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乩妖,不生不死,不人不鬼.....他們到底是怎么無緣無故就離開了的”
“管那么做甚只要咱們現在都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趕緊離開這地方了…..”
眾人正自議論著,路邊殘破不堪的祠堂里,忽地傳出哐當一聲響!
聽得這一聲木板落地的聲音,眾人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人們眼神凝重,紛紛轉臉看向那間祠堂。
有人從路邊隨手撿起一塊大石頭,直接丟過去,砸塌了祠堂那兩扇本也快零散的門!
四起的煙塵里,周昌看到,那副微微晃動的棺材下,原本用作支撐的兩根條凳中,有一根倏地散了架,致使棺材一頭砸倒在地。
久無人照看的一副棺材,棺板這下直接滑脫了棺幫,顯出棺材內里的情形——
棺材里,空空如也。
眾人一見倒下的棺材里甚么也沒有,頓時都放松下來。
“嗐!原來是副空棺材!”
“嚇老子一跳!”
“走了走了.…..”
眾人又鬧哄哄起來。
這個時候,周昌的神色卻凝重了些許,他的目光從眾人的一張張臉孔上掃過,忽然揚聲問道:“羅布頓珠呢羅布頓珠去了哪里”
聽到周昌的呼喚,人們面面相覷。
有人跟著傳話,向后頭的人問道:“羅布頓珠!”
“羅布頓珠,前頭的人叫你!”
楊西風見周昌臉色不對,他撐著胳膊,坐在了排子車的沿兒上,湊近周昌問道:“怎么了你覺得羅布頓珠有甚么問題”
“我是怕他出問題。”周昌搖了搖頭,向楊西風打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你忘了么
還有一具尸體!
那具不腐尸!”
經周昌一提醒,楊西風驀地反應了過來!“我們走了這一路,它都沒有出現。
它說不定還在哪個地方躲著,當那三個乩
妖還沒走吧”楊西風如此猜測著。
一直豎著耳朵聆聽兩人交談的王鐵雄,則
瞇著眼睛道:“各位弟兄,點點你們手底下的
人,看有沒有缺一個少半個的!
現在還沒出青衣,心里那根弦兒可不能送啊!
羅布頓珠呢
那狗丨日的行腳商死哪去了!”
王鐵雄倒比楊西風想得周全,他話音落地,隊伍里的人們紛紛緊張起來,各家各門的頭頭腦腦立刻把手下人手都清點了一遍,手下沒有少人,也沒有多出來甚么人——這倒是好事。
人們開始嚷嚷著叫喊羅布頓珠的名字。
千呼萬喚之中,后頭一片野樹林中,羅布頓珠趕著他的騾車慌忙而來。
了!”他一邊趕車,一邊大喊道:“來了,來
這個密藏域的行腳僧,運氣也委實不錯。
義莊上的人在三僧襲擊之下,死了五成還多。如羅布頓珠一般跑單幫的行腳商,占了其中多數,偏偏羅布頓珠活到了最后,可見確實是個命大的人。
“不肯走了騾子,我趕了很久,它才走!”
羅布頓珠見眾人都盯著他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尷尬地說道。
一匹騾子確實價值不菲,行腳商愛惜自己的牲畜像愛惜自己的姓名一樣,這倒也沒甚么說的。
人們聽得羅布頓珠的解釋,便也就不再搭理他。
周昌盯著羅布頓珠看了一會兒,他通過《大品心丹經》,也未在這個密藏行腳僧身上發現有甚么蛛絲馬跡。
“抱歉嘞,抱歉嘞...…”羅布頓珠趕著騾車擠進人群里,和其他人的騾馬車混在一塊兒。
各家頭頭腦腦這時也與王鐵雄打過了招呼,當下的人群里,并沒有缺少了誰,也沒有多出哪個可疑人物。
“難道那具不腐尸真的還躲在青衣鎮某個地方”
周昌心思轉動著,眉頭愈發擰緊。
某種不安的感覺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
他與那不腐尸照面之后,便生出一種感覺——一模一樣的兩個人相見,必然會有一個人死去,活著的那個則贏得失敗者的全部‘遺產
誰都不愿自己是別人的復制品!
這種冥冥之中生出的感覺,一直沉淀在周昌的心底。
是以他一直認為,與自己同命的‘不腐尸’一定會蟄伏在暗處,伺機襲擊自己。
卻未有想到,直至現在,他都將要離開青衣鎮了,對方還未出現。
不腐尸里藏著的那個人,莫非是想等到自己與眾人分散之時,再尋找機會殺死自己
——周昌思來想去,只剩下這一種可能了。
他轉回頭去,心里決定接下來要帶著周家眾人,與趕尸班或是馬幫結伴同行,一定不能落單,給了不腐尸偷襲自己的機會。
“噦—啊—咴啊——”
這時候,一陣騾子拉長了音的嘶叫聲忽然在人群中響起羅布頓珠趕著的那頭騾子,才臨近一頭瘦驢側畔,忽然煩躁地叫了幾聲,咧起滿嘴大板牙,咬了那瘦驢一口!
羅布頓珠趕緊拿鞭子去抽騾子,騾子甩頭就往后走,似乎不愿呆在那瘦驢旁邊,它一路奔走,撞開了許多騾馬車,惹得隊伍中的騾馬
牲畜都紛紛叫號起來,場面一下子變得混亂!
趕車的人,頓時對羅布頓珠怒目相視。
“就是這頭驢,它不愿跟這頭驢呆一塊....”羅布頓珠訕笑著解釋。
趕著瘦驢的男人也回過頭來怒視著羅布頓珠:“我的驢怎么你的騾子了你看看你,把我驢屁股都咬破了皮!”
他說著話,伸手一指瘦驢的屁股。
驢屁股上,果然有一條口子,只是傷口里還沒有鮮血滲出。
驢車夫一看那么大一條口子里竟然沒有血跡,似乎覺得不對,便下了車,皺著眉去看那驢屁股上的傷口——他才臨近驢屁股,就立刻猛地吸了吸鼻子,張嘴干嘔了幾下。
“嘔一嘔!”
氣味!那道被撕開的傷口里,正涌出強烈的腐臭
只有死了個把月的尸體,才能散發出來這種味道!
“嘔——”
這時候,那頭散發出尸臭味的驢肚皮猛烈抽搐著,竟也嘔吐了起來!
它張嘴吐出粘連著紫紅粘液的頭發,叢叢
長發從它嘴中滑下,連著一張俏麗可愛的面
孔,面孔之下,慘白的脖頸、嫩滑的雙肩,連同兩條手臂、下半個身子都從驢嘴里滑出。
女子長發披散,穿著苗人特有的藍底挑染服飾。
脖頸上還盤著一層層銹蝕了的銀飾。
她被那頭驢子從嘴里嘔出,驢子不斷嘔出她的身形,自身也不斷翻轉過皮囊來。
隨著女子整個顯現在眾人跟前,那頭驢竟也完全消失不見!
一樣!——就好似那頭驢是這個‘女子'皮囊的翻面
驢子整個翻皮的過程,迅速又短暫,在眾人猶自震駭之時,它已翻過皮囊另一面,變成了眼前的苗人女子,這個女子站在原地,動也不動,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卻叫周圍人不寒而栗,一下子退避三舍!
唯有那個驢車夫,此時面對著‘苗人女子,捂著肚皮,仍在不斷嘔吐著!
他眼神驚恐,頻頻看向周圍人,試圖求救,可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翻騰著,都要隨著他劇烈的干嘔,而被嘔吐出口!
“唰!”
這個時候,一叢叢漆黑鐵線從周昌手心進射而出,直纏繞在那驢車夫的腰上,將他猛地往外提拽,遠離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苗人女子!
即便是遠離了苗人女子,驢車夫的境況也沒有變好,他最終‘哇地一聲,吐出了大片污臭的血!
血液里,夾雜著已腐爛的內臟碎塊!
大片大片黑血浸染了驢車夫胸前衣襟,他嘴里不斷噴出內臟碎塊,眼中哀求活命的神色,終于變作徹底的絕望。
“嘔——蠱—苗人——蠱......”
驢車夫大張著口,不斷嘔吐的聲音里夾雜著散碎的字眼。
眾人聽到他口中提及了‘蠱’,紛紛色變,
更加不敢靠近那靜靜站立在遠處的苗人女子!
此時,車夫嘴中黑血如洪水般噴濺而出,
他的肚皮也劇烈抽搐起來,竟如先前的驢子一
般,從里往外翻了層皮,殘缺的內臟與骨骼都
掛在暴露于空氣中的內腔子上!
濃重的腐臭氣遍處飄散!
人們甚至不敢呼吸,生怕呼吸了就會沾染上那無形無色的‘蠱’!
“這個苗人女,是我們先前在山神洞子外看到的女尸......
就是那具不腐尸…..”
楊西風臉色沉凝,這時低聲向周昌說道。
周昌像早有預料一般的點了點頭。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了他,目光分明是在向他詢問:“怎么辦”