不盡相同。
周玄將感知力掛在盧玉升的身上,擊響了醒木。
“噠!”
一聲響動傳出。
盧玉升身子一歪,已被拉入夢中,他的黑袍內,自動飛出一面鏡子法器。
鏡子是古銅打造,鏡子背面,銘刻了道家箓文,鏡面泛起一道金光。
盧玉升的眼神,便清明了起來。
云子良歪著頭,朝外面扔了一顆瓜子,順帶瞧熱鬧,瞧見了鏡子,便對周玄說,
“小周,那鏡子叫夢魘古鏡,道門的東西,鏡子正面,能破說書人之夢,鏡子反面念動箓文,能建造夢魘,將人拉入夢中。”
“這玩意給別給弄壞了,老值錢了。”
值錢?
再值錢,不給砸了,我怎么生夢?
再說了,這玩意的用途也就是“生夢”、“破夢”。
生夢,我是說書人,用不上。
破夢?我破我自己?
要了沒用,不如毀了!
周玄正要通過感知力毀鏡子,忽然神啟里的緋月中,升起了血井,刮起了滔天的血浪。
面對血井突如其來的變故,周玄先是吐槽,然后秒懂,他和血井越來越默契。
現在血井一升,他便知道井子動什么心眼。
他取下面具,將另一張“儺神之手”的刺青補全,讓自己保持四炷香火的層次,然后再戴上了畢方的面具,跳下了窗戶,朝著盧玉升囂張走去。
盧玉升已經通過洞察之眼,瞧清楚了周玄是個說書人,應該有四炷香,不然夢境困鎖不住羅云舟。
但他不怕,
他有夢魘古鏡。
“啪、啪、啪!”
盧玉升肩頭懸著鏡子,雙手鼓著掌,對周玄喝彩道:“你膽色真不錯,就是人蠢了些,若是你待在樓上,身邊有幫手,我殺你或許還費些力氣,但你敢下來,這便是直截了當的找死。”
周玄很有“找死”的覺悟,朝著獠鬼們喊:“你們都別下來,我拿這位城隍的執甲香主練練手。”
獠鬼弟子原想跳下去幫周玄,結果聽了這話,也不知該下去還是不該下去。
“聽恩公的。”林霞想了想,說道:“恩公很有本事,既然他讓我們別下去,我們就別下去。”
“你,還有獠鬼,今天沒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東市街。”
盧玉升望著窗口,對周玄戲謔說道:“我們城隍四炷香的本事,叫「剝骨勾魂」,能把你的魂從身體里剝出來,第五炷香的手段,叫「索命悵鬼」,用墨線把你的魂與我相連,我控制你當我的悵鬼,
我要用你的魂,把你那些朋友都殺掉,想想就很刺激呢。”
“是嘛?還有更刺激的呢,你瞧瞧你的鏡子。”
盧玉升一臉笑意的去看夢魘古鏡,頓時他的笑容凝固了,古鏡法器,竟然不見了蹤影。
鏡子呢?
盧玉升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兜,
但周玄卻知道,剛才,在盧玉升“幻想連篇”的時候,一道血流,從他的身體里涌出,化作一條血手,將鏡子抓住……
現在夢魘古鏡,已經到了血井秘境里,被眼睛們分食。
祭品,不光是神人與陰人,法器也行。
“你再翻翻兜,沒準有。”
周玄作了個“請”的姿勢。
盧玉升真翻了,沒有夢魘古鏡,他對付不了說書人。
就在他翻找的時候,他又見到一只血手伸出,抓住了他的“洞察之眼”。
“神偷?”
盧玉升下意識喊道。
聲音未落,血手又伸了出來,這次是兩只……
風緊扯乎,
盧玉升法器被一件件剝走,他內心恐懼到了極點,曾經越境殺人時的氣勢,此時哪還有一點半點。
他驅動神行甲馬,想盡快逃離此地,至于報斷指之仇?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喲,你的神行甲馬,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血井將盧玉升的七件法器已經全部卸下,其中六件都送到秘境中,供眼睛們分食,唯獨甲馬留給了周玄。
周玄將甲馬掛在了身上,往前走上一步,便走出十來米遠。
“那是我的甲馬。”
“謝謝你的法器,剩下的,便是我的回合了。”
“啪!”
周玄開了折扇,托著醒木,儼然是位即將上場獻藝的說書先生。
盧玉升知道已經無法取勝,也逃不了,唯一能救命的辦法,便是指望自己的城隍甲能扛住周玄的骨牙,等候“碑王”的救援。
“碑王救我。”
他張手凝出了一根香,朝碑王發去了救援信號。
而下一刻,隨著“噠”的一聲,盧玉升便進了周玄生出的夢里。
這個夢,與現實無異,但被夢境鎖住的盧玉升,卻動彈不得。
“我有甲,你殺不了我。”
“城隍有甲?血井,卸甲!”
周玄宛如一尊魔神,身體里長出了八條粗壯有力的血手,分別透過了黑袍,抓到了盧玉升的城隍甲。
八只手在用力扯動,周玄甚至能聽到甲胄繃緊時的聲音。
“噗!”
一道裂帛之聲,城隍甲被撕碎了八片,送到了血井秘境之中。
“城隍沒甲啦。”
周玄輕輕的拍打著盧玉升的臉,緊接著右手散著藍光,一點點的伸進了盧玉升的身體里。
抵達了心臟處,周玄的手還沒有停止,繼續往里伸,一直伸到了盧玉升的神啟秘境之中。
他握住了盧玉升的香火!
“你……你到底是誰?”
盧玉升的眼睛里,寫滿了驚恐!
說書人、刺青師、能扯碎城隍甲的血手,能抓住人香火的手……這些神妙的事,竟然同時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要你命的人。”
周玄握住盧玉升香火的手,猛的用力……啪……五炷香的香火,被他硬生生折斷。
夢境散去。
周玄的手拔了出來,盧玉升卻躺在地上,痛苦號叫。
走陰拜神的人,最得意的便是秘境里的香火!
而他的香火,被折斷了,
五炷香,就硬生生被折斷了,曾經以“越境殺人”出名的盧玉升,此時成了一個廢人。
“讓你一步步的感受失去的痛苦……精彩嗎?”
先讓盧玉升失去法器,然后是城隍甲,再然后是香火,現在,該是生命了。
周玄揪住了盧玉升的頭發,拔出了骨牙,對準了他的喉嚨,
一個替忤作出頭的人,周玄當然不會留。
就在他要動手的時候,天上飄過來一盞紅燈籠!
明江府,巡夜游神!
紅燈籠在滴血,示意周玄放手。
“喲,游神司要來保盧玉升的狗命了?”
燈籠滴血的速度越來越快……
站在山上的中年男人,瞧得目瞪口呆!
城隍執甲香主,竟然被周玄這分不清是二炷香還是四炷香的人揪著頭發殺。
就這還“明江府越境之王”呢!
不還是被我們平水府未來的儺神當狗殺?
中年男人正吐槽,忽然瞧見游神司的燈籠飛到了周玄的頭上,還隱隱要發作的樣子。
“呵,城隍的人幫忤作已經很丟臉了,游神司也過來幫手,臉都不要了!”
男人打了個響指,兩個長木頭箱子打開,一柄刻了道箓的牛角弓,一根金色羽箭,飛入他的手上……
周玄揪住了盧玉升的頭發,盯著通紅的燈籠。
“游神司來了,你還是殺不了我,我告訴你……在明江府,我們城隍就是權力的象征!”
盧玉升見了游神司的燈籠,表情又張狂了起來,安全感陡升。
他擔保周玄不敢忤逆游神司,那可是井國維護秩序的利劍,走江湖的誰敢惹他們?
“盧玉升,你覺得有權在手,所有人都不敢動你們?”
“當然,權,才是最高層的香火!”
周玄點頭,從兜里摸出了骨老會“通神”骨牌,釘在了松軟的土面上,說道:“我也是這認為的。”
游神燈籠見了骨牌,滴血的速度都變慢了許多。
盧玉升不敢置信的說道:“你怎么可能有古玲的骨牌?”
周玄沒有回答,骨牙對著盧玉升的太陽穴,狠狠的捅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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