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許陽提著竹簍,又來到了陸家大宅。
此時,后院屠房之中,已是吵鬧一片。
“青山!”
“青山哥!”
“來了啊?”
“今兒這么早?”
一眾屠夫紛紛招呼,許陽一一點頭回應,再將目光投向欄中的幾頭豬狗:“這次怎么收了這么多,是城里有單子還是哪家要辦事?”
“青山你不知道啊?”
“前陣時間,二小姐捎信回來了,今兒要從百劍門回來呢!”
“聽說還帶了一位新姑爺,青年才俊,端是不凡,老爺開心便要大擺宴席,特意叫人收了這些牲畜,聽說還牽了一頭大黃牛回來呢!”
“喏,牛來了!”
“好家伙,這么大的牛,得花多少銀子?”
“官府不是說不準宰牛嗎,老爺這會不會惹來官司啊?”
“別胡說八道,什么宰,這牛是跌死的,早就報過備了!”
眾人言語,議論紛紛。
許陽眉頭一皺,望著那頭黃牛沒有言語。
一名老屠夫走了過來:“這么大的牛,還是青山你操刀吧。”
“嗯!”
許陽點了點頭,轉身取刀,打磨起來。
一眾屠夫也拿出繩子,捆住黃牛四蹄合力一拉,直接將黃牛放倒在地。
“哞!!!”
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倒地的黃牛放聲叫喊了起來,但奈何四蹄被捆,身軀倒地,縱是一身大力也掙扎不起來,只能徒惹凄涼。
相比豬羊,牛狗更具靈性,一眾屠夫雖以此為食,但心中也有些許避諱,當即將目光投向許陽:“青山,給它來個痛快的吧。”
許陽也不多言,提著雪亮的尖刀,來到黃牛身邊,一手摁住牛頭。
“哞……”
面對許陽,凄厲叫喊的黃牛身軀一抽,眼眸放大,竟直接僵在了地上。
此時,許陽一把將尖刀送出,穿入黃牛頸脖之中,令其身軀一顫,隨即癱軟在地。
三年的屠戶生涯,讓許陽成功練就了“屠宰”技能,并生成了三個特性詞條,分別是煞氣,解刀,保鮮。
方才黃牛的失神,便是“煞氣”導致的結果,每一次屠宰,都能積累煞氣。
煞氣者,兇穢也,受之不詳,對生靈心神有一定的震懾效果,甚至還能殺傷魂魄。
這黃牛便是受到許陽的煞氣震懾,一時失神,就被尖刀刺穿要害結果了。
也算無痛,畢竟許陽的屠宰技能,除去煞氣之外,還有解刀與保鮮兩項特性,保鮮不用多說,就是延長肉類的保存時間與新鮮度。
至于解刀,則是提升宰殺與解剖的技巧,能夠讓許陽洞悉目標的身體結構與致命要害,然后以精準的手法下刀,將之宰殺,剖解成肉。
如此,這頭黃牛走得也算痛快。
抽出尖刀,血涌如泉,許陽轉身而去,待牛血放完之后,再返身回來,開始下刀剝皮。
剖牛與剖豬不同,牛不能直接下刀拆骨分肉,必須先剝皮,且要完整,因為牛皮在古時用處多,價值大,制弓制甲,都是上好的材料。
牛皮剝得越完整,屠夫的技藝就越高,皮子的價值也越大。
許陽由根部下刀,雪亮的刀刃穿入皮下,分開皮肉,不見一點猩紅血水,只有順暢分離的雪白脂肪與鮮紅肌肉,眨眼功夫,一張完整的牛皮便被他剝了下來。
“青山哥,好功夫!”
“這刀法,了不得!”
一眾屠夫見此也是贊嘆出聲。
許陽沒有言語,放下牛皮,開始拆解骨肉。
只見他半蹲俯身,手中只一把尖刀,進刀入肉,竟有節奏,刀在骨肉之間嘩嘩而過,轉眼便將內臟解下,隨后又剔出筋肉,拆出骨骼。
那刃身單薄的尖刀,毫不費力的筋骨斷開,不似尋常屠夫那般生拉硬拽,重劈亂砍,只在那肢節縫隙之間,筋肉連接之處,行云流水的走過,最后“嘩啦”一聲,骨肉便分離散落了下來。
一眾屠戶在旁看得入神,怔怔無聲,連周遭的豬狗哀嚎都屏蔽忘卻了去,眼中只有許陽與那迅速拆解的黃牛。
如此這般,片刻之后,一頭黃牛盡被拆解,許陽站起身來,提著尖刀,舉目四望。
眾人眼神一對,汗毛立起,皆盡駭然,不由自主的倒退數步,膽戰心驚的望著許陽。
許陽手提尖刀,掃過眾人,最終將目光轉到一頭待宰的黑豬身上。
“再來!”
“哦,哦!”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面上一陣蒼白,手忙攪亂的將黑豬拉出給許陽宰殺。
許陽沒有理會眾人神情,提刀便沉浸入了第二場屠宰之中。
一眾屠戶仍是在旁圍觀,但距離卻拉開不少,眼中陣陣驚悸難消。
“方才青山哥的眼神……好嚇人?”
“他不會宰上癮了,想殺人了吧?”
“他剛才看我們,好像不是在看人,而是像在看豬,看狗,看待宰的牛羊,在想著怎么下刀,怎么剝皮,怎么拆骨分肉……”
“媽的,這家伙果然是個瘋子,以后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好!”
“一頭牛,盞茶功夫,說解就解了?”
“殺牛都這般簡單,那殺個人,不是輕輕松松?”
眾人心驚,暗聲議論。
但許陽卻渾然不顧,埋頭解剖,片刻功夫便將一頭整豬分解干凈。
“再來!”
“哦!”
“再來!”
“再來!”
“再來!!!”
“這……”
“哥,沒,沒了!”
眼見許陽沉浸其中,狀若瘋魔一般將要宰的牲畜殺了干凈,眾人更是心驚不已,但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出聲提醒。
聽此,許陽才自那奇異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提著尖刀站在一片血腥之中,眼神迷茫,又見驚喜。
屬性面板,技能欄中,屠宰一項正見紅光閃耀,解刀二字在其中逐漸模糊,轉為四字凝現,正是——庖丁解牛!
“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
霎時,一陣明悟浮現于心頭,讓許陽瞬間理解了這庖丁解牛的作用。
庖丁解牛,四字特性,紅主兇殺!
繼莊周夢蝶之后又一個自帶光影特效的技能特性,其主要核心為“解剖”二字,乃是“解刀”的升級版。
解刀解刀,重點便在一個解字,通過經驗積累,熟悉目標的身體結構,機理特性,從而在解刨的時候鎖定要害,精準下刀,迅速分解。
而作為解刀的升級版,庖丁解牛的效果更加強大,甚至都不需要經驗積累,只需觀察目標,就能洞悉對方,腦中自動呈現其身體結構與機理特性,甚至其運動軌跡都會被剖析預判,敵未動而我先知。
就如庖丁解牛時所言——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
現在,無論是一頭牛,一頭豬,還是一個人,只要他站在許陽面前,許陽就能洞悉他的身體結構,預判他的行動軌跡,鎖定他的行動方向與身體要害。
只要對方的硬件速度,不超出他精神的反應極限,那對方的所有招式,所有行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他的預判。
也就是說……他能看穿所有招式,無論劍法刀法,拳法掌法,只要是行動,他就能看穿。
雖然看穿不等于破解,若是雙方的硬件差距太大,那看穿了招式也躲不過去,但若是雙方的實力對等,那這一招幾乎能先天立于不敗之地。
這就是庖丁解牛,敵未動,我先知,占盡先機優勢,還能洞悉敵方要害,招式破綻,預先出手,一擊致命。
不愧是自帶特效的四字特性,就一個字——強!
有這一手本事,哪怕不用弓箭,許陽也有把握斬殺李陸兩家的武師教頭。
換言之,現在的他,已經擁有了小黃村中的最強武力!
……
許陽回過神來,看著滿地的血腥,還有周遭錯愕的眾人,一時心情大好:“收拾收拾,把肉送到廚房去,還有這三牲的頭首,祠堂那邊要拿來祭祀的,剩下的你們自己分一分吧。”
說罷,便將一大塊牛里脊與一條分好帶肉的牛脊骨丟進了自己的竹簍當中。
“……”
“……”
“……”
眾人見此,都是沉默。
豬肉腥臊,狗肉低賤,因此牛羊便成了富豪權貴的主要肉食,再加上官府嚴禁私宰牛牲,牛肉的價格更是貴了許多。
所以,平日陸家宰牛,他們這些屠戶根本不敢私拿,甚至連內部員工價購買的優惠都沒有,全要供應肉鋪或者酒樓。
可是現在,許陽一拿就是一大塊牛里脊,還有一大條帶肉的牛脊骨,上邊的牛肉分量加起來沒有十斤也有八斤,這是何等的膽大包天。
眾人艷羨非常,可回想方才許陽那將他們視之如豬狗的眼神,還有那行云流水,干脆利落的刀法,又不敢有任何異議,只能沉默以對。
許陽也不管那么多,提起竹簍就要離開。
卻不想……
“干什么干什么,一個個都站著干什么,不用干活啊?”
一行人走進院中,張口便呵斥起眾人來。
許陽抬眼望去,見是一個錦衣少年和一個尖嘴猴腮的家丁,身后還跟著兩名五大三粗的護院。
“三少爺!”
“張管事!”
眾人見此,急忙低頭,一個老屠戶更是賠笑上前:“您怎么來了?”
“怎么,三少爺過來,還要跟你通報?”
那尖嘴猴腮的張管事卻不吃這套,劈頭蓋臉的又是一頓呵斥:“你們傻愣著干什么,不知道今兒老爺要開宴嗎,誤了老爺的大事,誰擔待得起,你嗎?”
“不敢不敢!”
老屠戶也不敢辯駁,只能接聲說道:“張管事,肉我們已經宰好分好了,正要給廚房送去呢。”
“這么快?”
聽此,那張管事也有些詫異。
老屠戶賠笑說道:“是啊,這多虧了青山,那功夫又見長。”
“嗯!”
張管事這才轉過頭來,將目光放到了一旁的許陽身上,笑道:“是青山啊,難怪有這手藝。”
“張管事,我家里還有事,先走了。”
許陽點了點頭,接著提著竹簍,就要離開。
這人是那大管家張福的兒子,陸家的二管事張旺,同他也照過幾次面,關系不好不壞。
至于一旁的錦衣少年,則是陸家的三少爺陸鳴。
這倆人為何突然來到腥臊惡臭的屠房?
許陽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現在的他只想回家,細細體驗庖丁解牛的效果。
然而……
“站住!”
一聲冷語,攔住去路。
“……”
許陽停下腳步,回過身來,望向那出聲叫住自己的錦衣少年:“三少爺,還有事?”
這陸鳴正值少年,一臉雀斑,還有痘印,長得頗為寒磣,神情卻分外倨傲,冷眼望著許陽:“你那簍子里裝的是什么?”
“!!!”
一眾屠戶聽此,心中都是一跳,滿眼驚疑不定。
“……”
許陽兩眼一迷,沒有言語,望著那陸鳴與張旺,好一會兒方才說道:“分的一些肉與骨頭。”
“分的一些肉?”
陸鳴聽此,卻是冷笑:“誰讓你分的,誰給你的分,你一個奴才,竟敢分主家的東西,誰給你的狗膽?”
“這……”
眾人聽此,都是一驚,滿眼無措。
許陽眉頭,亦是一皺,但卻沒有絲毫懼色,淡聲說道:“這是屠房的規矩。”
“規矩,誰定的規矩?”
那陸鳴卻是不依不饒:“是你的規矩,還是我陸家的規矩,狗奴才,拿主家的東西,還敢跟主家說什么規矩,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東西,來啊,把簍子里的東西倒出來,我倒要看看這狗奴才拿了多少!”
說著,便令兩個護院上前,一左一右向許陽包夾而去。
對此,許陽沒有動作,只望了兩個護院一眼,冷中含煞的眼神直讓兩人僵立在地。
“伱們愣著干什么?”
眼見兩人不動,陸鳴頓時氣急敗壞,連聲叫道:“還不動手!”
“不必勞煩了。”
話音方落,便見許陽將竹簍一丟,滿滿的牛骨牛肉散落而出,他則冷眼盯著陸鳴:“小人不懂規矩,還請三少爺大人大量,不要見怪!”
“你……!”
這般態度如何都算不上低頭認錯,陸鳴正要斥罵,但方才迎上許陽眼神,心中便是一陣驚跳,莫名駭然,僵立在地,半句話都吐不出。
許陽見此,也未進逼,一拱手便轉身而去。
直至他離開,眾人才如夢初醒,陸鳴也回過神來,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大怒叫道:“狗奴才,反了天了,還有你們兩個廢物,剛剛愣著干什么,就這么讓他跑了,我養你們干什么吃的,沒用的東西……”
看著惱怒發泄的陸鳴,院中一眾屠戶面面相覷,都有些搞不清楚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