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昨天晚上的具體經過,陳墨的記憶很模糊。
但身體上的感受卻很真實,那份細膩瑩潤以及血脈噴張的悸動,是做不了假的,而空空如也的瓶子,也說明這絕對不是夢境或者幻覺。
但為何厲鳶沒事,瘸的人卻是葉紫萼?
許干事又在生什么氣?
陳墨滿頭霧水,按說以他的境界,即便是仙釀也不可能醉的不省人事……
“鳶兒,你還記得昨晚發生了啥嗎?”陳墨低聲問道。
厲鳶小臉紅撲撲的,囁嚅道:“我只記得自己喝多了,和許干事聊了很久,然后出去解了個手,風一吹腦袋更暈乎了,后面的事情就記不清了……好像、好像和人在床上打了一架?”
打架?
陳墨捏著下巴暗自琢磨。
想來是自己施展了伏虎棍法,反正沒打錯人就行。
“那藥店的老板娘確實沒誆我,真的一點都不疼誒”
“不過事先都沒有洗澡,也不知道大人會不會嫌棄?”
厲鳶心里翻江倒海,臉頰愈發滾燙,水汪汪的眸子悄悄望向陳墨,眼神中滿是羞喜。
和大人的關系越來越親密了……
好開心!
陳墨收起飛舟,朝著豐木縣的方向而去。
許幽和葉紫萼走在前頭,他快步跟上,來到兩人身邊,清清嗓子說道:“葉千戶,對于豐木縣的情況,你比較了解,接下來有什么安排?”
“我……我都聽你的。”葉紫萼輕聲道。
“那咱們先去縣衙問問情況?”
“嗯,聽你的。”
陳墨眉頭跳了一下。
不對勁,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雖說突破宗師之后,葉紫萼對他的態度比之前尊重了很多,但骨子里依舊有股傲氣,做事也相當于有主見。
怎么今天一覺睡醒就唯唯諾諾,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陳墨遲疑片刻,傳音入耳道:“許干事,昨天咱們散場之后,沒發生別的什么事情吧?”
許幽目不斜視,淡淡道:“陳大人指的是?”
“呃,我醉的不省人事,腦子不太清醒,有沒有對你或者葉千戶做些……出格的舉動?”陳墨試探性的問道。
喀嚓——
話音剛落,空氣仿佛瞬間凝結。
陳墨渾身汗毛倒豎,后背一陣陣發涼。
許幽停下腳步,扭過頭來,深邃眸子凝望著他,沉聲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
陳墨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心虛,搖頭道:“徹底斷片,好像失憶了似的。”
許幽審視他許久,收回視線,淡淡道:“昨晚酒過三巡,我就回去休息了,后面你干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那就好……”
陳墨松了口氣,看來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好個屁!
許幽緊咬著嘴唇,酥胸起伏不定,心中的委屈和幽怨都快要溢出來了。
但這種話她也不好明說,只能獨自默默消化。
“陳墨,本宮恨死你了!”
她不想再搭理這個混蛋,轉身就走。
葉紫萼步伐踉蹌的跟在旁邊,小心翼翼道:“娘娘,卑職昨晚……”
“這不是你的錯,本宮也沒有要懲罰你的意思。”許幽抬手彈出一道幽光,沒入了葉紫萼體內,殘留的痛感消失殆盡,但依舊感覺有點不太自在。
葉紫萼性格看似大大咧咧,但畢竟還未出閣,當惡棍來敲門時,自然有些慌亂無措。
幸好在最后關頭,娘娘出手將她送走,否則怕是生米煮成稀飯了……
想到這,她默默低下了頭,耳根一片滾燙。
雖然打心底里,她并不排斥陳墨,否則當初也不會想著和他雙修,但也不能往岔路上走啊!
真是太離譜了!
許幽將葉紫萼的神態看在眼中,無聲的嘆了口氣。
這事歸根結底也怨不得別人,若不是自己把陳墨灌醉,自然也不會發生后續一系列的意外,差點就被這狗奴才三花聚頂了……
確切來說,葉紫萼才是受害者。
“此事再無他人知曉,你也不必過分介懷。”許幽出聲說道:“眼下先把蠱神教解決,其他的……等回到京都再說吧。”
“是。”
葉紫萼點頭應聲,隨后才反應過來,疑惑道:“您準備親自動手?”
之前提及蠱神教,娘娘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來著。
許幽深深呼吸,胸口好像憋著一團火。
“本宮要殺人!”
眾人往南一路行進了十數里,來到了官道上。
前方不遠處,坐落著一座小城,門頭上刻著“豐木”二字。
整個豐木縣依靠著九頭山余脈而建,城墻是用黃土夯筑而成,歷經常年風沙打磨,早已斑駁不堪,多處還留著當年蠻族入侵時箭簇劃過的痕跡。
如今天色尚早,城門緊閉,門可羅雀。
圍墻上,守城官兵抱著銹跡斑斑的刀劍,頭盔蓋在臉上,正靠著墻根打瞌睡。
呼——
一陣微風拂過。
緊接著便是“咚咚”兩聲,有人敲了敲他的頭盔。
官兵還以為是同僚在作怪,擺了擺手,不耐煩道:“一邊去,別吵老子睡覺,昨晚喝到了半夜,這會身子還乏著呢。”
下一刻,便覺得脖頸一寒,凜冽殺氣刺的他肌膚生疼。
“嗯?”
官兵察覺到不對,睜開朦朧睡眼,抬頭看去,頓時愣住了。
只見幾名黑袍人不知何時來到城墻上,將他團團圍在了中間。
面前站在一個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腰細腿長,束著馬尾,眉眼間英氣十足,手中拎著一柄未出鞘的陌刀,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現在醒酒了嗎?”女子問道。
官兵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這城墻少說也有五丈高,還設有防護陣法,這些人是怎么無聲無息的上來的?
而且看這裝束打扮,也不像是普通的江湖客,反倒有幾分官家的氣質。
“晨鐘未響,還沒到開門的時間,諸位這是……”
唰——
一枚令牌順著刀身滑下,恰好落在了他手里。
牌子正面是栩栩如生的麒麟浮雕,背面則刻有直隸天麟衛丁火司百戶厲鳶的字樣。
“天、天麟衛?!”
官兵打了個哆嗦,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
慌忙翻身而起,跪地行禮,雙手將令牌呈上,顫聲道:“小人不知幾位官爺大駕光臨,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官爺恕罪!”
“不必緊張,我等是來辦案的。”厲鳶長刀一挑,將令牌收回,說道:“現在帶我去見縣令。”
“是。”
官兵從地上爬起,扶了扶頭盔,訕笑道:“幾位官爺跟我來吧。”
陳墨此行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徹底掃除蠱神教余孽。
而蠱神教歷來的行事風格,便是通過蠱蟲來控制官員,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也不打算搞什么暗訪,直接就奔著縣衙而去。
“幾位爺這邊請。”
眾人跟在官兵身后,沿著石板路往城中走去。
街道兩旁的屋子多是土坯墻、茅草頂,只有幾家稍大的店鋪用了青磚,門楣上掛著褪色的幌子,“車馬行”、“雜貨鋪”等字樣在晨光里隱約可見。
一些賣早餐的販子已經出攤了,大多是以面食為主。
攤主麻利的揉著面團,鍋里的羊湯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幾個穿著短打、扛著鋤頭的農戶蹲在攤前,端著粗瓷碗喝著熱湯。
相比之下,幾人光鮮的打扮就顯得格格不入。
一路上,陳墨神識覆蓋四周,仔細觀察著每一個角落,包括那些隱晦投來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盡可能收集著有用的信息。
“對了,還沒請教你怎么稱呼?”陳墨一心二用,出聲說道。
“小人名叫馮六,大人叫我六子就行。”官兵受寵若驚,在京都的官爺面前,自己和螞蟻沒什么區別,還有人會在乎螞蟻的名字?
“方才聽你說昨晚喝了個通宵,怎么,家里有喜事?”陳墨笑容和藹,好像閑聊似的隨口問道。
馮六擺手道:“不是小人有喜事,是城東的李太爺納了新房,足足擺了五天的流水席,也不用隨禮,吃喝管夠,說是要宴請全城呢……”
“不過納個妾而已,場面搞得這么大?看來這李家底子不薄啊。”陳墨微微挑眉,詫異道。
“那當然,李太爺家是干鏢行出身,當初可是孤身一人翻過了九頭山,在整個聯云道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說到這,馮六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而且那偏房長得確實漂亮,昨晚我偶然瞥見一眼,魂都差點被勾走了,也難怪李太爺會這么上心。”
“有那么夸張?”陳墨好笑道。
馮六說道:“咱這小地方窮鄉僻壤、黃沙漫天,不比繁華的京都,哪見過那種細皮嫩肉、一掐一兜水的小娘們……咳咳……”
注意到旁邊幾個隨行的女子,馮六止住話頭,沒有再往下說。
陳墨對此倒是挺感興趣,詢問道:“那宴席結束了嗎?”
“沒,今晚就是正宴,就連我們縣令都要親自過去登門道賀呢。”馮六說道。
陳墨點點頭,默默記在了心里。
豐木縣面積本就不大,不消半刻鐘的功夫,眾人就來到了縣衙門前。
四周紅色磚墻環繞,門前蹲著兩個石獅子,表面已經風化,正當中的牌匾上,依稀能辨認出“豐木縣衙”幾個大字。
陳墨剛要邁進大門,迎面撞見了一名穿著靛藍色號服的衙役,吆喝道:“站住,你們是干什么的?”
馮六急忙湊過去,低聲道:“這是京都來的官爺,快去請縣令。”
“京都來的?”
注意到幾人的打扮和儀態,衙役神色一肅,拱手道:“還請幾位稍等,小人這就進去通報。”
說罷便快步跑回了公堂。
沒過多時,一行人從內間走出。
為首的是個中年男子,國字臉,濃眉大眼,一身綠色官袍一絲不茍。
他來到陳墨面前,打量片刻,遲疑道:“下官豐木縣令紀衛風,不知幾位是……”
厲鳶亮出腰牌,說道:“這兩位是天麟衛的陳千戶和葉千戶,奉命來此查案。”
“千、千戶?!”
紀衛風瞳孔一縮,慌忙跪倒在地,“下官見過大人!”
后方眾人也“嘩啦”跪倒一片,眼神中充滿了驚詫和不解。
天麟衛千戶,那可是五品京官!
他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怎么突然來了這么兩尊大佛?
就連馮六腦子都有點發懵,本以為那個女百戶是領頭的,沒想到只是個跟班?
而那個和他聊了一路,態度和藹的青年,竟然是千戶?!
陳墨淡淡道:“都起來吧,紀大人,咱們進去聊?”
“大人里面請。”
紀衛風爬了起來,躬身引著幾人進入公堂,落座之后又親自倒上茶水。
隨后來到陳墨身邊,搓著手訕訕道:“大人,下官斗膽看看您的腰牌……”
方才只是在眼前晃了一下,沒有看清。
萬一有人冒充朝廷命官,騙取他的信任,達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麻煩可就大了。
“可以。”
陳墨掏出了一串五顏六色令牌,將麒麟令取下,扔給了對方。
天麟衛的腰牌不僅是身份的象征,同時也是“執法記錄儀”,如果是外出執行公務,具體信息會同步刻錄其中,通過地方的分衙可以隨時驗明正身。
紀衛風手忙腳亂的接住,仔細翻看著。
令牌確實是真的,背面刻著直隸天麟衛北鎮撫司千戶陳墨字樣。
所謂“直隸”,便是“直接隸屬朝廷”的意思,而后面則是具體官職和姓名。
注意到最后的名字,紀衛風不禁一愣,不敢置信道:“您……您是陳大人?!”
陳墨好奇道:“怎么,你認得我?”
“當然認得!”紀衛風呼吸急促,興奮道:“整個南疆,誰不知道陳大人的名號?您在南荼州的臨陽縣,出手救下了城中近萬百姓,吹響了覆滅蠱神教的號角,而后又在十萬大山斬殺血魔,為南疆除此大害……”
談及此事,紀衛風如數家珍。
那份狂熱和崇敬是演不出來的。
自從朝廷出兵蕩平蠱神教后,整個南疆官場也迎來了大洗牌,上至郡守,下至縣令,全都被查了個底掉。
還能安安穩穩留在原位的,起碼說明屁股是干凈的。
陳墨端起茶杯,刮了刮浮沫,說道:“我這次就是為了蠱神教的事情而來。”
“嗯?”
紀衛風聞言一愣,“大人此言何意?”
“蠱神教山門被毀,但教主殷天闊卻逃出生天,如今四處糾集教眾,已有死灰復燃的趨勢。”陳墨微瞇著眸子,說道:“據可靠情報,豐木縣就是蠱神教活動的主要區域之一,你可知曉此事?”
“大人別開玩笑了。”紀衛風下意識搖頭道:“咱這豐木縣就巴掌大點的地方,除了偶爾有北上的商隊經過,城里都是熟面孔,來幾個江湖人街坊鄰里都得議論好幾天,真要有大批魔教妖人入城,下官怎么可能毫無察覺?”
“是嗎?要不你再好好想想?”陳墨微瞇著眸子打量著他。
紀衛風這時才反應過來,神色一緊,“陳大人是懷疑下官和蠱神教有染?!”
陳墨手中把玩茶杯,沉默不語。
卻未曾想紀衛風當即解開官袍,掀起褻衣,露出了一道幾乎貫穿胸膛的丑陋傷疤,振聲道:“當初下官就是因為拒絕和那些妖人同流合污,結果遭到了暗殺,若非命大沒有傷到心脈,現在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而下官的妻兒老小就沒這么走運了,全家七口皆慘遭毒手!”
紀衛風雙眸血紅,咬牙切齒道:“此仇不共戴天,對于那些妖人,下官恨不得生啖其肉、扒皮抽筋,又怎會與之為伍?!”
陳墨眉頭微微皺起。
從見到紀衛風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催動了神通浮生夢。
在魂力的影響下,情緒才會如此激動,因此也基本能斷定,對方并沒有說謊。
“紀大人誤會了,本官并無此意。”
陳墨出言安撫了一下,扭頭看向葉紫萼,傳音道:“葉千戶,你確定咱們沒來錯地方?”
葉紫萼黛眉緊鎖,說道:“我當時擒住了兩名護法,從他們身上搜到了往來信件,其中明確提到了‘豐木縣’,并且我也親眼見到有身份不明的修士在這附近出沒。”
陳墨沉吟片刻,出聲說道:“紀大人,這段時間有沒有外人進城?”
紀衛風這會情緒也緩和了下來,意識到失態,急忙整理好衣服,說道:“要說外人還真沒幾個,對了,李家新納的姨太,倒是個外地來的,聽說是金陽州人士……”
陳墨追問道:“那小姨太大概是什么時候去的李家?”
紀衛風捏著下巴,沉吟道:“具體下官也不清楚,但應該就是這兩個月的事。”
陳墨和葉紫萼對視一眼,眸光閃動。
時間倒是能對得上……
“紀大人,本官有個不情之請。”
“陳大人太客氣了,您但說無妨。”
陳墨笑瞇瞇道:“晚上帶我去吃個席如何?”
紀衛風:?
宴席要傍晚才開始,接下來一整天的時間,厲鳶帶人在城中里里外外的搜查了一遍,試圖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同時也暗中打聽了一下那位李太爺的風評。
之所以盯上李家,原因很簡單。
如今蠱神教人手嚴重不足,又不敢貿然露面,想要東山再起,或是幫殷天闊重塑肉身,必須得尋找其他助力。
要么是朝廷官員,要么就是地方富紳。
紀衛風的嫌疑已經初步排除,那這個“李太爺”就是下一個要調查的目標。
“李池昌,六十三歲,蛻凡巔峰武者,長風鏢局總鏢頭。”
“在街坊鄰里中口碑不錯,為人仗義,出手闊綽。”
“新納的小妾名為黃念云,二十五歲,在一次走鏢途中,被李池昌從馬匪手里救下,兩人一見鐘情……”
衙門內宅,房間里,厲鳶正在向陳墨匯報著情況。
為了方便他們辦案,紀衛風將整個內宅都騰了出來,還派了幾名衙役隨時聽候調遣,倒是相當配合。
“相差四十歲,一見鐘情?”
陳墨差點沒繃住,“這李太爺還真是老襠亦撞……反正暫時也沒有其他線索,晚上先過去瞧瞧吧,葉千戶意下如何?”
葉紫萼低聲道:“全聽大人安排。”
陳墨轉而問道:“許干事有什么想法?”
許幽撇過頭:“哼!”
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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