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眉宇輕蹙,深知詩會之中,詩詞之妙固然重要,書寫之人的分量亦不容小覷。
今日所作之詩,明日皆將懸于西鳳樓,任人傳閱抄錄。
此乃初版,蘊含“開詩”之靈韻,后續縱有高手抄錄,亦恐難以企及。
活色生香,這個活字就在如此,明日在映在紙上,怕是靈氣損耗大半。
詩詞傳世,非但作詩者之功,亦需“執筆”之人相得益彰。倘若今日三人之作,有人問起執筆何人,若道是名不見經傳的謝家少爺所為,豈不令人哂笑?
雖難以求得書法大家之手筆,如二先生那般一字千金者,縱使他們今日詩作稍顯“糊涂”,單憑二先生之書法,明日亦必轟動汴京。
即便非書法大家,但稍有此等名聲,亦足堪用矣。蘇云平日里常攜幾位此類精通此道的清客,今日來謝府卻未曾叫上。
如今書婉和胡大家在!
一個區區謝家庶子,自然是不能用。
今日乃草堂詩會首次骨干之間集會,因為之前李書婉屢因瑣事未能赴會,不能兒戲。
蘇云看了看你,毫不客氣道:“我看不行,他沒這個能耐。”
“我即刻去請府上清客柳大家前來,他書法行云流水,乃書院左先生高足。”
謝軒聽后微微一笑,也只是隨口一說,自然知道這位對詩社看的極重的蘇云會拒絕。
謝觀在院中這段時間所積之聲名,他心中頗為不喜。諸如孝心可嘉、聽書不忘、書法出眾之類贊譽。
在謝玄耳中尤為刺耳,還有謝觀和的六哥謝原關系深厚。
明明大家都不是謝家的嫡子,可是謝原受到的寵愛遠遠大于他們這些大院子孫。
今日謝觀院中集會,他竟連入門之資都無,連母親亦未能獲邀。反觀謝原,早已被恭請入內。
自己苦讀多年,竟不敵謝原那紈绔子弟一朝改性,所謂的勤學向學。二老爺謝鴻更贊其已有書院先生之風,致使汴京風評驟變,謝府也是人人夸贊。
自然沒人不敢去反駁謝鴻叔父的話。
謝軒自己勤勉讀書,卻從未得過如此殊榮,心中早已不服。
他此番提出,實則心中早就料定蘇云定會拒絕,且言辭犀禮,直言不諱,不會留半分情面。
這詩會執筆記錄,必須要功力深厚之人,總不能寫的歪歪斜斜,謝軒自負也是練字,卻還水平不夠。
今日只需將此事稍加傳播,言蘇家公子蘇云輕視謝觀書法,瞧之不上,那謝觀之名,恐將毀于一旦,化為烏有。
那些曾為謝觀揚名之人,一旦得知此事,非但不助其解圍,恐將率先跳出來指責,之前真是“聽信讒言”。
人便是如此,墻倒眾人推!
謝軒又搖了搖頭,心中暗想:一個謝家無依無靠、母親已逝的庶子,值得自己如此費這一番心機嗎?
念及此處,他頓覺無趣。
此話一出。
其中不乏有折辱意味,場面微妙變化。
李書婉臉上有些不喜。
胡蕓娘則只是輕輕一笑,眼波婉轉,望向亭中那位名叫謝觀的少年。
她不禁微微一愣。
那少年神情未動分毫,雙眸平靜如水,仿佛剛剛之言與他無關。常言道,少年意氣,揮斥方遒,而他,卻顯得格外沉穩。
她亦無理由為這少年開口說話,畢竟二人才剛剛認識,為這陌生人得罪蘇云,實非明智之舉。
此時,西側小徑上隱約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似有所感。
人未至,聲先聞。
“觀少爺的字,寫的自然是極好。”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容顏清麗、眉眼依依的女子,步搖金翠走來,身后跟著一位丫鬟。
你倒是微微吃驚,正是在大觀園門口幫你解圍的張玉芝。
李書婉見狀,眸中頓現喜色,急忙迎上前去,輕聲道:
“玉芝姐姐,我本意便是去尋你,卻見你進了謝鴻院,料想你今日必有要務,故而未曾打擾。”
“我也知道妹妹今日有事,沒有特地來找,倒是見諒了。”
二人情誼深厚,出身九大望族,其間關系錯綜復雜,然性情相契,早已是情深意重的閨閣摯友。
蘇云亦是含笑開口道:“云芝小姐,來得正是時候。”
張云芝和李書婉一樣,同為汴京城中負有盛名的才女,才情橫溢。其父更是當代鴻儒,曾于書院修學,家學淵源,真正是書的香門第,才情與家世并重。
且說這張玉芝,正是草堂詩社前期竭力邀約之人,若得她加入,明日詩社必定名有不少轟動。
謝軒心中卻略有微詞,尤其是回想起張玉芝方才所言“謝觀字是極好”,更是讓他眉頭微蹙。
胡蕓娘也是行禮道:“芝小姐!”
以她的身份,自然是見過這位張家四小姐。
對于張云芝這等出身名門的小姐,胡蕓娘心中滿是羨慕。尤其是張云芝,身為張家獨女,自幼便沐浴在父母無盡的寵愛之中,與她這等流落風塵如同浮萍、依附于他人鼻息的女子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張云芝卻避開眾人,來到亭中你的面前,她剛剛還在為你擔心,怕你入了謝鴻院中少不了麻煩。
她干脆就沒有陪著謝琦月進入正廳,反而莫名就順著湖邊找尋而來。
直到剛剛的聲音傳來,她自幼父親就教她神魂修士之法,雖是剛剛第二境定神,卻也聽覺遠超常人。
你含笑招呼道:“芝小姐。”
“觀公子。”
張云芝不知為何,見你這般自如的模樣,心中隱隱心痛一般。
在你年紀還小之時母親就已經離世,處處面對謝家管事為難,少年似乎一直這般神情。
寵辱不驚,不卑不亢!
明明還未成年及冠,就要當家做主。
進了謝鴻院之中還憑白受人指責,剛剛她聽到此話才忍不住反駁。
張云芝輕輕轉過頭,目光落在蘇云身上,正色而道,“觀公子的書法,確是極為出彩,云芝有幸見過,的確令人嘆為觀止。”
蘇云聞言,心中卻難免有些疑慮。畢竟,書法之道,除了天賦悟性,更需勤學苦練。謝家二老爺謝鴻,自幼便以拙筆練字,直至會試之年,十七歲才以書法名動天下。以謝觀目前的年齡,怕是難以企及。
李書婉見狀,笑靨如花,輕聲勸道:“玉芝姐姐既如此說,自是有其獨到之處。云公子,不妨一試,或能有所收獲。”
蘇云見李書婉開口相勸,不暇思索,連忙應承:“好,既然書婉都發話了,我豈敢不從。”
謝軒心中不耐,卻也無可奈何。此時此景,他總不能貿然跳出來反駁蘇云與李書婉。
他心中倒是好奇,你和張云芝二人是怎么認識的,又想起謝院和張云芝的關系,心中越發煩悶。
胡蕓娘倒是眉眼帶笑道:“看來今日要見一見觀公子大作了。”
你立在一旁,沒有拒絕,不然會落了張云芝面子。
蘇云則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對于先前那番近乎訓斥謝觀的話語,他并未放在心上。
汴京蘇家子,自是橫行無忌。
李書婉道:“玉芝姐姐,要不你也來賦詩一首如何?反正無趣,我們四人,不拘韻腳,隨意而做。”
張云芝略作思索,隨即點頭應允。
蘇云更是喜上眉梢,因這作詩之雅集,又添一位紅袖,明日這新鮮出爐的詩詞一出必將更加熱鬧。
“芝小姐,何不也加入我們草堂詩會,共襄盛舉?想當年謝鴻伯父創的燕云詩社,也是聞名汴京呀。”蘇云誠摯邀請,語氣中帶著幾分期待。
張云芝輕輕搖頭,婉拒了這份好意,她父親還在劍南道不知妖魔情況,哪里有心思去理什么詩會。
蘇云見狀,也不強求,隨即吩咐下人取來筆墨紙硯,置于亭中桌上。
謝軒提議道:“我們四人各出一題,題材不限,將其揉成紙團放入盅中,誰取出便以此題作詩或詞,如何?”
蘇云聞言,拍手叫好,“此法甚妙,既有新意,又添趣味。”
張云芝道:“觀公子,可有興趣?”
李書婉也是瞧去。
蘇云又是眉頭一皺,要是這謝觀參加,可真是要“壞了一鍋湯”。
你已經起身在拿紙筆,笑著搖了搖頭。
“胸中沒有筆墨,就不參合了。”
蘇云臉色這才好轉,算你識趣。
謝軒也是臉色喜色濃郁,明日以蘇云的性子,詩社之事必定大肆宣傳,他謝軒之名自然也得以揚名。
四人很快寫好各自的題目,揉成紙團,交由下人放入蠱中。
此時,有丫鬟已經在一旁細細研墨,準備妥當。
桌上的瓜果被全部搬走,換上了整潔的紙張,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彰顯著文人雅士的風范。
你目光落在桌上的文房四寶上,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感慨。湖筆、徽墨、宣紙、端硯,被譽為文房四寶之首,此刻齊聚一堂,實為難得。
湖筆,以其縛齊圓健的四大特點而聞名,分羊毫、狼毫、紫毫、兼毫四大類。此刻,桌上竟擺放了十幾支湖筆,各類別齊全。
你家中的毛筆還是在學堂之中謝家子弟棄之不用的,練字極其耗筆,以現在你和梧桐的月錢根本不夠。
一支恐怕都十幾兩銀子,都快頂的上你們半年的開銷,你倒是第一次見如此之多地位毛筆。
徽墨,是以松煙,橘桐煙,漆煙,膠為主要原料,稠而易散最佳。
鋪在桌上的宣紙,宣紙分生熟兩種,生宣漬水滲化,作寫意畫較好,熟宣經過鞏凡加固不滲化,宜于工筆。
桌上還擺放著一方紫色硯臺,其上利用石眼花紋雕刻的硯臺更是價值連城,有言“端石一斤,價值千金”,可見其珍貴。
此時,四人圍坐,紛紛從盅中取出紙團。
書寫的桌子擺在暖爐一旁。
胡蕓娘率先伸出她那芊芊細手,笑語盈盈:“奴家便來給各位拋磚引玉了。”
她心中暗自思量,這幾人皆是飽讀詩書之輩,若是在后,只怕風頭早被他人搶去。不若第一個作詩,也算討個彩頭。
胡蕓娘輕輕展開紙團,其上赫然一個“秋”字,她微笑著將紙團展示給眾人。
謝軒見狀笑道:“胡大家,你這可是正中我下懷,正是我所寫的那個字。”
蘇云聞言,也不由得附和道:“看來大家出的題目都不難,莫不是要以一年四季為題?那便有趣得緊了。”
言罷!
李書婉與張云芝相視一笑,花容月貌間,一顰一笑。
這畫面,直教對面的蘇云眼神一滯,竟不由自主地看癡了去。
胡蕓娘略作思索,而后緩緩吟道:“聊秋總是形瞑哀,我道金風始未開。悠云暖日兩相和,汴京溫存悲安徹?”
其聲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
蘇云撫掌贊道:“胡大家此詩甚妙,頗有我言秋日勝春朝之意境。”
李書婉亦是附和:“胡大家果然名不虛傳,汴京十八家之風采,此詩秋色不悲,正是一個好秋。”
胡蕓娘聞言,盈盈一禮,臉上難掩自得之色,卻又極快收斂,謙遜道:
“倒是讓諸位見笑了,奴家獻丑了。”
現在當是記下來。
眾人都是湊近而書桌。
謝軒冷哼一聲,他知道蘇云是個極其重詩詞筆墨之人,又見多識廣,尋常書法,怕只會丟人現眼,難登大雅之堂。
胡蕓娘也是伸長玉頸,一雙妙眸看來。
張云芝臉色期待。
李書婉看著云芝姐姐臉上的神色,心中想到,莫非這謝觀真有實才?
你走上前,執筆。
一瞬間,“筆中有神”,“胸中靜氣”的天賦觸發,還在湖中的見二先生的院字,更是觸類旁通一般。
氣質越發不俗!
只是握住筆,就令胡蕓娘眼前一亮。
筆墨染紙,黑色的墨水浸上白紙。
一字一句,緩緩寫下,筆走龍蛇,頓點連筆,飄逸灑脫。
字字如同龍騰虎躍。
揮毫列錦繡,落紙如云煙。
這大觀園劇情好像走一周了有的有點長了這兩天爆更寫完,
月中了義父們求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