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這個妹妹我認得的

現在九月中旬，開學一周左右，算是慢慢進入了夏末尾巴。

當然，要是按嚴格的月份劃分，應該已經算入了秋。

只是秋老虎的余溫尚存，給人的感官上，依舊停留在夏日。

偌大的操場放眼望去，人頭涌涌。

女生們大多仍穿著校服裙子，不算短，但恰好能露出一小節白嫩的小腿……這往往不會讓人聯想到不好的方面，只是偶爾瞥見，腦子里大概是會冒出‘真好呀’之類的字句。

青春的感觸，總是逃不過和‘少女’搭配。

一些更深層，更過分的想法當然也有，只是終究是在腦子里轉悠轉悠，算不得什么。

況且對絕大多數女生來說，能享受到同齡人的目光，很多時候的第一反應，興許并不是覺得難堪，而是唇角含笑，大大方方的，繼續做自己事便好。

白從冬亦然。

打小時候起，她似乎就一點不抗拒在眾人面前展現自我。

談不上社牛之類，只是單純喜歡被他人注視的感覺。

少女也因此名氣很大，甚至要遠遠超過她那位深居簡出的姐姐。

畢竟那位神秘的學生會長，多數人不過是道聽途說，連面都極少見到。

但白從冬……這位集優雅與才智一體的少女，憑借去年的一場古典舞摘得頭名后，可是經常活躍在大眾視野里，也是許多人親眼見證過的校園‘傳說’。

她美麗善良，溫婉大方，平時總是帶著輕輕的笑容，絕沒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淡漠。

“真沒事嗎？”

葉淺淺湊上來，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因為先前少女的臉色真的很難看，抿著唇，微微發白。

“對啊，冬冬姐……要是今天身體不舒服的話，我們明天再排練就是了……”

“……是嘛，反正還有兩周呢，不用急這一天。”

原本零零散散熱身的女生們都慢慢圍了上來。

少女的人氣很高，不僅限于男生群體，哪怕在全校女生當中，也是許多女孩暗暗羨慕的榜樣。

“沒事的……”

白從冬輕輕搖頭，放下按著胸前的手，見她們看來，柔美的臉上很快重新露出笑容。

依舊是那種輕輕的，淡淡的，仿佛讓人如沐春風。

“我們開始吧。”

她招招手，其他女生見狀，放下心來，回到屬于自己的站位。

另一邊，葉淺淺小跑兩步，準備去開音響。

外形酷似兩個大黑桶，中間草皮上放著一臺筆記本，用來連接。

可別小看這兩音響，它們可是上一屆晚會的眾多實物獎勵之一。

黑不溜秋的側面，刻著sony四個大寫英文字母。

本應是專屬白從冬的獎品，不過去年獲得的時候，就被她無償捐給學生會使用了。

而諸如此類的事，少女做的絕不算少，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之一。

至于為什么要這樣做……按他的話講，便是刷‘聲望’吧。

少女感受著微風拂過面龐，想了想，扯下用來束縛長發的發帶……頭發有些亂了，她把藍色發帶套在手上，接著細致的把散落的發絲一縷縷勾在耳后，再重新束好。

做這個動作，常會觸及到一些極深處的回憶。

記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是有人這樣教她……許是覺得她不會吧，不然為什么每次都把頭發搞得亂糟糟一團。

但怎么可能不會呢，畢竟八歲又不是三歲……

說是不記事，卻也到了冷暖自知的年紀。

不過，大概總是要遺忘一些的。

從操場正中央走過，約莫再走四五分鐘，一個掛著‘小春苑’招牌的大平房映入眼簾。

因為稍遠，這里的人流相對來說就要少一些。

而且更多是穿著初中校服的低年級生。

長浦中學是初高中并存的形式，生源廣泛，龐多。

“為什么要取這名字？”

陳安瞅著那在陽光下泛著燦金光彩的招牌，忍不住開口問道。

畢竟之前的一食堂，二食堂，取名‘行健園’，‘厚德園’之類，明眼一看就知道出自哪里，但這‘小春苑’屬實看不明白。

“你問我？”

李楊看他一眼，十分理直氣壯的反問。

平頭少年雙手插兜，嘿嘿一笑。

“我雖然不知道為啥要取這名字，但我知道這里的阿姨打飯從不手抖。”

“……你已經說過好幾遍了。”

江源嘆口氣，抬腿當先走了進去。

他的發型照例比較凌亂，隨意搭在額前，劉海下的一雙眼睛習慣性瞇起，似乎有些抗拒陽光。

當然，陳安認為他應該只是又一晚沒睡。

“你連熬兩個晚上？”

上午相處，陳安知道自己這位同桌是一位實打實的網癮少年，經常翻墻出去上通宵。

倒也解釋了為什么白天總是無精打采，格外嗜睡的毛病。

人送外號……睡神！

“是啊……”

江源懶洋洋回了句，走進小春苑，左右看看，打了個哈欠，耷拉著肩問道：“我們吃啥？”

“隨便吧。”

“那去這邊……”

三人來到一個窗口，是那種經典的大鍋菜，不過種類很多，足足七八樣。

刷了飯卡，挑好自己喜歡的菜品，他們找了張桌子坐好。

“你這樣白天睡不好，晚上還能有力氣熬夜？”

陳安扒口飯，隨口閑聊。

“嘿，你別管他……他高一的時候，可是創下過連續一周翻墻出去通宵上網的奇跡。”

“這么牛？”

聽著李楊的插話，陳安很配合的震驚了下。

不過確實挺震驚的……只能說年輕的身體就是抗造。

江源本人倒是沒發表意見，只是悶頭干飯。

“對啊……這臭小子，你說他天天通宵就算了，竟然成績還比我好！”

“真是天理難容！”

李楊很郁悶的啃了口鹵雞腿，咬牙切齒。

“所以我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表面迷惑我溜出去上網，實際偷偷在網吧通宵學習。”

“噗……”

“沙幣一個，陳安你別理他。”

江源終于抬起頭，補充道：“這貨去年期末班上倒數第一。”

“喂喂，不帶這么揭人短啊……”

雖然相處不久，但陳安已經習慣了他倆拌嘴，只是微微笑了下。

“對了……陳安你不是慶市來的嘛，怎么在魔都這么多故人啊？”

李楊隨便扒了兩口飯，嘟囔著，“我們班長是你的初中同學，那你剛剛看見的那個故人，又是你什么？”

“沒什么，就是小時候一起玩過……”

“嚯，青梅竹馬是吧……誒等會兒？”

李楊后知后覺的抬頭，聲音驀地一頓。

他看著陳安，語氣有些不太確信。

“你說的這個故人……該不會是白從冬吧？”

“她名氣很大？”

“那當然了！”

李楊毫不猶豫的應了句，他擦擦嘴，正要給陳安好好講講這位少女在他們長浦中學的影響力……只是忽然想到什么，神情慢慢愣住。“等會，你確定，是白從冬……今天在操場穿長褲那個？”

“嗯。”

少年這次的回答格外簡潔，語氣也很尋常，以至于李楊怔怔看了他許久，才終于回過神。

他猛地一拍腦袋，反應過來。

然后用一只手拍拍少年的肩，嘆氣道：“沒事，你騙騙哥們可以，別把自己騙到了就行。”

“哥們被你騙了，無所謂的，打個哈哈也就過去了……”

不一會兒，吃飽喝足。

三人慢悠悠從小春苑走出來，步態悠閑，神情滿足。

就是吃飽了未免有些犯困。

江源打了個哈欠，揉揉眼，“回去睡覺……”

“今天難得天氣這么好，沒見那些女生練舞都特地來操場了嗎？結果你卻只想著睡覺？！”

李楊恨鐵不成鋼。

“所以呢？”

江源撇撇嘴，不以為意。

他轉頭看了眼稍稍落在身后的少年。

……陳安去買了瓶水。

“天氣確實不錯。”

待他跟上，李楊提議道：“不如去操場上躺會兒。”

陳安點點頭，沒有拒絕。

去操場上躺，自然不是真的隨便找個跑道就那樣往地下一坐。

而是躺在足球場的松軟草皮上。

這樣吹著微風的涼爽夏末，午后能在草皮上躺會兒，想來很少有人會拒絕。

所以當他們重新回到操場，儼然看見好多和他們想法相同的人。

挨個挨個跟曬咸魚一樣，時不時還翻個身。

唯獨是在草皮的另一頭，少女們活潑可愛的身影，吸引著無數人頻頻注目。

陳安隨便找了個位置開躺，江源緊隨其后。

兩人非常有默契的一同瞇起眼，然后將雙手枕在腦后，神情愜意，感受著微微清風吹拂面龐。

只有李楊盯著那群女生，一副恨不得立馬挪窩到她們腳邊一樣。

可惜那里早已圍了另外一群男生，他的美好暢想注定實現不了。

少許，他一屁股坐在陳安旁邊，嘿嘿問道：“陳安，你不是說故人嘛，這不去打個招呼？”

語氣夾雜著幾分揶揄，顯然是在打趣他們先前在小春苑所說的話。

陳安也不惱，跟著看了會兒，隨口道：“不太好，畢竟是小時候的事了，說不定人早忘了，就沒必要再去打擾……”

“……而且，終究是鬧過點矛盾吧……雖然其實算不得什么。”

少年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聲音傳來，聽不出太多情緒。

“還在騙？”

某人的態度仍然是先質疑，再質疑。

倒是正常。

故事太遙遠……又頗為離奇，況且說自己是那位少女小時候玩伴的，還不只他一個，因為他三言兩語反而能信的，才是奇怪。

李楊嘆口氣，只當是他記錯了人。

“不過……看到她們旁邊坐著的那群男生沒？”

“嗯？”

“那個啊……就是最高那個，起碼一米九往上吧……很好認的，就跟白從冬一樣，一眼就見到啦。”

“……是挺好認。”

陳安仍閉目，沒去看，先前看到了，也就知道他這會兒嘴里說的誰。

“知道我為什么要說他嗎？”

李楊忽然拍拍胸脯，臉上閃過絲不知哪來的得意。

“那是我哥……”

“聽他說，白從冬和她姐姐……她姐姐你聽說沒？就是我們學生會會長，名氣其實也很大的……”

“認得的。”

“你又認得？”

李楊忍不住吐槽，“只要是好看的，你都認得是吧……”

他本想委婉點，但見少年似乎不撞南墻不回頭，便小聲提醒道：“我哥說，她們小時候是在燕京，跟他一個院子的，時常能見到……”

“前段時間……剛開學那會兒，他還給人送過呢，我瞧見的……”

平頭少年苦口婆心，應是想勸他放棄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陳安輕輕笑了下，沒再出聲了。

這些事情，解釋起來很麻煩，特別是想要掰扯清楚，便更麻煩了……總之也不是什么要緊事，隨他去想就是。

“唉，算了……反正跟我們都沒關系。”

“不是親哥？”

“……呃，表親，但是來往不算多，就是偶爾簡單聊過幾次。”

不難猜，就像先前李楊問他那樣，如果關系真的很好，早就上去打招呼了。

兩人很快扯起別的話題，大多時候是李楊又看到了哪個新妹妹，哪個腿直，哪個腿瘦，便興沖沖給他指。

“太瘦也不好的，要有些肉，捏起才舒服……”

少年隨口回著。

午后操場打望，應該是許多男生美好的回憶。

而這般角落里的寧靜，隨著那頭忽然傳來一陣騷動，終是慢慢被打破。

有人在吼……不是怒吼，是起哄的那種，那聲音頗大，還不止一個人，連著好幾個男生女生的聲音匯聚在一起，遠遠傳過來，有些吵人清凈。

“快看快看……去了……”

不出所料，李楊又來喊。

陳安睜開眼，略顯懶散的偏過頭。

因為是躺著，他的世界便像是往一邊傾倒。

在這方傾倒的世界里，人群中，一個女生掖著裙擺站了起來，她微低著頭，手里拿了瓶水，挪動著小碎步……應該是有幾分眾目睽睽下的‘羞澀’，但還是勇敢的去了。

而她要去的地方，不言而喻。

操場上的一道道人影，也隨之被這動靜所吸引。

萬千注視之下，那位本就備受矚目的少女擦了擦額頭細汗，回以笑容。

“謝謝。”

她接過，禮貌道謝。

下一刻，人群騷動更盛。

若有若無的議論穿破阻礙，隱隱傳了過來。

“嘖……送水誒，不愧是她……”

“我也想有可可愛愛香香軟軟的女孩子給我送水……”

“汝何不以溺自照？”

生活并非什么偶像劇，只是剛好今天天氣好，操場人多，又剛好是涉及到那位少女……

引起討論實屬正常。

何況那些喧囂來的快，走的更快。

操場上很快恢復正常，依舊吵吵嚷嚷。

角落里。

少年拍拍屁股起身。

“走吧，快打鈴了。”

他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