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新三尸道人
次日,傍晚。
天光剛剛收斂最后一絲余暉,夜色如浸透的濃墨,迅速吞噬著大地。
荒郊野外,那座破舊的呂祖廟孤零零地矗立在斜坡上,殘垣斷壁在暮色中如同猙獰的骨架,廟宇四周,早已被道盟的高手暗中封禁,無形的氣機如同羅網,隔絕內外。
“手段凌厲,霸道兇殘,當真是個人物啊。”
就在此時,一陣冰冷的聲音在廟中響起,將那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肅殺與冷冽,襯托得越發濃烈。
幾縷慘淡的月光從屋頂破洞漏下,如同舞臺的追光,照亮了殿內橫七豎八倒臥的身影。
一位身穿紫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趙山河的尸體前。
他面容方正,不怒自威,雙目開闔間精光隱現,站在那里便自然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嚴。
秦天燈,身為北河省道盟總會會長,齋首境界,內丹六轉的高手,僅僅從這具尸體的傷勢便能夠看出許許多多的門道。
不僅僅是趙山河,目光所及,趙啟明,柳如煙,黃三婆,還有秦皇市道盟許許多多的高手都躺在地上,個個面色灰敗,氣息奄奄。
他們元神已失,空留軀殼,有進氣,沒出氣,即便僥幸不死,也已是無知無覺的植物人,隨著時間推移,肉身終將衰敗,淪為行尸走肉。
“采補元神為大藥,我原以為無為門主的名頭只不過是個子虛烏有的幌子,現在看來,這個年輕人……當真不容小覷。”
“這般年紀,居然便有了這等道行和手段!?”
秦天燈面色凝重,目光落在了趙山河的丹田處,那破開的傷口觸目驚心,顯然是被人以近乎碾壓的力量,強行撕裂,奪取了內丹。
這般霸道兇殘,讓這位北河省道盟的掌舵人都不由眉心跳動,難以自持!
“這個小鬼……他的傷勢恢復了!?不應該啊。”
就在此時,旁邊,一位衣著華貴的男人開口了,他的樣貌算不得出眾,可是眉宇見卻透著一股高高在上的氣質,此刻面色凝重,眸子里噙著深深的狐疑。
袁白天,身為四省特派巡視員,他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了解張凡的境況。
玉京江灘一戰,此子能夠從范凌舟和袁天度手下逃出生天,已經是難得的奇跡,按理說,如今的他應該是身受重傷,垂垂待死才對,怎么還會有這般實力?
殺人如麻,百無禁忌!!!
“白天,你從上京過來,消息靈通,這張凡的根底深淺到底如何?怎么與情報上說的不一樣?”
就在此時,秦天燈開口了。
袁白天,出身顯赫的上京袁家,更是天師袁
天都的親侄,齋首境界,內丹六轉,按理說他掌握的情報應該更加全面。
“這……難道他身邊還有高手?”袁白天沉吟不決。
“秦天燈,有什么好驚訝的,難道你不知道這小鬼的來歷?”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從破舊的呂祖像前走了過來,幽幽的月光落在他的臉上,映照出那面容精致的男人,他的五官秀美,勝過絕大多數女人。
只是,這般驚心動魄的美,卻被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破壞,那道傷疤從左側額頭斜劈而下,直沒入鬢角,連同那只原本應是秋水般的左眼,也只剩下一個空洞凹陷的窟窿。
“道兄有何高見?”
秦天燈看向來人,語氣卻是平和了三分,顯然對于此人,即便身為北河省道盟總會的會長,他也要謙虛三分,以禮相待。
原因無他……
冷殘香,乃是崆峒山的高手。
崆峒山,本就是天下道門十大名山之一,從來神秘低調,他又是齋首境界,內丹七轉,論修為,在場中人,怕是無人能夠出其左右。
“道友難道猜不出來?這小子姓張……”冷殘香沉聲道。
“姓張!?”秦天燈眉頭一挑,不由升起一陣驚疑。
道盟發下的協查公函里,還真沒有提到這個叫做張凡年輕人的出身來歷。
姓張?
冷殘香一句簡單的提醒,可是藏著太多的信息了。
“他是大靈宗王的崽子!”
一字一句,仿佛是從冷殘香的齒縫中迸濺出來,聲音如同冰碴摩擦。
他抬手撫摸著臉上拿到猙獰的疤痕,那只完好的右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寒意。
秦天燈聞言,眉頭不由大跳,眸子里閃過一抹驚異之色,其他人的目光更是都聚焦在這位崆峒山的高手身上。
當年南張剛滅,道盟總會曾組織各地高手,全力狙殺大靈宗王,其場面與如今圍捕張凡何其相似!
冷殘香便是當年參與者之一。
他本是崆峒山有名的美男子,俊道士,卻因那場慘烈追殺,毀了面容,丟了一只眼睛。
從此以后,執念深種,對張靈宗的仇恨與那次失敗的陰影如同心魔一般,宿業糾纏,堪堪二十多年,竟硬生生踏入齋首境界。
原本,以冷殘香的資質,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觸及到齋首境界的門檻,更不用說他經此大劫,執念已生,識神躁動。
要知道,普通人,執念一起,便如心魔,元神如入業障,修為退轉,墜入大夜不亮都有可能。
然而,念頭是修行大劫,亦是修行大藥!
sp;除了傳說中的神魔圣胎,也唯有那萬中無一之人,方能煉魔成道,從那執念的枷鎖之中破劫而成。
冷殘香,便是后者。
正因如此,他作客北河省道盟,恰逢其會,聽到這個消息,才愿意主動追隨秦天燈而來。
“原來是南張余孽?這一脈的氣運真是大如天啊,出了一個大靈宗王,如今又出了這樣一個妖孽。”
就在此時,最后一人,從更深處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身形高瘦,面色是那種不健康的極度蒼白,仿佛終年不見陽光,剛從冰窖中走出,周身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寒氣,連靠近他都覺得溫度驟降。
風清寒,南河省道盟宗會副會長,齋首境界,內丹五轉的修為。
四大高手,齊聚呂祖廟。
二十四小時不到,山河四省內,便已有這四大高手趕到了現場,迅速分析出了形式和對方的狀態。
“袁特派員,這小子就算傷勢未復,恐怕身邊也還有其他高手,我想要問一句,所謂的無為門主,到底是不是真的?”風清寒沉聲道。
雖然,他也不相信,這般年輕,便能坐上無為門主的大位,可是能夠讓道盟如此興師動眾,似乎又不是僅僅一個南張余孽就能搪塞過去的。
如果真的與無為門有所牽扯,他們面對的就不僅僅只是這個年輕人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此子心性,已如妖魔!放任不管,必是人間大惡!我等職責,便是替天行道,將其鏟除!”
袁白天發話了,他語氣帶著世家子特有的輕慢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
風清寒略一沉默,蒼白的臉上涌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寒氣:“既如此,我們四大高手齊聚,全力追捕,那年輕人應該還沒有逃出多遠。”
此言一出,眾人沉默不語。
風清寒此言,卻有私心。
南河省道盟的老會長馬上就要退下來了,如果他能夠在這次抓捕之中獲得大功,扶正也不過只是流程而已。
二十四小時內,趕到這里的便只有他們四大高手。
這便是先機。
富貴險中求,風清寒賭那年輕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無為門主,就算再如何逆天,憑借他們四大高手合力,又豈能拿不下一個后起之秀?
一位內丹七轉。
兩位內丹六轉。
一位內丹五轉。
這樣的陣容,無論放在哪一省,都是堪稱無敵的存在,哪怕放在古代,都足以開宗立派,占據一方洞天福地。
“風副會長,你以為這是過家家嗎?失敗了還能重來?”袁白天眉頭一挑,如同看白癡
一樣看了他一眼。
其他人不知道,可他卻是清楚,玉京江灘便,范凌舟堂堂觀主,一個不慎都差點沒有見過那個年輕人留下,如今此人實力怕是恢復了不少,他們四人聯手又能如何?
抓不住對方,打草驚蛇,得不償失。
“還是穩妥一些吧。”袁白天定下了調調。
“如今之計,還是將其行蹤鎖定,等待強援,以雷霆萬鈞之勢,一擊必殺!”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從袁白天的話語之中聽出了那不可抑制的凌厲與狠辣。
這位特派員口中的強援,或許便是那高高在上的觀主強者。
“一個年輕人,居然能夠讓道盟如此對待,就算死了,也足以揚名后世了。”風清寒按耐住心中的盤算,暗自輕嘆。
“秦會長,追蹤之事,還需要你多多費心了。”
袁白天看向了秦天燈,這里畢竟是山河省的地界,高手的調度和一切工作,自然還要依仗這位掌舵人。
“放心吧,我已經調派了尋蹤的高手,哪怕只有蛛絲馬跡,也能夠在二十四小時內,將那小鬼的行蹤鎖定。”秦天燈沉聲道。
他們北河省,這方面的人才還只有不少,許多都曾經入道門十大名山進修過。
“嗯!”
袁白天輕“唔”一聲,露出滿意之色。
其他人急功近利,他卻是求穩,只要將那小鬼行蹤鎖定,等到強援圍殺,他便是大功一件,完全沒有必要沖在前面,以身犯險。
“只要尋到此獠,他就死定了。”袁白天冷然道。
“倒也不用這么麻煩了。”
突然,一陣高聲朗朗,在幽幽夜色中響起,透著三分慵懶,七分漠然。
那聲音由遠及近,無比清晰地傳入廟中每個人的耳畔。
“誰?”
四大高手立刻警覺,那聲音不大,可是落在耳中,卻如驚雷滾滾,浩蕩非凡。
冷殘香,秦天燈,袁白天,風清寒紛紛抬頭望去,便見朦朧月色下,荒荒古廟中,一道身影忽至,如踩流風,似踏月光。
“貧道……”
“三尸道人!”
一聲念號響徹,混茫夜色,天地悠悠,一切仿佛都化入那萬籟俱寂之中。
君不見黃庭持卷苦海邊,
白骨皚皚散如煙。
求道難,多歧路,古來幾人作神仙。
白云千載空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回首望,百年愁,唯有此人立
鰲頭,天下英雄誰敵手?
三尸,三尸,道門之中第一流。
當那名號響起,當那玄名再立,所有人的眸光都陡然震顫。
曾幾何時,那個名字響徹天下,讓道門膽寒,讓山海俱驚,天下第一,蓋世無雙。
一個甲子,六十年悠悠而過。
如今,這世上居然再有人念此真名,以此為號!?
“你……你是誰?你……你怎么敢?”
風清寒眉頭一挑,厲聲驚叫,看著朦朧夜色中,那道精瘦的身影。
“有何不敢?你們不是在找我嗎?我如今站在面前,怎么不認識了?”
夜色中,那道身影一步踏出,落在森森月光之下,現于晃晃人影之前,不是張凡又是誰?
“張凡!?”
秦天燈,袁白天,冷殘香,風清寒,四大高手面皮猛地一顫,看著眼前這個堂而皇之出現的張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年輕人,膽魄大如蒼天,豪氣蓋壓山河。
秦皇市道盟高手幾乎全滅在他的手中,犯下如此大案,他居然未曾離開秦皇市,反而折返回來,在這兇案現場蟄伏,等著他們!?
“好,好,很好,不愧是南張余孽,真是膽大如天!”
袁白天雙手緊握,森然的臉龐表情變幻,又驚又怒,冷冽的聲音在廟中響徹。
秦天燈,這位北河省道盟的掌舵人,心中卻是掀起了滔天波瀾。
拋開其他無論,這般膽色的年輕人,他平生未見。
僅僅這樣的氣度,僅僅這樣的膽魄……
“難道他真是無為門主!?”
突然,這般奇怪的念頭在秦天燈的心中悄然滋生,一旦升起,便再難泯滅。
“山河四省的高手就來了你們四個嗎?”
張凡站在那里,深邃的眸子里涌起一抹駭人的精芒。
“張凡,你敢自投羅網?”
忽然,風清寒一聲暴喝,面對那凌厲的眼神,他竟是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
“你這樣的貨色,也想要來圍殺我?”
剎那間,張凡的聲音在耳畔響徹。
風清涼面色驟變,一抬頭,那如大魔一般的年輕人便已站在身前,他來去飄忽,不知所蹤,大手落下,黑白二炁如孽龍驚吼,恐怖的氣象竟是將風清寒的元神生生給抽離了出來。
“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