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半年之后。
長江西去,南下石彎,煙雨蒙蒙之中,有一飄渺奇峰。
名喚帝踏。
何為帝踏
無人知曉。
帝踏峰上,有一庵院,正是武林最為神秘的所在慈航靜齋。
靜齋之內,密室之中,梵清惠一臉憔悴,絕美容顏盡是風霜,兩鬢都有些許斑白起來,可見這段時間,她承受了多少重壓,消耗了多少精力。
“師尊”
看著她憔悴的模樣,師妃暄痛心卻又無力“你這是何苦呢”
“我是慈航靜齋的齋主,不能辜負慈航靜齋。”
梵清惠搖了搖頭,望著自己的這個徒兒,眼中浮現幾許欣慰“這半年來,我行走天下,串聯各方,終是功成,三位圣僧,還有三大宗師與道門道首,儒門儒耆,合共九位宗師,將上帝踏峰與那人決一死戰。”
“師尊”
“好了”
師妃暄欲要言語,卻被她一手壓下。
“我知道,你不愿見此情形,說實話為師也不愿,但奈何他毫不退讓,非要逼我等與他決一死戰,有何辦法”
梵清惠搖了搖頭“事到如今,多說無益,唯有放手一搏”
說罷,她抬起頭來,直視師妃暄。
“該做的,不該做的,為師都已經做了,現在只差最后一件事情還未完成,暄兒,為師求你,助我一臂之力”
“師尊”
師妃暄目光一顫,望著神色堅定的梵清惠,不知如何回應。
梵清惠不管不顧,繼續說道“我調查過了,那許青陽,是一個極重情義之人,保安堂開業之后,他每天都會光顧一家包子鋪,二十年如一日,風雨無阻,始終不變。”
師妃暄“”
看著沉默不語的師妃暄,梵清惠欣慰一笑“雖然當年他并未持我書信拜入靜安寺為僧,但他還是承了你那一飯之恩,救命之情”
“師尊”
“聽我說”
師妃暄欲要言語,卻被梵清惠擺手壓下,繼續說道“雖然他行事專橫霸道,為人更是唯我獨尊,但不得不承認,他極重情義,一諾千金,無論對弟子門人,還是對治下百姓,都是如此。”
說著,梵清惠一手將她雙手拉到面前,一手拿過身邊的掌門佩劍。
“你對他有一飯救命之恩,他心中對你必有一席之地,所以”
梵清惠將這柄掌門佩劍,鄭重無比的將其交到師妃暄手中“為師求你一件事情保全我慈航靜齋”
“這”
師妃暄跪在地上,手捧慈航,不明所以的望著梵清惠。
梵清惠也望著她,淡笑說道“這件事情,有兩個辦法可以達成。”
“第一,你入皇宮,侍奉于他,以身飼魔,如此一來,縱然日后他要滅絕佛門道統,看在暄兒你的面上,也會留我慈航靜齋一脈生機,延續傳承,還能成你心愿,可謂兩全其美”
“師尊”
這番話語,讓師妃暄立時變了顏色,驚慌失措的望著梵清惠“暄,暄兒決計無此想法。”
“兒女情長,人之天性,為師并非要責怪于你。”
梵清惠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但你要明白一件事情,此人雖重情義,但更有野心,你可以委身侍奉于他,但你必須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你是慈航靜齋的齋主,你要保證慈航靜齋的傳承,如此,為師地下,才能瞑目”
“師尊”
此話一出,師妃暄更是驚恐,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梵清惠的手。
“生死有命,不必如此。”
梵清惠搖了搖頭,平靜無比,一手捧起師妃暄的臉頰“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方法,但為師知曉,暄兒你天性善良,此法對你,太過殘忍,為師著實不愿你承受如此痛楚的折磨,所以,你只需照為師的第一個方法去做,如此便好。”
說罷,便一把將師妃暄推倒在地,點住穴位,制住身軀。
“師尊”
倒在地上,難以動彈的師妃暄,望著一臉決然的梵清惠,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眼中一片驚恐“不要”
梵清惠盤坐在蒲團之上,神色平靜,無波無瀾“暄兒,為師現在,為你灌頂,將畢生功力傳授于你,從這一刻起,你就是我慈航靜齋第十五代齋主,慈航靜齋這個重擔,就交給你了”
“師尊”
師妃暄倒在地上,淚流滿面,不知如何是好。
梵清惠卻不管不顧“靜心,凝神,功行周天,不要讓為師的犧牲白費”
說罷,便運起體內罡元,密室之中立時無風起浪,倒在地上的師妃暄受到牽引,不由自主的懸坐于虛空之中,兩手與梵清惠相對觸碰。
“我脈傳承,慈航劍典,雖說最重心境,并非功力根基,但有終究好過沒有。”
“暄兒,你天性善良,赤心純真質樸,心境之關于你而言,本來不是什么障礙,只是情之一字,萬難分說。”
“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勘破情劫障礙,劍心通明,愛而不癡,成就慈航劍典的最高境界,將我慈航靜齋發揚光大。”
“如此,幽冥之中,九泉之下,為師與慈航靜齋列祖列宗,方可欣慰瞑目,靜入輪回”
話語之間,罡元化氣,梵清惠一身精純元功逐步渡入師妃暄體內,使得自身氣息飛速衰竭,三千青絲漸成白霜銀發,連那絕美的容顏都逐漸老去。
“師尊”
此時,師妃暄已經恢復了身體的控制權,但看著將要消亡的梵清惠,她根本不敢掙脫,只能泣淚接受。
“暄兒,為師去了,你多保重”
最后一聲,梵清惠一笑,身軀跌坐下來,落在蒲團之上,垂首氣絕,再無反應。
“師尊”
師妃暄驚呼一聲,撲上前來,欲要抱住梵清惠身軀,結果還未觸及,那生機散盡的身軀,便化作無數光影破碎開來。
最終,密室之中,只她一人,望著空蕩蕩的蒲團,眼中盡是迷茫與無措。
如此這般,不知多久。
師妃暄失魂落魄的走出靜室,來到慈航大殿之中。
結果卻見
“拜見齋主”
一眾弟子,跪地參拜,似乎已經等候多時。
看著早已準備好的眾人,師妃暄更是手足無措。
“退下吧”
此時,一名看來較有威望的女子揮退了眾人,再來到師妃暄身邊,正色問道“掌門,做好準備了嗎”
“準備”
師妃暄一怔“什么準備。”
“這”
女子眉頭一皺,沉聲說道“刺殺那魔頭的準備啊”
“刺殺那魔頭”
師妃暄驚醒過來,滿眼錯愕的望著對方。
“不錯”
那女子將她反應看在眼中,但卻沒有任何意外,平靜的解釋說道“宗師武者,最重心境與氣勢,那人出道以來,未曾一敗,長安之戰,更是橫掃黑白兩道,佛魔二門,邪王陰后,四大圣僧,全數敗于他手。”
“憑此,他已經養成了一股無敵氣勢,其心其境,無漏無缺。”
“倘若讓他以如此狀態上帝踏峰來,縱是九位宗師聯手,也未必能將他斬殺,反而會成為他的磨刀石,令他越戰越勇,越戰越強”
“所以,我們唯一的希望,便是在戰前壞他心境,破他氣勢,消他戰意。”
說罷,女子神色鄭重的望著師妃暄“齋主,你對此人,有過救命之恩,他又極重情義,所以只能由你出手,刺殺于他,無論成與不成,都能給他造成心傷,哪怕只有一點,只有一線,也是決勝之機”
“所以”
女子跪倒在地,兩手懇請“為天下計,為蒼生計,為我慈航靜齋計,懇請齋主以身飼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