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其實在聞夕樹看來,001當時是有充足的時間,和自己交待某些問題的。
但不知道為何,還會額外給老校長講。
阿爾伯特先說了聞夕樹當時的困境。
聞夕樹也是聽完后,才知道自己原來險些死去,而且是完全意識不到,也斷然無法反抗的那種危機。
他不禁有些后怕,結合接引人的反應,聞夕樹忽然明白了——
難怪那三個腦袋反應這么大,在它們認知里,這一關恐怕幾乎不可能通關。
聞夕樹也算反應過來了,這一關自己全程沒有誤操作……
但其實直到最后,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
一切勝負關鍵手,全在于“我”。如果“我”的人格底色,但凡自私一點,或者精確點來說——格局小一點,恐怕自己必死無疑。
“那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救援,地堡,以及三塔戰場,都有不少人前往。”
“你得感謝大家,當然,大家也感謝你。”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如此盛景了。”
聞夕樹點點頭:
“看樣子,我在地堡,再也不是什么讓人厭惡的聞家余孽了。”
阿爾伯特大笑:
“哈哈哈哈哈,當然不是,強只是一方面,你的強具備很大的利他性,五元老也很強,他們權勢猶在你之上。”
“但他們的強大,更像是對弱者的剝削。”
“可你不一樣,你給無數人帶來了希望,你也讓地堡的物資,短時間變得充盈。”
聞夕樹苦笑:
“我并非為了地堡人,初衷只是我想要活下去。”
阿爾伯特搖頭:
“君子論跡。”
“好了,也該和你說說,那個最強之你提到的額外的內容了。”
“老實說,那個你,真的很強,強到不可思議。這是一個好消息,至少我知道了你未來可以達成的可能性。”
“不過,我接下來要講的,是一個壞消息。”
“那個最強的你,告訴了你很多關于三塔戰場的事情吧?”
聞夕樹點點頭,最大的收獲,來自他知曉了外神存在,并具備了甄別外神“饋贈”的能力。
“他對我講述的,則與三塔戰場無關,而是與地堡有關。”
“在他的宇宙里,地堡的誕生,其實和老金無關。”
“老金只是一個得到了指引的人。老金是地堡第一個傳奇,是偉大的開拓者,但不是創造者。”
“老金,他提到了外神這個詞,說老金是極其優秀變革者,有著強大的資質和心性,這樣的人,容易在三塔戰場里,成為一方霸主,也容易被外神盯上。”
“他對我說,許多饋贈短時間內,對人類來說是幸運的,是有增益的。”
“但外神的饋贈是有代價的,老金得到了地堡的線索。拯救了許多人,但這些人,不見得就會永遠安全。”
“地堡,并非太平之地。它是避風港,還是陷阱,取決于人類自身的行為。”
“如果人類貪圖安逸,只是選擇茍且在地堡里,用攀登欲塔來安全的換取口糧……”
“人類就會迎來滅頂之災。”
“好在,在老金帶領下,很多人都在做正確的事情。”
“但我們依舊無法避免詭塔大吞噬。直到你的出現。”
金先生是一個傳奇,阿爾伯特是第二個,聞夕樹則是第三個。
聞夕樹其實也隱隱察覺到了,地堡很古怪。
地堡像是無垠的世界,看起來很小,但又可以無限擴增。
不過眼下,他真正擔心的是方才老校長提到的,關于無數地堡人與三塔戰爭的資質者們對他的救援。
明明當時還在詭塔,001居然可以通過詭塔里的棋盤,前往地堡?
這一刻,聞夕樹內心已經失去了一些安全感。
地堡就像是安全區,絕對的安全區,是一次疲憊旅途后,一個讓人安心的歸處。
但就在不久前,詭塔里的產物——001,的的確確,借助詭塔本身的規則,前往了地堡。
且將無數人拉去了某個地方。
雖然這件事本質是救援,可仔細一想,這是一件細思極恐的事情。
這次的互動格,仿佛某種預言。
阿爾伯特恰好說道:
“地堡和三塔的關系很密切,三塔之間存在某種通道,比如詭塔可以轉去欲塔。”
“而地堡,是第四座塔。地堡的分層,本身就和塔很相似。”
“這一點,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想過。老金其實也認同。”
“當然,我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為什么地堡會呈現出這樣的特性。為什么,地堡會像一座塔。”
“但這個問題的答案,托你的福,經由那個最強之你……不對應該說暫時更強的你,他給出了答案。”
“因為這座塔,是要被人爬的。”
聞夕樹陡然一驚。他沒太懂這句話的意思,但腦海里瞬間就又有了一個荒誕的答案。
“地堡……會被非地堡生物爬塔?”
聞夕樹簡直難以理解。
阿爾伯特說道:
“我們對三塔的層級探索,決定了地堡的階段。”
聞夕樹問道:
“這是什么意思?”
阿爾伯特說道:
“那個更強的你,舉了一個游戲的例子,說是有一款武林群俠傳游戲。”
“游戲本身,沒有什么時間變化,游戲的初期,中期,末期,不是按照時間來劃分……”
“而是按照你在游戲里的任務進度。”
“地堡也是如此,地堡沒有早期中期末期一說,從時間角度來說是沒有的。”
“地堡人如果不爬塔,就會一直處于早期。”
“如果長期處在早期階段,無法通過三塔來改變三塔戰場,以及本身無法為三塔戰場提供戰力……”
“那么最終地堡會毀滅,三塔戰爭也會以人類一敗涂地的方式結束。”
“而如果游戲到了中期……也就是地堡人爬塔,對三座塔的探索脫離了初期,已經對三塔有了一定的認知后……”
“地堡就進入了中期。”
阿爾伯特眉頭微皺:
“初期,人們擔心的是物資不足,擔心大吞噬。”
“但中期,人們需要擔心的是闖關者。”
聞夕樹略微琢磨,說道:
“闖關者?就是將地堡當塔一樣爬的人?”
阿爾伯特點頭:
“是的。第一階段,大吞噬會出現漩渦,吞噬一些人進入詭塔里。”
“但只要爬塔的人多了,大吞噬就消失了。”
“一旦爬塔的人多了,地堡的設施也會變多,物資也會變多,地堡會變得欣欣向榮。”
“但對應的,第二階段,就會出現一些特殊的‘外界’人。”
“這些人必須在地堡里完成一些任務,完成任務后,才可以離開地堡,回到他們原本的世界。”
“他們最多能在地堡待七天。聽著是不是很熟悉?”
聞夕樹確實覺得熟悉。
這不就是地堡人爬塔么?在塔里完成了任務,才能返回地堡。同時,地堡人在三塔里,最多只能待七天。
聞夕樹著實沒想到,還能這樣。
“看樣子,他們的任務,應該是阻止我們爬塔?或者殺死我們?”
阿爾伯特點頭:
“是的,根據那個你的說法,他們也分層級,每一層的任務,都差不多一個內容——解決地堡里的某個人,爬塔層級越高的外來者,要解決的目標就越強大。”
聞夕樹一下子想到了金先生。金先生此前一直躲在設施里,就是懷疑會被未知力量暗殺。
莫非金先生知道這些東西?
后來,隨著自己的爬塔進度被金先生知曉后,他就忽然決定離開地堡……
聞夕樹不太確信,這里頭是否有關聯。
他提出了一個問題:
“層級越高,暗殺目標就越強……那老校長,你在地堡里,應該就是九十多層的存在吧?”
阿爾伯特完全無懼暗殺:
“哈哈哈哈哈,能殺死我的存在,我覺得不太會有。”
“老實說,我不認為這個階段能夠出現對你我產生威脅的人。”
“但很可能,某些好苗子,會被暗殺。”
“你爬詭塔是改變未來。讓原本許多弱小的資質者,得以改變命運軌跡,成為將來對三塔戰爭造成一定影響的重要角色。”
“那么有沒有可能,外來者也反向爬塔,使得將來對三塔戰爭造成重要影響的某些地堡人,讓其在弱小時被殺死,于是改變未來?”
這個答案,真是讓聞夕樹意外。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總覺得聞朝花不再按部就班爬塔,而是忽然消失,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聞朝花有諸多爬詭塔才是最重要的言論和看法。
但真正推進詭塔改革的,是自己。聞朝花這個先驅者,反而半路就收手了。
聞朝花會不會知道了這一點?所以沒有地堡推進到中期?
“所以,我們現在,算是進入了地堡中期?”聞夕樹問道。
阿爾伯特輕微搖頭:
“我不知道,但我想,哪怕還沒有到,也快了。”
“根據那個你的說法,他能夠出現在地堡里邀請我們去救援你,就代表某些地堡與三塔的禁制,松動了。”
“外來者會出現在我們的時間線。也就是說,他無法進入過去的時間線,殺死剛爬塔前的我們。”
“這算是一個好消息,我們起碼不用擔心,有人穿越到我們的過去,像我們改變三塔戰爭一樣,改變我們。”
“即便進入地堡后期,這種事情也不會發生。想來,改變時間線這種事,只有欲塔可以做到。”
“我們無需提心吊膽的警惕被人在過去殺死我們。”
“但現在,我們需要警惕外來者殺死一些剛剛在三塔起步的新手。”
聞夕樹隱隱覺得,這像是一場對弈。
一開始,外神希望三塔的神進攻,讓身為人類的棋子送死,死在三塔里。
但漸漸的,人類能夠穩定爬塔,慢慢適應三塔強度,且逐漸探索三塔后……
外神又開始慌了,于是又希望三塔的神能夠減緩進攻的節奏。
體現在安排外來者,殺死一些爬塔的新人。
棋局,進入了中盤階段。
到了末期,還不知道地堡會出什么亂子。原本聞夕樹看不上那些設施……
但現在想想,這些設施,沒準將來會有大用處。
阿爾伯特繼續說道:
“這是一點,還有一點——外來者一旦完成任務,成功返回原本的世界,離開地堡后……”
“我們所有人將失去對他的記憶。”
“下一次他繼續出現在地堡里,我們也會想不起這號人。”
倒也合理。
聞夕樹揉了揉太陽穴,顯然也覺得這次得到的消息過于顛覆。
“得虧有那個更強的你,否則,我們很可能會陷入被動。”
“但一旦我們知道了這一切,我們就可以請君入甕了。”
阿爾伯特笑道。
他其實也擔心“闖關者”,但現在知道了這個情報,總歸比不知道好。
聞夕樹也明白,001這些話的價值。
001的強大,是外神的手段,外神渴望借助001的絕對強大,殺死自己。
但對應的,001身上也有三塔之神的手段。你要創造一個強大的001,那就得接受三塔之神賦予001很多信息的邏輯。
這就是相互博弈和制約。
顯然,這一波其實是三塔之神贏了。
“后期是什么樣,我不知道,前期我們已經從根源上瓦解了大吞噬……那么中期,我們也得想辦法盡快瓦解‘闖關者’。”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聞夕樹不希望自己的安全區里出現太多不安的因素。
阿爾伯特說道:
“是的,得想辦法瓦解,找到一個辦法,讓闖關者一進入地堡,就暴露出來。”
“你的安全屋,可以分析大吞噬的漩渦,但不知道能不能分析出闖關者。”
聞夕樹搖頭:
“估計指望不上,畢竟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的局限性。”
“但老校長你確實提醒了我,或許接下來的任務,我可以通過引導問心關來回答某些問題,進而獲得類似的,可以防止外來者的設施。”
聞夕樹忽然想起來了,上一輪問心關,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變得堅定了許多,也變得坦誠了不少。最后一個問題,那些你構建的花朵,如果有一天,必須枯萎成為獻祭品,你會獻祭它們么?
那會兒他還不知道這個問題的意思,現在他知道了。當時問心關說,這個問題留待下次詢問。
這很好,聞夕樹已經想到了如何反向操控問心關。
某種意義來說,他是撐起地堡的樹,無數爬塔者則是樹上的花葉。
他當然不會愿意獻祭它們。
“眼下,我們還是先好好部署一番吧,改進并完善地堡的一些安全機制。”
“以及組建巡邏隊伍。當然,要治本的話,似乎還是得爬塔。”聞夕樹說道。
阿爾伯特認可這個做法。
這個話題,二人都達成了一致。來自詭塔的問題,最好用詭塔本身去解決。
不過聞夕樹這次沒有立刻開始爬塔,難得的,他打算在地堡里休息一天。
聞夕樹決定,再前往一次聞家老宅,想看看這次的自己,能不能看出更多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