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著青衣少女鋒利的劍刃,離著你的脖子只有半寸處。
你并不慌忙,以你的現今的修為,尤其是《七寶妙相書》煉成棟兩道真靈法身之后,就算呂青魚拼盡全力砍上一劍,不控制肉身氣血法皮膜,根本傷不了你分毫,甚至她自身還要被其反震受傷。
不過,此時呂青魚雖是氣勢不弱,可是渾身卻沒有半分殺氣,而眸子噙著水霧。
有著怨氣氣,還有委屈。
你還是輕輕推開劍刃一寸,“師姐,這是怎么了?”
“你騙我!”
呂青魚聲音里帶著罕見的哽咽,“你還說你根本不會辨陣。”
“師姐,可冤枉我了,我何時說過不會辨陣。”
呂青魚不信,手中劍刃又挪動一分。
“你還說沒有,今日分寸山十八脈弟子,共計九十人,你周景第一。”
你解釋道,“可是,師姐,我何時說過,我不會辨陣。”
“而且,我記得給師姐說過,這次比試我會名震方寸山。”
呂青魚持劍的手微微一顫,似乎想起了你曾說過的話,“此劍無需冠名,待我名震天下,自有人為其命名。”那時她只當是少年意氣,未曾放在心上。
她語氣難免一急,“可是,可是你……”
你緩緩嘆氣,“或許呂師姐從不當回事,覺得我說笑,或是說……呂師姐,從沒有瞧得起我。”
呂青魚一陣氣短,連忙反駁道,“我才沒有!”
你這才用手指彈動劍刃,問道,“那師姐,你這是何意”
呂青魚眼中有著委屈,“明明簫婉兒和沈輕雪,都知曉師弟辯陣……我卻不知道。”
話至此處,兩行清淚倏然滑落,她倔強地別過臉去,可顫抖的嗓音卻出賣了她的情緒:“我……竟是最后才知曉的……”
你倒是一時難辦,這個時機安撫呂青魚,似乎能奏效。
可是,并非你所愿,你待天帝寶庫歸來之后,便是整五年會下山返俗。
祖父說過,天下之大,男兒志四海。
山中并不是你所求,下山自有一番天地,你來方寸山一是為了祖父之愿,二是學一身能行走天下的本事。
你望著眼前淚眼朦朧的少女,終是輕嘆一聲:“師姐,其實我們……”
話音未落,一抹青影倏然撞入懷中。溫軟的觸感讓你身形微僵,鼻尖縈繞著淡淡的幽蘭香氣。
你怔了怔,終是抬手,在她肩上輕輕一拍:“好了,師姐。”
“此事是我考慮不周,下次…”
懷中人身子一顫,隨即傳來細若蚊吶的低語:“景哥……是我太任性了。”
這聲“景哥”讓你心頭一震,還未回神,呂青魚已如受驚的小鹿般彈開。
她慌亂地提起裙角,靈劍已經被她收回,連御空訣都掐得凌亂,身影忽高忽低,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云靄之中。
你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嘆了口氣,“周景啊,周景啊……只是你自詡磊落。”
回到院落,陣法光華流轉間將外界隔絕。
你盤坐院中,周身氣息漸漸沉凝。經過這些時日的苦修,“無支祁“法身已臻圓滿,只差最后一步精血相融,便可成就真靈之身。
內視紫府,那尊通體靛藍的猿形法相正在翻騰咆哮。
無支祁乃上古水行真靈,天生便掌“河圖搬水術”,舉手投足間可令江河改道、湖海倒懸。
你想起典籍所載:當年人皇治水,這尊兇靈為禍一方,竟掀起萬丈波濤相阻。最終被人皇一箭射殺,滔天洪水方才退去。
關于這段上古秘辛,各派典籍記載多有出入。有說無支祁乃真靈一族推舉出來阻撓人皇治世的先鋒。
但無論哪卷古籍,都記載著同一個結局,人皇滅殺了無支祁。
你取出蒼生魔主給予的無支祁精血,是一顆鮮紅血珠。
真靈血脈果然玄妙,即便歷經千年歲月,這滴精血仍如初生時般鮮活沸騰。
相傳那些修為通天的遠古真靈,哪怕只剩一滴精血未泯,亦可借此重塑真身。
可謂,滴血重生。
尋常修士煉化真靈精血,都是極為驚險,輕則爆體而亡,重則神魂皆失。
你手中竟浮現出細密咒文,正是《七寶妙相書》記載的“真靈契“。
這也是煉化“無支祁”血脈的關鍵所在。
血珠化作一道赤芒沒入眉心。紫府中那尊無支祁法相竟自行躍出,將精血吞入腹中。
你再次閉眼,遠方天際吞沒最后一絲余光。
一直煉化到了清晨,東方既白之時。
你終于將全部精血消耗殆盡,這次煉化無支祁的精血,比大明孔雀還要耗費法力。
倒不是說明,無支祁強于大明孔雀!
而是《七寶妙相書》的玄奧之處正在于此:每多煉就一尊法身,所需承受的洗筋伐髓之苦便翻上一番。
身體內需要調節的真靈又會多了一重,其難度越發之大,若不能平衡,只會被幾種真靈血脈毀去道基。
但相應的,對肉身根基的淬煉效果亦是成倍增長。
此刻你周身骨骼隱隱泛著青玉光澤,血液流動時竟有江河奔涌之聲。輕輕握拳,空氣便被捏出爆鳴。
這是將三道真靈法身完美融合后才有的氣象。
此時!
你眸中精芒乍現,虛空中驟然響起潺潺水聲,湛藍的波紋自你腳下蕩漾開來,院中池水仿佛受到召喚,化作晶瑩水幕將你層層包裹。
水幕旋轉間,忽然探出兩只覆滿青毛的巨臂,一頭三丈高的真靈法相破水而出。
白首青身的一只巨猿。
金目開闔間兇光凌冽,修長的脖頸上纏繞著玄奧的水紋。
這正是《真靈錄》中記載的無支祁真容。
相傳此猿入水則神力暴漲,翻掌間可令江河倒懸。昔年淮水之神曾與之斗法,在其主場竟被壓制得節節敗退,足見其兇名。
你輕動手指,便覺控水之術似有精進。輕嗅之間,水汽流轉,周遭河流湖泊之所在,已經在眼底盡出。
傳說無支祁能辨水文地理,正所謂“神通廣大,辨物居方”,果不虛言。
你手中掐訣,那巨猿的身影在渦流中扭曲變形,待水霧散盡,立著的竟是個猿臂蜂腰的少年郎。
手臂之上肌肉精煉,只是嘴角有兩顆比較突出的牙齒,在人族之中其實也常見,乃是虎牙。
因為這煉化人形,都是和你相貌類似,便有幾分俊美。
只是,比不上紫金天角蟻的冷酷妖異、氣息迫人,大明孔雀的天資神性、寶相莊重,反而多了幾分天生地養難馴的兇狠。
你自然而然血脈之中便通明了一種神通——“河圖搬水術”。
這是無支祁天生的天賦神通,無支祁也有血脈傳下比如一般湖泊小河之中的“水猴子”,也有御水之能,卻只得這神通的只言片語。
這完整的神通,只有血脈最為純正的無支祁才能完全繼承。
你以《七寶妙相書》淬煉精血,實則是在返本歸元,將血脈推演至極境。
只需練就法身,便是一頭純血真靈。
此法不僅能喚醒血脈深處的天賦神通,更能得大道認可,承認其身。
越是參悟,你越覺此功法玄妙非常——能從上古浩劫中傳承至今,其開創者必是震古爍今之輩,定然在典籍道藏中留有真名。
至于為何不留下姓名
結合上古的背景,倘若此法被當時的真靈知曉,必會掀起滔天殺劫。
人族與真靈之間本就微妙的平衡,恐怕頃刻間就會土崩瓦解。
尤其是功法記載的那七種真靈,定會不死不休。
遙想上古之時,真靈橫行天地,人族尚未主宰此界。
那位創法者恐怕也深知其中利害,故而將此術隱于歲月長河,不敢昭示此界。
如今乃是上古斷絕之后靈潮再起,此功所載的七種真靈幾近絕跡,甚至真靈都成了稀罕物。
否則,這《七寶妙相書》也不能如此輕易從蟻真人落入你手。
一飲一啄,皆是天意。
你指間法訣輕轉,無支祁法身化作縷縷水霧消散,現出你本來面目。
此刻體內三道真靈法身已成,精血耗盡之際,恰是功行圓滿之時。
煉化精血之后,你的修為又再進一步,又差一點沖破龍庭境界,你只好再用《混元火宅鎮世圖》封禁一次修為。
你沐浴更衣后,抬眼望了望天色,略作思忖,便舉步走出院門。
今日是“摘星會”比試的第二輪,倒也無需前往守鶴堂集合。
昨日已經把比試的擂臺和雙方對手,已經抽排出。
如今,小青峰一脈,僅余呂青魚、游三封、簫婉兒、沈清雪、祁靈五人,其四人皆在初賽敗北。
今日,簫婉兒與呂青魚之比試,都將在龍牙峰舉行,你遂決定直赴龍牙峰。
你剛御光飛離小青峰,便見數人似早已在此守候。
“師兄,還請留步。”
你定睛一瞧,乃是林霜、薛如意等五人。
“你們這是?”
“我等特來此等候師兄,師兄應該是去龍牙峰,能與師兄一路嗎?”
你目光掃過林霜、魏芷、張桐,以及躲在身后的薛如意姐妹,微微頷首,并未拒絕。
林霜見狀,露出笑意:“我就知道,師兄定不會拒絕。”
眾人踏云而起,向著龍牙峰方向疾馳而去。
你足下生煙,凝氣為劍,身形穿行于云海之間。
身形魁梧的張桐駕著青銅飛梭與你并行,終是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周師兄,為何舍了法寶不用,偏要以法術凌空?這般耗費法力不說,速度也.”
畢竟,在修行界之中御空飛行乃是以法寶為最,還有法劍,法符,坐騎,最次才是法術。
你聞言輕笑,倒是心念微動。只見背后那柄看似尋常的桃木劍忽的輕顫,這截“先天壬水桃木”特有的水紋泛起瑩瑩藍光。
它似有靈性般自行飛出,穩穩懸于你足下。
你笑著看著張桐,“這樣如何”
“這……”
張桐一時語塞,眼前這柄桃木劍平平無奇,雖有些許靈性,卻如何比得上各脈用神鐵仙金精心煉制的飛劍法寶。
他訕訕一笑,“師兄用得趁手便好。”
倒是一旁的林霜眼波流轉,“能被周師兄隨身佩戴的,豈會是凡品?”
薛家姐妹聞言也連連頷首,兩雙杏眼里滿是好奇。
你指尖輕撫劍身,桃木紋理間隱有靈光流轉:“算是寶物吧。”
林霜眨了眨眼睛,突然問道:“周師兄也用劍嗎?”
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怔住了。回想起上次生死試煉,明明九死一生的險境,可這位周師兄竟從未真正出過手。念及此處,她不禁暗自心驚——同門多年,竟連這位師兄主修什么功法都不得而知。
林霜忍不住追問,“師兄擅長什么?”
張桐笑著插話:“這還用問?師兄自然是擅長陣法之道。昨日可是第一個破開一千三百道禁陣呢。”
你搖了搖頭,輕笑道:“沒什么特別擅長的。”
這倒是實話。你仔細回想,似乎所有都擅長,正因為如此,反而顯得沒有特別突出的長處了。
龍牙峰前!
眾人說話間已來到龍牙峰地界,作為方寸山十八脈中排名前列的一脈,整座山脈氣勢恢宏。
從云端俯瞰,幾座險峰如巨龍獠牙般橫亙天地,正是“龍牙”之名的由來。
山間云霧如輕紗般繚繞,其間隱約露出幾座亭臺的輪廓。
山中竟有妖魔氣息隱隱浮動,而且數量似是不少。
此乃,龍牙峰之獨特風貌。
想當初方寸山開山立派之際,這龍牙峰便是專門用以鎮壓監禁妖魔之所,后來才漸漸棄置不再作此用途。
不過,也正因如此,龍牙峰便留存下了以妖魔來磨礪門下弟子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